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順利入宮,暫時被安置在改造過的飛香殿內,此處靠近洛陽宮東宮,北有襲芳院,南有莊敬殿、文思殿,算是洛陽宮內清幽雅致之所。
李隆基為避嫌,防止被武惠妃等內宮妃子認為他迎楊玉環入宮是另有所圖,當日都未去露面,在楊玉環被安頓好后也如往常繼續跟武惠妃飲酒作樂,絲毫不提有關玄女入宮之事,可明眼人都知李隆基心有所屬。
武惠妃在宴會上看破但不揭破。
當晚宴會尚未散去,武惠妃便借口身體不適從宴會上退下,正好遇到剛出恭回來的李林甫。
“惠妃娘娘。”李林甫多喝了幾杯,見到武惠妃時強顏歡笑,心里卻明白武惠妃對他不會有好臉色。
武惠妃板著臉道:“李夕郎好大的本事,竟能為陛下拾掇出個九天玄女來,下一步是不是連王母娘娘都能下凡到人間?”
李林甫面色尷尬,道:“娘娘言笑了,這九天玄女下凡,乃是世人親眼所見,并非微臣能憑空捏造,若娘娘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前去查驗。”
“哼哼,你當本宮不想嗎?可是陛下已將玄女迎進宮來,見與不見有何差別?”武惠妃怒目圓瞪。
楊玉環被接進宮來,武惠妃無力改變此事,何況她不是皇后,就算她是皇后也無權改變皇帝決定的事情,要知道迎九天玄女入宮乃是道家盛事,關系李隆基未來是否能得道成仙,若打攪皇帝的好事,再受寵也有可能被打入冷宮。
李林甫試探地道:“那不如由惠妃娘娘親自去跟陛下提及,將玄女送到旁處?這世上仙山眾多,在仙山上修建道宮,或許比在皇宮內苑修建更好,這些都要人跟陛下提…”
武惠妃心里來氣,她自然知道李林甫想堵住她的嘴。
她也想讓李林甫去跟李隆基提把仙女送到別處,可李林甫早就看透一切,故意把事推到她身上,大約在說,只有武惠妃自己才有能力左右皇帝的決定。
“在洛陽皇宮里建一座道宮倒也無妨,別到頭來長安也同樣建一座,本宮要日日跟個仙人住在一起不成?本宮可沒那福分。”
武惠妃警告完畢,不等李林甫接話,便拂袖而去,表達出她內心的憤怒。
李林甫站在那兒,半天沒挪地方,正好此時高力士從殿內出來,高力士是專門來尋他的。
“李夕郎出恭完畢,為何不早些回去?陛下正四下找你呢。”高力士語氣中略帶不耐煩。
李林甫笑道:“有高公在,何須在下?高公請…”
高力士白了李林甫一眼,這才轉身在前帶路。
李林甫心中暗想:“接個女人進宮,各處都不落好,不過陛下對我的信任更多了,哼,這群人都在嫉妒我!”
楊玉環入宮第一晚風平浪靜,楊云也試圖去探查楊玉環的情況,發現那邊安排很妥當,根本不需他操心。
楊云不由暗自揣度,李隆基到底是想把楊玉環當成九天玄女高高供著,還是當妃子,最后據為己有?
楊云無心經營酒樓,時值風口浪尖,他寧可暫時把生意停了,至于練功就更不用說了,練不練就那么回事,他還沒覺得自己的功法可以創造多大奇跡。
“師傅,門口有人找。”
吳元進到屋子里,面對楊云,神色有些不自然。
楊云直接問道:“誰?”
吳元低下頭回道:“乃是弟子以前的師傅。”
楊云起身,跟吳元一起到了家門口,打開門后見仙風道骨的長春真人站在那兒,旁邊有道童舉著燈籠照明。
楊云已很久沒見過長春真人,暫且不知他上門來的目的,不過看樣子就知來者不善。
長春真人見禮后說道:“不知小道友現下忙不忙?”
這忙不忙的,好像是暗示楊云為楊玉環籌謀,楊云瞇眼道:“真人有事請盡管直言。”
長春真人微笑著說道:“想請小道友往一去,有道友相邀,不知可否賞面?”
楊云打量吳元一眼,明白吳元暫且不可能把楊玉環的事告訴長春真人,但長春真人年老成精,聰明睿智,僅僅通過吳元的超能力,便猜到所謂的九天玄女下凡大概率是他一手炮制出來的。
“請吧。”
楊云沒有回避,讓長春真人帶路。
吳元想跟來,楊云提醒道:“留下看家,我跟長春真人去去就回,想來用不了多久,讓家里人先休息。”
楊云單獨跟長春真人出來,并不擔心對方會對他不利。
二人更像是利益之交,楊云早就看出長春真人目的不一般,可遠未到互相加害的地步。
長春真人信步在前,邊走邊道:“前日里九天玄女下凡,貧道未親眼目睹,實在是遺憾,想必以后有機會。”
楊云問道:“不知真人想帶我去見何人?”
