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公主的分析頭頭是道,楊云聽了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可問題是這跟她咸宜公主有關系嗎?這小妞突然關心他的婚姻大事,不用說其中一定有陰謀詭計。
“公主的意見,在下會認真考慮,不過既然你我同行,不如到醉仙樓,由在下做東,跟公主把酒言歡?”
楊云算是服氣了,既然跟咸宜公主講道理沒用,干脆避重就輕,婚事我們先不忙討論,我請你吃飯,把你嘴堵上如何?
咸宜公主白了楊云一眼:“好心當成驢肝肺,你當本公主會害你?聽不進去就算了…到前面街口本公主就會下去,誰要跟你把酒言歡?把自己當誰了?”
話說得很不客氣,但跟之前與高力士相處時惡劣的態度還是有細微區別,楊云聽出話中帶有善意,只是公主要保持她金枝玉葉的臉面,才故意把話說得如此僵。
公主要走,楊云自然求之不得,到了前方街口,楊云讓車夫停下車,正要伸手去扶,咸宜公主已先一步麻利地鉆出車廂,穩穩地落到地上。
咸宜公主的車駕一直跟在后面,還有她那些扈從,或騎馬或坐車跟著,很快她便上了馬車,大隊伍揚長而去。
楊云沒有下車去送客,在他看來完全沒那必要,咸宜公主能放過他不說三道四,那他就別自找麻煩,還是讓這位小公主“無牽無掛”走得干脆利落為好。
“國舅爺,接下來我們往何處?回府嗎?”
車夫見公主走了,不由長長地松了口氣,本來他負責接送高力士,現在送楊云,還遇到咸宜公主搭車,他都有些懵了。
楊云笑道:“自然是回府,有勞了。”
幾輛馬車平穩地停在楊云府宅前。
楊云從頭一輛馬車上下來,此時門口聚集的百姓已散去,坊主董奇容派來的人看守四處,保證國舅府的安寧。
董奇容對于幫楊云辦事非常熱衷,他知道楊云不想被人打擾,也知今天是非常時期,就派人把楊云府宅四周牢牢看住,不讓外人靠近。
百姓一看,到府宅這邊來見不到楊云,久了也就自動散去了。
楊云并未見到董奇容的身影,董奇容派來的人都識相地距離府門一段距離,生怕打擾到楊府日常生活。
楊云下車后,本來車夫招呼從后面車里下來的幾個侍衛幫忙卸箱子,卻被楊云婉拒。楊云讓守在門口的乙丹過來,輕輕松松把一大四小共五口箱子搬進院子,隨即給了點賞錢,把這些人都打發走。
此時女孩們都聚集在院子里,等候楊云歸來。
“師父,這是什么?又是好東西嗎?”
安倫見到幾口箱子,眼睛冒光,湊過來想伸手去打開,卻怕被楊云怪責,一時間有些抓耳撓腮,心癢難耐。
楊云笑道:“這里面是房契和地契,還有金銀珠寶等等,那口大箱子里估計是綾羅綢緞,拿出一部分金子來,你們分了吧。”
楊云一向秉承的原則,有好處不會獨專,這些女孩雖是他的徒弟,但他從來沒當傭人看,每個女孩都有自己的小金庫。
這下小院熱鬧起來。
珠寶玉器楊云用不著,基本都分了出去,楊云還準備繼續分金錠,吳元湊過來問道:“師傅,是否該留一些做日常用度?”
楊云皺皺眉頭,道:“平時花不了太多,留太多錢在身邊作何?現在有房子有地,還有生意賺錢,有官職拿俸祿,不用太過節省,再說這些本來就是你們應得的。”
楊云自己沒心疼,吳元卻舍不得,楊云都不知吳元怎么想的。
吳元不再多說,很快幾個女孩就把一匣金子分干凈。張鏡彥作為小院的新加入者,也有自己一份,此刻正拿著幾個金錠目瞪口呆。
這哪里是來拜師傅的,簡直是來打工賺錢的,而且這里的效益實在太好,才來不過幾天時間,換來的東西都能出去買個小院獨住了。
“先說好,這也是保密費,之前我讓你們做的事,一概不能泄露出去,否則你們都要跟我一起遭殃。”
楊云板起臉教訓道。
幾個女孩嘰嘰喳喳討論自己分到一大筆錢該怎么花銷,聽到楊云的話,一本正經應了下來,但其實都沒太當回事,她們年紀小不知什么叫泄密,覺得楊云是杞人憂天。
而楊云這話,更多是對吳元和張鏡彥說,尤其是吳元,畢竟二人的師徒關系可能也就再維持半年時間,到那時就要各奔東西。
“師父,還分不分了?”
