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和楊玉環從大空觀出來,楊玉環一臉慵懶。
出城來游逛一個多時辰,楊玉環有了幾分疲憊,即便是在深秋,額頭也見汗珠。
楊云見不遠處有租馬車和牛車代步之所,想了想拉住楊玉環的手,道:“姐姐,我們坐車回去吧。”
唐代轎子只是帝王和后妃的代步工具,其他人沒有資格享受,就連宰相也只能坐車或者騎馬,就算到北宋年間這一禁令也沒打破,比如歷經四朝的元老文彥博,因年老體衰,與另一名身患疾病的名臣司馬光,被皇帝特許乘坐轎子,屬于優待老臣的恩典。直至南宋,臣民不許乘轎的規矩才被打破。
當然,在邊遠地區,比如如今的劍南道治所益州,這種禁令雖然也存在,但對于權貴來說卻少有遵循的,楊云還在王籍安排下坐過轎子。所以到洛陽后沒有看到轎子,楊云一度還很奇怪,仔細問過何五六才知有這么個說法。
楊玉環瞥了眼拴著騾馬的車行,連忙搖頭:“不行,太貴了,太不劃算了。”
就像后世出門打出租車,馬車和牛車是這個時代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對于家境相對一般的人家的閨女來說,看看就行,出入乘車那是大戶人家小姐、夫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即便楊玉環被楊玄璬當作政治資本進行培養,但楊家的條件不足以為楊玉環配備專車,平時楊玉環進出府邸還是要靠步行,這也跟她不是楊玄璬的親生女兒有關。
楊云從懷里摸出一串用紅線串起來的銅錢,道:“我這里正好還有點錢,可以用來送姐姐回家。”
“你還有錢啊?嘻,小氣鬼,我還以為你都給我了呢。”
楊玉環故作不悅,但眉眼間滿是笑意,對于楊云肯給她錢袋,還為她租車,她是非常感動的。
楊云道:“我把姐姐送到坊門口,便坐馬車回酒樓,等下次我專門為姐姐準備好車子。”
楊玉環眼睛里多了幾分憧憬。
以前寄人籬下,要看楊玄璬一家人的臉色過日子,被人欺負是常態。
現在不同了,多了個有錢的弟弟撐腰,出門都不用走路可以選擇坐車,就算跟三叔一家鬧別扭,她也不用再忍氣吞聲,有個地方容身。
楊云和楊玉環同坐一車,到了毓德坊門口。
楊云讓車夫停車,親自送楊玉環進了坊門,目送倩影遠去,這才回到車上,繼續坐車返回醉仙樓。
在他看來,這次會面非常成功,既見到楊玉環這般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還跟她建立起不錯的關系,按照預定計劃把錢財送上,極大地滿足了少女的虛榮心,還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
楊玉環似對他這個弟弟非常親近,約定的再次見面時間是次日,說明對方迫不及待想知道他這個弟弟在洛陽的近況。
“只要她有需要,我這邊會傾盡全力滿足,哪怕投入暫時沒法得到回報,將來卻能通過她獲得身份和地位的改變。”
“而且她也擁有超能力,甚至比我更早獲得,看來超能力并不是在特定時間段形成。”
“她的超能力跟我截然不同,主要是加強別人的感官刺激,使之形成一種獨特的魅力,進而成倍地加大對異性的吸引力。若有我的精神力加持,她會逐漸提升這種能力,這也是我能幫到她的地方,算是意外收獲吧。”
馬車在上林坊坊門處停下,楊云付過車錢入內,遠處天空彩霞已經暗淡下去,酒樓開始晚市營業。
此時大堂里坐了五桌客人,楊云在店伙計殷勤的問候聲中進入酒樓,剛在柜臺后邊坐下,門口一群人涌進來,當首者赫然是胡商霍木鐸。
“店家,我要在你處設宴,款待賓客…來上幾壺好酒,再把你們的拿手菜全部端上來。”
霍木鐸口氣很大,有一種這酒樓我全包了的豪橫。
霍木鐸帶來的胡商有十多人,加上隨從,一下子就把酒樓給塞滿了。
這些胡商有個特點,那就是從來不上二樓,只是在一樓消費。
此番也不例外,不過這次他們做得更徹底些,叫楊云帶著伙計把一樓的桌椅板凳挪到一邊,然后把帶來的大幅波斯地毯鋪到地上,平整后脫掉靴子,踩在地毯上走來走去,最后就著新放置的席案,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這么一來,一樓原本的五桌客人沒法再吃飯了,店伙計跟他們商量過后便搬到樓上的雅間進餐,楊云還做主各送了一壺酒算是賠罪。
酒菜上桌,霍木鐸笑著對楊云道:“小奸商,坐下來跟我們喝上一杯如何?”
楊云道:“又非我請客,怎能陪客喝酒?你們肯賞臉光顧,我歡迎,但要談買斷美酒配方之事,免談。”
霍木鐸稍感驚訝:“你怎知我們想在酒桌上跟你談買賣?”
楊云瞅了瞅霍木鐸身旁一干人,這些天下來其實彼此都不陌生了,每天就是這么些個熟面孔來來回回,到了店里就嚷嚷要跟他做生意,買他的高度酒配方,現在霍木鐸又領著人一窩蜂前來,目的更不用多說。
“嘿,你開出的三萬貫,實在太多了,那可是三千萬錢,就算行軍打仗也用不了那么多,我們還的三百萬錢已經很公道了,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折中一下,給你一千萬錢如何?”
