別人或對楊云不了解,咸宜公主卻對楊云有極為深刻的認知。
哪怕楊云故意裝糊涂,她也看得出來,或許在她眼里,楊云的能力絕不是只會法術,對當前時局看得也很透徹。
“你可以幫我十八哥,如同當日幫我一樣,只要讓張令公對他高看一眼,以后十八哥在朝中就有了施展抱負的機會。”
咸宜公主對李瑁的未來做出規劃,不求得到李林甫支持,而是要得到百官之首的張九齡的信賴。
楊云心想:“看來武惠妃很清楚,她兒子想上位,最好是得到宰相張九齡的青睞,至于李林甫,小人一個,只會算計她兒子。”
“這種事,走一步看一步為好。提前布局周詳,說不一定適得其反。”楊云沒有馬上答應咸宜公主,哪怕他心中的確有意幫李瑁。
咸宜公主又用略帶怨責的目光瞪楊云。
隨即好似明白什么,咸宜公主起身往外走,空氣中留下一句話:“請你幫我十八哥,別把他往坑里帶就行…這都不行,看來你不想為任何人謀事。”
咸宜公主走后,楊云覺得知我者小公主也。
效忠誰都不如效忠自己內心,做事不必看別人眼色,只要自己眼界開闊,步步錦繡不難做到。
楊云回想了一下跟咸宜公主認識的過程。
在小公主面前,他展現了很多能力,大多數時候都是以“道法”的形式,無意中透露的,潛移默化之下咸宜公主對他產生一種警惕,哪怕現在咸宜公主跟他是友非敵,他仍覺得大為不妥。
“咸宜公主太過精明了,大概是出自女人的直覺,總認為我很危險,所以處處針對,看來以后她會成為我前進路上的阻礙…若她蓄意與我為敵,以她所得皇帝信任,隨便說兩句壞話,我都會有麻煩。”
本來楊云還不覺得自己跟咸宜公主結交有何不妥,現在卻開始防備起來,主要是最近咸宜公主針對他的地方太多了。
咸宜公主離開醉仙樓,沒有回翠綠小居,因為她覺得要給李瑁留一些私人空間。
為李瑁準備了青春少艾美艷動人的歌舞姬,目的是讓李瑁逐步沉溺美色,事情急不得,最好是李瑁先欣賞一下歌舞表演,醉不醉人人自醉,一旦進入某種忘我狀態,再做其他事便水到渠成。
她去見了張瑜。
一份邀請函送到相府,便把張瑜給請了出來,并未有多麻煩…這時代的女孩子沒那么多條條框框束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明清時期的事情,何況公主相邀,張瑜只能硬著頭皮赴約。
茶室內,咸宜公主為張瑜斟上茶水,笑著問了下張瑜的近況,還詢問張瑜對九天玄女下凡之事的看法。
張瑜的回答異常謹慎,拿出的幾乎都是推脫的外交辭令,沒有參雜個人想法在里面。
咸宜公主突然打斷張瑜的話,語帶不滿:“以我看來,這些很可能都是楊云那家伙自己搞出來的事情,不然為何不是別人,偏偏是他姐姐當了下凡的玄女?難道張令公對此就沒什么想法?”
張瑜早就料到,公主請她來,多半是要試探張九齡的口風,只不過想通過她的口了解。
“家祖平時并未在晚輩面前提及此事,不過以民女的想法,這種事實非人力能及。”張瑜小心翼翼地道。
咸宜公主搖搖頭,嘆息道:“誰說他不能做到?張姐姐應該聽說過我在宮里跟吐蕃國師斗法之事吧?我之所以能戰勝番僧,就是因為楊道長在背后幫我…哦,現在應該稱呼他為楊國舅了。”
張瑜未料公主會在她面前吐露如此重要的情報。
若非有咸宜公主親口驗證,光靠張家的情報網絡,根本沒法探知到底是誰幫咸宜公主取得跟本波泰寶斗法的勝利,本來張家上下還猜想是皇帝授意羅公遠等人暗中相助。
“其實他這個人做事很謹慎,走一步看三步,所提建議很有針對性。此番他初涉朝堂,因為沒什么當官經驗,沒人拿他當回事,連具體職司都沒落實…張令公不妨施加援手,說不一定可以得到一個好幫手。”
咸宜公主笑著評價。
本來是在說楊云的壞話,轉眼咸宜公主又開始勸張九齡招攬和培養人才,對象還是楊云這個高深莫測的小道士,張瑜心中頓時打起幾分精神,提高警惕。
“楊道長之前不是武惠妃的人嗎?還幫助壽王成功舉辦此次道家大會…不過他姐姐入宮當上貴妃后,兩者合作的基礎已經沒了。公主勸說我祖父找楊道長當幫手,到底有何意圖?莫非是故意這樣說?如此一來家祖忌憚之下,必然會疏遠楊云!”
