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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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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謝宇鉦的川普有些不倫不類,但座中的大小掌盤們,大都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各地方言就算說不來,也能聽懂一些,見謝宇鉦的言詞已有所松動,不由得心下大喜。

  果然,謝宇鉦馬上轉向眾人,說出了自己對形勢的分析和推測:

  種種情況顯示,中日之間的大戰,一兩年內就將爆發。而以目前中國的經濟和國防實力,可以預見的是,整個中國南方都會卷入戰火。

  糾云寨供奉的是關帝岳王,講的是忠義為先,到時候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所以,從長遠來看,糾云寨不但要提高警惕防備那駱屠戶,還要未雨綢繆,作好將來應付日本人的準備。

  糾云寨內田地廣袤,資源豐富,就這么空著,實在太浪費了。

  須得盡快組織人手,將寨內的田地里開墾出來,能種糧食的種上糧食,方便種蔬菜的種上蔬菜,荒廢的池塘也都養起魚來…盡可能提高自給自足的能力,減少對山外的資源依賴,不管未來怎么變化,也能更經得起風吹雨打…

  末了,謝宇鉦就要現場的眾掌盤表態,如果大家都認同他這個分析,那么他就留下來,把山寨建設好再走。如果不認同,那就早點兒分道揚鑣。

  話音剛落,三哥九哥就“啪”的一聲,扇了一下石桌,站了起來:“好!有句話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只有這樣謝指揮年青有為,志存高遠,才能這樣明見萬里。”

  玉面鼠也立即挺身,表態支持,其他大小掌盤紛紛響應。

  現場全程觀看整個過程的牛二,終于松了一口氣。

  繚繞的云霧中,聳峙著兩座如門似戶的懸崖,一道白練也似的湍流,從寨內奔涌而出,轟鳴著躍入寨門下方的萬丈深淵。

  懸崖下的寨門邊上,轟鳴的湍流上方,是一條崎嶇的羊腸小道。這當兒,正轉出一支小小馬隊,在這條羊腸小道上魚貫而行。

  今兒是俏飛燕讓人特地挑的好日子,六辰值日,諸事咸宜。更妙的是,喜神正主東南,恰應了此行要去的贛州方位。

  天麻麻亮時,俏飛燕就起來打點行裝了。

  五頭騾子三匹馬,外加一頂竹兜躺椅。三頭騾子身上馱著的,是沉甸甸的銀元;另外兩匹馬和兩頭騾子馱著滿滿的山貨;還有一匹馬空著,為的是預防盧婷這個小丫頭走累了時,以便騎行。

  那頂竹兜躺椅上,抬著腿腳不便的朱得水。他被樂萬通囚禁多年,身體落下了不少毛病,謝宇鉦決定帶他去贛州的醫院里,作一個全面檢查。

  牛二和雞窩兩人也跟馬隊一同出發,他們將在山腳的三岔路口與馬隊分手,踏上回青螺村的路途。

  他們是受謝宇鉦派遣,回青螺村去監視礦場、收集情報的。

  因為,根據謝指揮的計劃,糾云寨近一段時間的任務,是在整編的同時,爭取早日驅逐青螺村的日本人,取得礦場的經營權。

  在謝指揮的主持下,糾云寨的青壯來了一遍全面考核,篩選出一百三十余人,作為主力連進行專項整訓。將原先的探馬隊一分為二,擴充為尖刀隊和火力支援隊。將娘子隊和少年隊打散,加上新入伙幾十號的兄弟,混編為后勤保障隊。

  新組建了一個指揮隊,玉面鼠任隊長,三哥、九哥、俏飛燕和其他幾個失去了人馬成了光桿的掌盤們,分別任副隊長。

  主力連進行脫產訓練,尖刀隊負責打探各方消息、刺探情報,后勤保障隊負責山寨的日常守備和生產勞作。

  現下,經過近半月時間的磨合,各連隊都按各自的分工,有條不紊地干開了。兩天前,謝宇鉦得悉贛州和郴州兩處的地下軍火交易市場相當活躍,馬上制定了一個戰略性的目標:以贛州和郴州為錨點,分別建立兩條地下運輸線,負責山貨的銷售,軍火、藥品、布匹的采購運輸,以及適當的情報收集。

  各大小掌盤馬上就意識到了地下運輸線的妙處,但誰也沒有相應的經驗,自然而然地,這個擔子又落到了謝宇鉦身上。

  現在,馬隊早已過了山腰處的山神廟,大家又議論了一會兒七嬸死因,都知道山寨里還潛伏著敵方的奸細,大家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更覺得肩上的責任重大,紛紛加快了腳步。