“并非一人,乃是故人,也有你不認識的,見過便知。到了。”長春真人說完,指了指街口一家亮著燈的鋪子。
二人進內,乃是個平房,好似茶館,靠邊的一張席桌前坐著兩個身著道袍之人,正對他的赫然是皇帝跟前大紅大紫的道士羅公遠,另一位則是一名四五十歲的道姑,不為楊云熟悉。
長春真人進門后,笑著說道:“貧道把人請來了。”
羅公遠和中年道姑都站起來,微笑著面對楊云,好似老友相見。
楊云頓時感覺不對勁,羅公遠的態度不好判斷,現在又于私下場合邀請他會面,似乎是來跟他談判的。
“大名鼎鼎的羅天師在此,在下只能回避了。”楊云拿出晚輩的態度,語氣生硬道,“若有要事商談的話,在下得回去通稟家師。”
未等長春真人挽留,旁邊道姑笑道:“令師武尊道長的名頭,我等從未聽聞,在京師這位,法號松梅,乃蜀中青城山道修,曾以煉丹而為衙門所用,后因開罪官府流落荒野,竟冒名武尊。”
“楊道友竟未出言揭破,還讓他繼續冒名頂替,本是欺師滅祖,但道家人不拘小節,恰恰證明令師武尊本為出塵脫俗之人,不為塵世虛名牽累…”
一席話沒把楊云的來頭搗破,卻把松梅的家底查得清清楚楚。
這不算什么大秘密,楊云在用松梅時,早就想過事情早晚會被人揭露。
楊云對于松梅真假的問題未予置評,只是冷聲問道:“此乃何意?”
羅公遠道:“楊道友道法造詣高深莫測,坐下來談談如何?”
楊云回頭看長春真人,突然發現長春真人也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樣子,好像他早就知道松梅是個大草包,大家只是心照不宣互相配合演戲,就像當日在皇宮里沒人揭破松梅的身份一樣。
楊云本不想跟這三只老狐貍做任何妥協,但也忍不住心中好奇,尤其羅公遠還牽扯其中,再者這道姑是何方神圣?
楊云終歸還是坐了下來,羅公遠、中年道姑和長春真人也入席,分別坐在小方桌四邊,好像要打麻將。
中年道姑先自薦:“貧道修道昆侖山,法號太泓,平時不常于塵世行走,楊道友應該從未聽聞吧?”
楊云暗自皺眉。
這道姑說話自問自答,都說明了她沒什么名氣,給出的理由是不常到世間行走,也就不能說什么“久仰”。
“嗯。”
楊云道,“閣下大名,在下確實是第一次聽聞。”
長春真人解釋道:“此番太泓前輩特地為楊道友之事前來,之前還從未曾有人有如此大的面子。”
連一向自詡為道家前輩的長春真人都要稱太泓道姑為“前輩”,那足以說明就算太泓名不見經傳,但在道家某個圈子中地位非常高,但這個圈子里到底有那些大神就不好說了。
楊云道:“在下可不敢在幾位前輩面前失禮。”
太泓道姑微微頷首:“楊道友一定好奇為何請你前來,其實我等并無惡意,實乃與你打個照面,把話攤開說清楚,免得以后有何過節,不好收場。”
話說得和和氣氣,但明顯有警告之意。
楊云心想:“這算是先禮后兵?把我叫來就是為告訴我,讓我按照你們的規矩行事?若不然就撕破臉?”
楊云微笑著說道:“在下以平常心修道,不想與誰有過節,若是覺得在下的出現讓諸位前輩心生芥蒂,在下以后會退出洛陽,不再與諸位正面來往。”
太泓稍微一怔,看了眼旁邊的羅公遠。
羅公遠苦笑搖頭:“我等沒有趕楊道友走之意,就是請你來見見面,互相結識一下,加深彼此了解,日后也好相處。”
長春真人接過話茬:“楊小道友不必有戒心,其實把話攤開,當今圣上對道家推崇為世人共知,道家內部相殘絕無益處,此道理雖為天下道友知曉,但涉及功名利祿,難免會傷和氣,而最近這些年,兩都道修和睦相處,全靠背后有人斡旋…楊小道友可明白?”
楊云點點頭,他大概明白這是提醒他,長安和洛陽有自己的道士圈子,眼前幾位就是其中佼佼者。
長春真人繼續道:“非但眼前所見,爾尚未見到的,諸如張果前輩,也身在其中。”
楊云算是徹底明白了。
“這是告訴我,其實長安和洛陽的政治圈子有修道者一席之地,這是個包含所有修道者的圈子,連大名鼎鼎的張果也是成員之一,以前可能覺得我不過是曇花一現放過光彩后甩屁股就走,沒把我當回事,現在發現我名氣越來越大,連姐姐都成了公認下凡的九天玄女,不得不正視我,要把我吸納進圈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