霍木鐸看中楊云的美酒,這段時間帶著他這群“哥們兒”,死纏爛打,硬要跟楊云把買賣談成。
好在這群人除了賴在這里吃飯,沒用別的骯臟手段,沒見有人跟蹤他和伙計,也沒人來酒樓和去釀酒工坊搗亂,就是公公道道談生意。
跟這時代有權有勢的人喜歡強買強賣的做生意方式截然不同。
楊云暗忖,這是否可能是霍木鐸等人“先禮后兵”,先試著壓壓價,談不成再用卑鄙手段?
楊云道:“三千萬錢,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霍木鐸對楊云的態度并不意外,道:“你開出的價實在太高了,就算把我們所有人的身家湊一塊兒,也達不到…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彼此間的買賣不沖突,所以才會相約一同來買…除了我們,誰能開出更高的價格?”
楊云不回話,他有他的堅持。
霍木鐸道:“那這樣吧,我們再聯絡一些在洛陽的客商,看看是否能把價往上提一提,但最好你這邊價格也要有所松動。來,我們喝酒,眼看要到秋末,各家都要啟程回去,下次來談買賣或許就是明年的事…”
霍木鐸做買賣還算敞亮,見談不成,果真不再糾纏。
楊云以為霍木鐸人品好,不會玩陰的,結果當晚霍木鐸喝醉后就是另外一副形態,在酒樓里賴著不走,同伴架都架不出去。
“…我跟你說,除了老子,誰都出不起這價…你們中原人有愿意花這么大價錢買的嗎?他們會來偷、搶、威逼利誘!你有本事阻止?你是朝廷大官的親戚,還是皇親貴胄的私生子?賣給我!以后你就不用做這營生,我把這好東西弄到西域和北地…”
霍木鐸好似在耍酒瘋,但說的話卻也有幾分道理。
與霍木鐸一同前來飲宴的同伴,有一些先走了,剩下的試圖拉霍木鐸離開。
楊云實在不想跟霍木鐸多糾纏,下逐客令道:“再不走,我可要報官了。”
霍木鐸道:“你盡管報官,我跟洛州太守有交情,他在我這里買西域美女,你說他幫你還是幫我?如果讓他知道你這兒有好酒,一準搶了去。”
楊云笑道:“我既然打開門做生意,就不怕招惹官非,不信你試試?”
雙方談得很不愉快。
霍木鐸酒意上頭,幾乎是靠本能行事,張牙舞爪過來,想繼續跟楊云糾纏,楊云直接一股暗力推過去,霍木鐸憑空往后退了幾步,踉踉蹌蹌跌到在門邊。
“你…你怎么打人?”
霍木鐸一屁股摔在地上,沒摸清楚是何狀況。
楊云道:“明明是客官你喝多了酒,暈頭暈腦摔倒…難道你想碰瓷不成?”
“碰瓷?”
這名詞不是這時代人所能理解的。
楊云笑著問霍木鐸的朋友:“你們幾個可有看到我出手傷人?”
這些個胡商都很實在,均搖頭表示沒看到,有的趕忙用胡人的語言規勸,告訴霍木鐸冤枉了楊云,這令霍木鐸很不開心。
“真有人推我,你們沒瞧見?不是他,莫非是你們?”
霍木鐸想從地上爬起來,奈何酒未醒,四肢不協調,在沒人攙扶的情況下,扶著門框起身到半截,又一頭栽倒在地。
楊云搖頭道:“你們趕緊把他帶回去,給他醒醒酒…要談生意就正經談,耍這種詭詐手段就沒意思了。”
眾胡商上去,七手八腳將霍木鐸扶起。
霍木鐸連續摔了幾下,人暈暈乎乎分不清南北,嚷嚷著要跟楊云談買賣,卻被人硬架著出門去了。
楊云趕緊吩咐店里的伙計把門板隔上,這樣就算霍木鐸再想找茬也進不了門。
因為胡商在醉仙樓擺酒宴,款待朋友,使得當天歇業時間很晚。
不過錢還是賺到了。
這群胡人酒量都不低,連續喝下來對高度酒產生抗性,今晚每個人都喝了兩三壺,霍木鐸更是喝了五六壺,想不醉倒都難,錢自然也是嘩嘩如流水般涌進楊云的腰包。
再者,楊云在洛陽賣酒并不秉承薄利多銷的原則,他把高度酒的價格定得很高,將其當作奢侈品出售。
在成都開酒樓只為賺錢,要打開市場就得適當讓利。
但到洛陽來開酒樓,既要賺錢還要講求品味,主要受眾不是市井百姓,而是達官顯貴,最好能吸引當世名人光顧。若是把酒的價格定得太低,既不符合市場定位,又沒法引起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重視。
其實他不怕權貴知道他有美酒,相反他要吸引這群人前來消費。
第二天早晨,酒樓尚未開張,霍木鐸派人前來賠禮道歉,不過人沒到,只是送了份禮物過來。
并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霍木鐸派來的人幫忙解釋一下,自家主人昨夜喝多了失態,貽笑大方,保證以后再光顧時循規蹈矩。
又說霍木鐸本來要親自前來賠罪,但長安那邊生意出了一點狀況,一早就離開洛陽西去,下次再來惠顧。
“一萬貫啊,楊小官人您竟然沒答應,這…”
何五六聽說昨晚胡商開出的價碼,眼睛瞪得溜圓,完全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楊云道:“沒做成買賣沒什么啊,這不那胡商已經說了,下次還會來…或許他下次就應允了呢?”
何五六咋舌不已,屁顛屁顛地跟著楊云入內,收拾昨晚胡商留下的滿是污漬的波斯地毯,把因胡商聚會而臨時做出改變的酒樓大堂布局恢復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