  牛二牽著謝宇鉦送給他的黃牛,和牽著騾子的雞窩走在最前面,眼見來到山腳,過了小溪,來到一處三岔路口,兩人與謝宇鉦和俏飛燕的馬隊分手,徑直向西南方向湘贛交界處的的青螺村行去。

  這一回兩人走的是大路,大路平坦好走,但稍遠些。一路上緊趕慢趕,當他們回到青螺村時,已是第二天傍晚時分。

  村里牛羊歸欄、炊煙繚繞,不少人家已經亮起了燈。蹄聲踢踏,響徹村巷,牽著黃牛的牛二昂首挺胸,領著牽騾子的雞窩,趾高氣揚地進村,

  牛二這一次離家,仔細算來,實際上也不過一個多月時間,但他卻感覺過了好幾年一樣,放眼望去,村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無比親切。一路上見到熟人,隔好遠他就樂呵呵地打招呼。

  可每個人見了他,都露出一副驚疑不定的神情,聊不上兩句便紛紛借故避去。牛二心下有些奇怪,以為天色將晚,大家都著急回家去,所以也沒太往心里去。

  臨到家門了,他才記得家中屋子久未收拾,不好接待客人,便沒有進去,而是領著雞窩來到劉寡婦家。

  劉寡婦家早早就閉了院門,瓦檐間飄出絲絲炊煙。牛二上了臺階,正要打門,忽聽院里傳出女童的聲音“咯咯咯…”,牛二聽出,那是劉寡婦的女兒竹兒,正在驅趕著雞們回舍。

  趴在門縫上瞅了瞅,見竹兒正手持個掃帚,撒開小腿兒,甩著兩支小辮子,滿院子追逐著幾只雞亂跑。

  牛二拍拍院門,喊道:“竹兒,竹兒——”

  喚了好一會兒,小姑娘才蹦跳著來到院門處,隔著門扇聽了一會兒,怯生生地問道:“牛叔叔?是牛叔叔么?”

  “是我呀,竹兒,牛叔叔回來啦!”

  “喔,牛叔叔回來啦,牛叔叔回來啦,”門內的竹兒這時終于聽出,門外的是牛二,居然高興的蹦起來,一邊嚷著,一邊叭的一聲將掃帚扔在地上,撲上前來,踮起腳去撥弄門栓。

  門栓一陣亂響,牛二忽地記得這院門里邊的是個大鐵栓,離地三尺來高,竹兒年紀小,還夠不著,便趴在門縫里,往里面張望,連連說道:“竹兒,你還小,開不了門。你娘呢?快去叫娘親來開!”

  話音剛落,門栓叭嗒一聲響,終是被竹兒撥開了,門扇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露出竹兒驚喜的小臉來:“牛叔叔,你去哪兒了,竹兒到處找你,可總是找不到!”

  月余未見,小姑娘似乎長高了些。

  “牛叔叔去掙錢了,現下帶了好多錢回來,要買好多好吃的東西給竹兒吃!”牛二一邊進門,一邊抄起落在門邊的掃帚,這時一只小雞咯咯咯的叫喚著,慌不擇路地從兩人腳邊跑過,牛二連忙揮起掃帚一拍,卻沒堵住,眼睜睜地看著它竄出門去。

  竹兒一邊追出來一邊驚叫道:“牛叔叔抓住它,抓住它,別讓它跑了,天黑了在外面,可是會被狐貍吃掉的。”

  牛二轉身便追。

  這只小雞蹦下臺階,跑了幾步,卻被門前打著響鼻的的黃牛和騾子唬住,遲疑地頓住腳步,顯是害怕起來。

  牛二生怕它繼續往前,被黃牛或騾子踩踏,不敢繼續迫近。

  竹兒來到門口,見狀放慢速度,慢慢下了臺階,慢慢靠近這只小雞,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攏住它。

  眼見就要夠著它時,它又突然嘰的一聲,鼓起勇氣直往黃牛的幾條腿間鉆過去,站在黃牛后面的雞窩見了,猛一跺腳,發出哈的一聲,黃牛和小雞同時受驚。黃牛誤以為雞窩要打它,本能地彈踢著四條腿,往前閃避了一下。

  小雞則一個轉身,嘰嘰的叫著,像個飛旋的陀螺似的,滴溜溜繞過亂踩亂踏的四條牛腿,跳上臺階,從牛二兩腿之間竄過,回院內去了。

  這時,只聽院內響起劉寡婦悅耳的聲音:“竹兒,誰呀?”

  牛二推開門,就見一個皮膚白皙、相貌姣好的女人,手持一個竹火夾,立在光線有些朦朧的耳房前,牛二的心陡然間仿佛被人大力揉捏一下似的,咚咚地亂跳起來,他張了張口,卻覺著聲音卡在喉嚨里,半點也發不出來。

  “是牛二兄弟么?”劉寡婦似是不敢相信似的,遲疑地道,“你,你回來啦!”但只一瞬間,她就認出了牛二,急將手里的竹火夾朝耳房墻邊一擱,迎上前來,招呼道:“都到家里了,還愣著做什么,快進來呀!”