張瑜腦子里生出無數個想法,大多數都懷有防備心,從未想過咸宜公主是真心實意推薦人才。
“如果楊道長能在張令公手下辦事,相信很快就會在朝堂站穩腳跟…張令公在我父皇跟前沒有像樣的皇親國戚做幫手,這不,楊道長正好可以填補空缺?也是小妹多嘴多舌,還喜歡篡改別人的意思,其實之前楊道長屬意我作詩,就有對張令公示好之意…”
咸宜公主笑嘻嘻說著,絲毫不覺得如此跟張九齡的孫女談話有何不妥。
張瑜面不改色,不住頷首表示領教了,腦子卻轉個不停。
“來,張姐姐,我們喝茶,下面我準備舉辦個宴會,請一些女道士與會,姐姐對道法應該有一些了解,不如一起來吧…請柬在這里,我親自交給你比較好。”
咸宜公主終于把“正事”說出,遞過去一份請柬,張瑜拿過來連看都沒看就交給旁邊侍立的丫鬟。
“姐姐想必最近也很忙,唉,總想知道張家將姐姐許配給哪戶人家,誰若是娶了姐姐,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咸宜公主說完,陪同張瑜一起出了茶室,正要走,忽然記起什么,從懷里掏出一份好似書信般的東西遞給張瑜,道,“這是我母妃寫給張令公的一封信,勞煩張姐姐轉交。我們宴會見。”
張瑜見過咸宜公主,心情無比沉重,感覺自己正被武惠妃一系的人針對,她跟咸宜公主的私交,成為別人的突破口。
回到府中,張瑜把此事跟父親張拯一說,張拯擺擺手,道:“等你祖父回來,你自己跟他說吧。”
張拯不太想評價這件事。
他知道自己女兒見識廣博,既然他探不清楚老父親的意思,干脆等張九齡回來,讓女兒自個兒去說,順道聽聽張九齡的意見。
張九齡回來已是華燈初上,臉色沉重,眉頭緊皺,似在朝堂遇到什么不順心之事。
“父親,這是咸宜公主托瑜兒轉交的信函,乃是惠妃武氏寫給您的。”張拯把信件拿出來,上面蠟封未破,顯然在這之前未有人打開看過。
張九齡接過信函,直接拆封,將書信仔細看過,隨后放下,頗有些不耐煩地道:“那女人,還不死心。”
張拯道:“父親說的,可是她想讓十八皇子當太子這件事?”
“不然呢?她入宮晚了些,如今風華正茂,深得陛下寵信,可她兒子卻沒有大造化…按照禮數,就算太子被廢,也絕對輪不到她兒子來當儲君…”
張九齡評價很直接,沒顧兒子和孫女在旁便脫口而出。
張拯請示:“那父親是否要回信?”
“不必了。”
張九齡擺擺手,“這件事我自會處理,至于回信…只會讓她以為有條件可談,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加理會。瑜兒,你見公主,她跟你說什么了?”
張瑜在旁默不做聲,聽到問話,馬上將咸宜公主跟她會面的經過娓娓道來。
尤其提到咸宜公主在她面前說楊云好話一事。
張九齡聽完后,皺眉道:“說起來,我今天倒是忘了御史臺有這么號人。”
張拯好奇地問道:“今日父親未讓楊道長商討國事,莫非并非是有意為之?”
張拯之前得到的情報,張九齡故意針對楊云,請御史臺的官員與會,唯獨不請楊云,現在才知另有隱情。
“他一介未長開的少年郎,除了道家事別的一竅不通,我請他去作何?也是今天無人跟我提及,便未當回事。”
張九齡解釋。
張拯點了點頭:“如此也說得過去,小楊道長初入官場,恐怕連朝廷官制以及具體職能都不知曉,談何行使御史之權?”
張瑜卻有不同意見,行禮道:“祖父,楊道長畢竟是皇上親自任命的侍御史,您尊重楊道長就是尊敬陛下,有些時候面子工夫還是要做足,才不會落人把柄。今日公主似乎有意對我說及此事,似是想離間祖父跟楊道長的關系,是否…有專門針對祖父的意思?”
“嗯?”
張九齡面色凝重,并未馬上接話。
張瑜道:“祖父對陛下任命的官員,一再無視,陛下聽到后會怎么想?這楊道長好像確實有些本事,之前他作詩也是勸諫祖父,并無多少惡意。”
張拯馬上板起臉來教訓:“瑜兒,這是你該說的話嗎?”
“孫女之前用心琢磨過此事,祖父應該想過,楊道長前來見祖父時,雖言語間多有不敬,但出發點是好的。孫女還聽說,李夕郎有意招他為婿,似是想利用他貴妃親弟弟的身份,向陛下表忠心…”
張瑜執著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張九齡沒馬上回答,認真思索后點頭:“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張瑜試探地道:“那祖父何不將楊道長招攬在身邊?即便不為祖父所用,也不為李夕郎得逞,祖父引導他向善,不至于成為朝堂的禍害。”
張拯笑了起來:“瑜兒,你這就過慮了,如今朝局穩定,即便他是國舅,也興不起什么風浪來。”
說到這里,張拯有意看了一下張九齡的反應,發現父親臉色出奇的凝重。
張九齡嘆道:“以陛下如今對道家…還有玄女娘娘的禮重,未來之事…孰又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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