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蒸菜過后便是兩個鹵水拼盤,接下來是兩個涼菜,三個炒菜,最后一道白果燉雞湯,每一道菜味道都無比鮮美。
一頓飯吃下來,酒喝干,菜也吃得干干凈凈,劉元卓和王籍意猶未盡。
就是好酒,菜是好菜,唯一可惜的就是酒沒喝夠!
可無論再怎么跟神仙樓的掌柜說,也不再添加酒水,二人頗為失望。
“買賣做成這樣,簡直…亙古罕見。”
劉元卓就算再豁達,也難免有所怨懟。
劉清媛卻吃得眉開眼笑,喝了最后一口雞湯,道:“兄長喜歡,以后經常來便是,何必急于一時?”
王籍笑道:“就怕以后來還是這待遇…知道這酒肆的人愈發增多,人家敢這么做,想來早就料定生意會越來越好…話說這東家真是高人,正因為我們沒吃夠,下一回肯定再來,這就叫欲擒故縱…真想結交一下此人。”
劉元卓嘆道:“算了算了,還是別折騰了,這里酒菜雖好,但也不是沒地方可尋,這里既然有了,怕是成都各處酒肆陸續都會添上,好東西是藏不住的。”
“未必。”
王籍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三人帶著隨從出了店門,劉家仆人過來行禮:“少爺,已去周邊店家打聽過,神仙樓的東家從未出現過,一直是姓宋的一家在打理。”
“嗯。”
劉元卓點頭。
王籍問道:“劉兄作何要打探神仙樓之事?”
劉元卓笑道:“不瞞王兄你,我劉家在城內也經營有酒肆,平時我偶爾也會打理,突然見到這么好的買賣,也想知道這好酒好菜背后有何門道…不過看來對方藏得很深吶。”
王籍哈哈大笑:“搶人家的飯碗,可非君子所為。”
“怎就叫搶?商量下一起合作事宜,這叫互利共贏…王兄不是生意人,體會不到其中妙處。”
劉元卓繼續笑著說道。
王籍恍然:“原來劉兄今日帶我來,不但喝酒吃菜長見識,還有來探路之意,我被利用尚不自知…哈哈。”
言笑間,一行往坊門而去。
翌日上午楊云到神仙樓對賬,從宋奇問口中得知有人前來洽談買賣。
“…東家,對方說要買我們的酒,人家是大酒肆,給的價錢比我們賣得高多了,給他們我們穩賺不賠。”宋奇道。
楊云拿著賬冊,隨口道:“賺錢的買賣給了別人,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會給你不錯的價碼,但等他們掌握核心技術,你還有立足之地?”
宋奇腦子有些發懵,想了想搖頭道:“小老兒只是覺得這買賣劃算,沒想更多。”
楊云道:“就說最簡單的,你以前做燜肉,若把技術教會給對面食肆的米掌柜,你覺得會有人去你家吃飯?”
“這…”
宋奇終于明白過來,臉上浮現一抹慚愧之色。
楊云將賬冊放下,道:“無論誰來談生意,一律謝絕,現在生意好起來了,肯定會有很多人覬覦我們的技術,對方出價再高都白搭,還要防備他們派人到廚房偷學和搗亂,雇請幫工時要小心提防,不知根底的一概不請。”
宋奇連連點頭:“一切都聽東家的吩咐。”
楊云不想把賺錢的買賣交給別人。
但他心里也有些發愁:“我始終要離開成都前往洛陽,那時這邊的生意該怎么辦?交給宋奇父子經營?肯定不行!大不了把鋪子開到洛陽,這邊關張歇業。”
楊云抱著如此心思,也就不考慮開分店,或是置辦產業。
兩天后,工坊內。
王籍跑來找楊云,提及當日去神仙樓吃飯之事,末了感慨道:“那酒肆真是與眾不同,今天我還想去光顧…要不高人您一起?其實距離您住的地方不遠,成都城里已經很久沒這么新奇的事發生了。”
楊云問道:“有何新奇之處?”
王籍搖頭:“不太好形容,那酸湯…嘖嘖,還有酒水,菜式,高人親眼見過便知道了。”
楊云一口回絕:“我很忙,沒時間。”
王籍急了:“吃頓飯的時間總有吧?知道高人您貴人事多,就當在下孝敬,請您吃頓便飯也不行?”
楊云打量王籍,恰巧王籍也看過來,四目相對,王籍急切之色更甚,好像非請楊云去不可。
楊云沒有再說此事,問道:“王節度使幾時回成都?我的差事差不多已完成,再過一個月,官學那邊的事差不多也快處理好,拿到解狀,我就得離開成都去洛陽…”
王籍驚訝地道:“高人這就要走?一個月…不正是法會舉行之日?青羊宮可是盛情邀請過您…令師不是快到成都了么?”