  來到門口,忽地瞥見大門外邊的雞窩,以及馱著東西的黃牛和騾子,她有些意外地停了停,探詢地望向牛二:“兄弟,這是你的朋友罷?”待牛二點點頭,她便又用力將扳著大門門扇,將門完全打了開來,熱情地招呼道:“這位兄弟,到了這里,就是回到了家,快請進,快快請進。”

  “噯噯,好咧,嫂子。”雞窩一邊瞥了瞥臺階上的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應著,一邊牢牢地拽著牛繩和騾轡頭,以免兩只牲畜胡亂蹦跶撞傷了人。

  “我嫂子說的不錯,到了這里,就是回到了家!不要客氣哈,雞哥。”牛二轉身下了臺階,對雞窩樂呵呵地笑著,伸手接過牛繩,招呼著雞窩,兩人拖著拽著,將滿馱著東西的黃牛和騾子,牽進門內去。

  將黃牛和騾子牽進院里,卸下作掩護的山貨和草藥,牛二看看四下無人,便將槍支取出來,藏進空牛欄里。

  此時天際尚有一絲亮光,一貫節儉的劉寡婦,卻罕見地開始點燈,堂屋耳房廚下,全都點上了油燈,搖曳的昏黃火光,讓屋內院里都鋪上一層溫馨的光。

  劉寡婦自己往灶堂里加了一把柴,開始張羅晚飯。又讓牛二去雞舍里抓一只雞來,宰了招待客人。牛二到雞舍里隨手抓了一只老母雞,抹了脖子,用熱水燙了,胡亂拔了幾下毛,便扔給雞窩料理,自己自去房梁下拎了酒葫蘆,到村口王麻子的店里打酒。

  這當兒天已擦黑,王麻子夫婦由于比較少下地,早早就吃過晚飯,婦人提桶豬食在后院啰啰啰地叫喚著喂豬,王麻子獨自守著一盞昏黃油燈,巴嗒巴嗒抽著旱煙,等待著最后的幾個晚客。

  “喲,飯后一袋煙,賽過活神仙。麻子,你可真自在!”牛二踅進涼蓬,打趣道。

  “咦,牛二?”王麻子抬頭見是牛二,像是見了鬼似的,驚得咳咳咳連嗆了幾口濃煙。

  牛二有些奇怪:“怎么啦,麻子?這幾天不見,就不認人了?”順手將酒葫蘆往柜臺上一頓,嚷道,“打兩斤米燒,來半斤油炸花生。”

  “哎喲,牛二哥,你老人家怎么又回來了呀,””王麻子好半晌回過勁來,站起身,拎起酒葫蘆,“人們都說,都說你和劉頭幾個,在路上讓強盜給害了,村里都傳遍了。想不到,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噯,我說麻子,細想我牛二也沒差過你一塊八角的,你怎么咒我呀?”

  “哎呀,牛二哥,你就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咒你哪。大家都這樣說。誰讓你們不早些回來呢?”王麻子將油燈盞移近前,取了一只漏斗插上酒葫蘆嘴,然后彎下腰,移開酒甕蓋兒,拎了一支吊勺,小心翼翼地往葫蘆里頭盛酒,“都是陳府傳出來的。”

  牛二這才省悟,自己這一趟出門回來,心境已和往日大不相同。

  要依自己往日的心性,一回村就應該到陳府去,先將差使交了,然后才回自己家去的。但今兒不曉得怎么啦,自己竟然忘了這茬了。

  轉念一想,清華少爺向來對自己也還不錯,心里不禁生出些愧疚,便輕聲告誡自己,飯后一定速速過去見他。

  打了酒,牛二回到劉寡婦家,見雞窩還沒料理好那只雞,忍不住損了他幾句,然后又出了門,踅去陳府找陳清華交差。

  陳清華不在家,見他的是陳府管家。他一見牛二,竟然也大驚失色。

  原來,自他們跟著謝宇鉦走后,大家就數著日子,等他們回來。過了預想中的日子,他們仍沒回來。陳府一連派了好幾拔人,一路尋去,一直走到湯湖圩上,逢人就打聽問訊,但始終找不到任何線索,打聽不到任何音訊。

  大家都說,大約運氣不好,在路上遭遇強盜,被殺了。

  但因為沒見著確訊,誰也不敢下定論。

  各自的家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打轉,每天早晚都聚集在陳府門口,等待著最新的消息。劉寡婦也來過好幾回,希望能得到牛二的音訊。