楊云順開大箱子,看到綾羅綢緞表面還擺了一層金錠,不由愣住了。安倫湊過來一看,眼睛一亮,脫口問道。
楊云笑著把八個金錠通通拿出來,擺在桌子上,一人懷里又塞了一個,笑道:“把東西藏好,別想著把別人的錢據為己有,在這里必須要講原則,守信用,誰若是破壞規矩,可別怪我用師門法度懲罰你們。”
“哦,有金子嘍。”
安倫先抱著自己分到的金子跑了。
什么偷搶,似乎跟她們全無關系,楊云這話本來是對安倫說的,畢竟安倫有當竊賊的過往和能力。
但現在安倫卻絲毫也不覺得這個提醒跟她有關,有錢了誰還想當賊?
而且小院里個個都身懷絕技,若惦記別人的金子,非被楊云發現不可,她們生怕被楊云趕走,而楊云現在給她們的金子,別說是買一些零食和玩具,就算是平穩地過下半輩子都沒問題。
當天下午,楊云去見了劉衡政。
劉衡政作為河南尹,洛陽百姓的父母官,對楊云好一通恭維,然后恭敬地請楊云到內堂敘話。
“楊天師可有前往御史臺應差?”
劉衡政很關心楊云履職的情況,以后楊云不單純是個道士,一躍成為皇親國戚兼朝臣,劉衡政覺得自己的投資有了回報。
楊云笑道:“還沒去應卯,很多事不太明白,只能等朝廷安排。”
劉衡政哈哈大笑道:“換了旁人,定要先把差事接下,即刻走馬上任…以您現在的身份,旁人必定極盡恭維和巴結,去上任一天什么都不做,這孝敬也如流水一般…哈哈,小官也知天師您不缺這點銀子,而小官眼下也沒更多禮物相贈…”
最近這半年時間,劉衡政送楊云的東西非常多,楊云明白對方這話意有所指。
“不過,小官還是要借花獻佛,聽聞朝廷為天師您在長安歸置府宅,洛陽這邊還沒有,不如暫時在洛陽弄一處別院…這不正好當日夏夫人,贈送了您一些好東西?因為事情倉促,操辦起來需要時間,所以直到今天才給天師您準備好。”
劉衡政說話間,起身從堂桌上拿了一方木匣過來,交給楊云。
楊云疑惑地打開,里面除了房契、地契外,還有一些賣身契,顯然是之前夏夫人跟楊云提過送他歌舞班子和奴仆之事,不想此刻竟全兌現了。
一下子,楊云感覺什么都有了,不用自己買房子買地,朝廷先賜了一套,現在別人又饋贈一套,加上兩邊送的奴仆,家里人口開始爆炸了。
可這些并不是楊云追求的。
錢固然很重要,但之前拼命賺錢的目的只是為了幫楊玉環上位,而現在楊玉環正處在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狀態中,好像準備太多銀子也沒用,與其去打點為楊玉環鋪路,還不如等別人來給他送錢更實在。
楊云笑道:“夏夫人真是多禮,她人呢?”
這次楊云同樣沒拒絕,他不知夏夫人搞什么鬼,既然送來了就先收下,就像上次送他倆歌舞姬一樣,總有辦法推了。
劉衡政嘆道:“之前不跟您說過,她有要緊事回江南…乃是生意上的事,這一兩年世道不是很太平…生意人遇到的麻煩事也難免多一些。”
楊云聽劉衡政話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暗示米家那邊有什么狀況。
年后楊云跟米家接觸不多,但也知道現在米家生意不好做,顯然有什么勢力在盤剝洛陽商賈之家。
而劉衡政就算不是始作俑者,也跟這勢力有莫大關系。
楊云故作茫然不知,笑著道:“原來如此,那真是可惜,未能在夏夫人走之前,跟她好好聚聚。”
“天師實在不必太把這生意人放在心里,夏夫人再知情識趣,也只是個不入流的商賈,她送來的東西您收著便可,至于請托辦事,能推則推,在朝當官就要深諳這道理,看來天師您還不太習慣目前的身份,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跟小官一說,小官必定言無不盡。”
劉衡政說話的口吻,儼然跟之前找他拉關系的李林甫一般無二。
都在說,你楊云沒有當官經驗,以后要指望我,然后可以請我來教你做官,換取你對我的支持。
可楊云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知道現在所得官職,只是個虛職,真正能做的事太少,想改變一個時代不太現實。
“這里先謝過劉府尹。”
楊云笑著做了感謝。
二人又交談一番,隨即劉衡政似又暗示什么:“接下來陛下很可能要離開洛陽回長安,到那時天師應該會隨駕一起趕赴長安…小官不才,若能更進一步,希望能在長安跟天師您共事。”
話說到這一步,楊云再糊涂也明白了,劉衡政希望楊云在皇帝面前推薦他一把。
就算劉衡政掌握的政治資源足夠多,但幫襯這種事,誰會嫌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