“來赴會的不可能是家師。”
楊云篤定地道,“剛收到家師來信,讓我早些往洛陽完成他交托之事,他此時并不在劍南道。”
“什么?還有此等事?那說明…青城山下來那個是假冒的?好啊,斗膽包天,居然連武尊真人都敢假冒,還敢大搖大擺來成都?官府這邊還派人去迎接…”王籍氣得全身發抖,臉色都漲紅了。
楊云皺眉:“官府為何要派人去迎接?”
王籍面帶羞慚之色:“這不是知道高人您的師尊要來,節帥想要聊表心意?節帥這幾天就會返回益州,聽說武尊真人這兩天會到,欣慰之下,做事難免殷勤了些…”
雖然王籍沒直說,但楊云聽出來了,派人迎接“武尊真人”或許是王籍一力促成,他想好好表現一番,一來方便向武尊真人拜師學藝,二來是想在他父親王昱面前體現他會做事,沒想到會辦砸了。
如果迎了個假的武尊真人回來,王籍可說是顏面掃地!
楊云道:“見過王節度使,我這邊的差事或許就可放下了。”
“這事回頭再商量。”
王籍沒心思留下,站起來道,“高人您不想去用飯,在下也不勉強,這邊還有事待辦,告辭告辭。”
說完便匆忙而去。
以楊云判斷,王籍是回去處理假冒武尊真人之事去了。
未時三刻,楊云看了看天色,準備結束今天的工作歸家,門口的侍衛進來通傳說外面有人找。
“乃是兩位小道長,說是仙長的同門。”侍衛恭敬地道。
楊云苦笑不得,心里琢磨道:“我還沒找這群冒名頂替的家伙算賬,他們倒先找上門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
楊云在水盆里把手洗干凈,回正屋去了。
不多時,侍衛引進來兩名道士。
走在前面那位年約十五六歲,身高六尺,一雙寶石般的大眼睛格外神采飛揚,嘴唇紅潤飽滿,鼻子修長而秀美,美中不足的是此人眉毛有些濃密,皮膚似乎也過于黝黑,整個人的線條顯得粗獷許多。他后面跟著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還未長個,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顯得很賊,進來后便東張西望。
一高一矮,倒是相映成趣。
“道長,您的兩位同門帶到。”侍衛恭敬向楊云行禮。
楊云擺擺手示意其退下。
兩名道士進門后就打量楊云,突然前面那人跪下來,“武尊真人座下二弟子,特地前來拜見大師兄。”
“拜見大師兄。”
后面賊眼明亮的少年也跟著跪下來大喊。
聲音很大,好像故意讓外面的人聽到,以為他們真的是楊云的師弟。
楊云即便再氣惱,聽到這話也不由笑了起來,道:“我們從未謀面,怎會是同門?再者…閣下的年歲似乎比我大,怎成了我的師弟?”
那人道:“師尊門下,能者居前,同門中有很多比我年歲還大,現在依然只是師弟、師妹,師兄本事大,所以是大師兄。”
楊云臉色轉冷:“有事說事,莫非你們還真想在我面前耍賴不成?說吧,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假扮家師門人?那個自稱武尊真人的家伙,是你們的頭目吧?”
“師…師兄。”
那人面有難色,“實不相瞞,我們…我們的確不是武尊真人門下,迫于無奈,才…才…冒名頂替,本來好好的,師父帶我們到了成都城外驛站,官府和青羊宮都派人迎接,好生禮重…但不知怎的,今日官府突然翻臉…您快救救師父,他被官府的人拿下,說是要追究假冒尊者之罪。”
楊云冷哼一聲:“咎由自取。”
那人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家師并不是有意冒犯武尊真人名諱,只是我們山門這幾年不景氣,師傅欠下巨額外債,觀里田宅悉數變賣…如今青羊宮遍邀各地道觀尊者往成都舉行法會,家師未在受邀之列…聽聞官府發榜找尋,家師揣測武尊真人不在劍南道,這才冒名…”
楊云瞄了眼二人身上衣著,料子已經傳得很舊了,袖口有補丁,暗忖:“果如其所言,這是窮得連山門基業都變賣了吧?”
楊云道:“你師傅是因爛賭才欠下外債?”
那人面有訝色:“道長如何得知?”
楊云冷笑不已:“明知我這個弟子在成都,還敢冒名頂替,便是賭徒心態…如此好賭成性之輩,如何能不敗光祖宗基業?不學無術還敢冒認在下家師,不是給在下家師臉上蒙羞?”
“這…”
那人低著頭,好像也很認同楊云的話。
楊云道:“起來吧,我不會幫你們,你師父自作孽不可活,想來官府也不會太過為難,最多將他趕出劍南道,到他處謀生。”
那人不依不饒,繼續向楊云磕頭:“大師兄若是不救師父,我便長跪不起…滿門存亡全看今朝,若不能在法會立威,山門不存…我等無存身之所,生不如死。”
楊云惱恨,一伸手便要將那人強行從地上“薅”起來,對他而言精神力隔空加持下,對方絕無反抗的能力。
不過在他施加異能后,那人卻紋絲未動,而楊云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精神力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