  但幾個人就像平空從這世界上消失了似的,既找不到一點蹤跡,也始終沒打聽到任何線索。日子一久,陳清倉華也被他們的家人鬧得不勝其煩,正打算到縣里報官,請縣里派警員下來查案,恰好這幾日山里的礦場出了點事情,便進山去了。

  現在,管家見牛二回來,便慌亂詢問劉頭等人怎么還沒回來,牛二便將路上遭匪一事相告,說自己被土匪擄去,早和劉頭等人失散了,現在趁著兩幫土匪火并,才乘隙逃脫,回到家來。

  管家取出一塊大洋給他,吩咐說他既然回來的了,就待在家里不要亂走。清華少爺不日就會回來,定要問話的。

  牛二唯唯諾諾地應了,告辭出門,一邊拋著那塊大洋,一邊回到劉寡婦家,這時劉寡婦已炒好了幾個菜,擺好碗筷,就等著他開席了。

  牛二哈哈一笑,隨手將大洋扔給竹兒:

  “竹兒,明兒我們去溪口鎮上玩,買好多好吃好玩的!”

  “喔,好哇,好哇,牛叔叔發財嘍,牛叔叔發財嘍,竹兒有好吃的嘍!”竹兒高興地從板凳上滑下,蹦著過來,牽了牛二的手,來到桌邊就坐。

  “竹兒,別嚷嚷,大晚上的,嚷什么呀?”劉寡婦輕聲斥道,有些擔心地往屋外瞄了瞄。

  “沒事,嫂子。現今不比以前了。”

  牛二請雞窩在首席坐了,又抱起竹兒坐在自己身邊,笑嘻嘻地看著對面的雞窩,向劉寡婦作起介紹:

  “嫂子,這是我新結拜的哥哥,三江五湖跑遍,原先也做過槍手當過刀客,是個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皺一下眉頭的真漢子…在外頭這一個多月里,得這位哥哥看顧,兄弟我也跟著發了點小財,今后…今后我們的日子,不會那么苦啦。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那樣隨便受人欺負了!”

  說著,牛二將面前的飯碗朝劉寡婦面前推了推,“嫂子,今天我們喝點酒罷,好好慶祝一下!”

  “噯,好咧。”劉寡婦笑著應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酒葫蘆,先給雞窩和牛二各斟了大半碗燒酒,又在自己碗里斟了些,忐忑不安地陪著他們,慢慢小酌起來。

  飯后牛二和雞窩都已至半醺,劉寡婦給二人打了兩桶水,牛二帶雞窩洗漱完畢,便安排他在耳房睡了,自己請劉寡婦在桌前坐了,先是取出一匹花布,交到她手。

  然后,不待她開口詢問,又捧出一大一小兩個沉甸甸的包裹,放在方桌上,先將那個小的包裹層層打開,露出里面滿滿一堆紅紙捆兒,隨手拿起一捆,交到她手上,靜靜地看著她,微笑不語。

  “這是什么?錢么?”劉寡婦已經猜到了幾分,她沒有動,只抬頭目不轉睛地望著牛二。

  “打開看看,不就曉得啦?”牛二微笑著道。見她沒動,他便伸手搶過那紅紙捆兒,對持著一拗,卻沒有拗斷。

  牛二急了,用力猛地一拗,啪的一聲,光燦燦的銀元登時迸濺開來,嘩啦啦撞進劉寡婦懷里,撒落桌面,滾落凳頭,叮的脆響著墜在地上…一枚枚銀光閃閃的銀元,蹦著高兒撒著歡,像一個個精靈似的,跑得滿地滿屋都是。

  燈火下,面貌姣好的劉寡婦,一下子呆了。

  牛二也愣住了,整個人像尊石像一樣,管自捏著兩截空空如也的紅紙捆兒,傻傻地立在桌旁,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屋子里陡然間靜得怕人,靜得連夜風吹動院中落葉的聲音,都變得依稀可辨起來。

  夜深了,月色如水,鋪瀉滿地。

  牛二已和雞窩在耳房睡了,睡得呼呼大響。

  劉寡婦輕輕替他們掩上門,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

  又進到里屋看了看竹兒,見她蹬了被子,便又輕輕扯起被角給她蓋上了些,然后出到院里,趁著月光,在井臺打了水,慢慢洗四人的衣服,隨著夜越來越深,夜風也愈發涼爽,蟲兒在院外草叢里呢喃。

  不多時,衣服洗好了,取了露天絲瓜架上的竹桿,在院檐下重新架好,晾了衣服。見牛二牽回來的黃牛和騾子沒了草料,便進到空牛欄里抱了些草出來撒給它們,然后,來到井臺邊,拎起水桶打水。

  水桶噗通一聲,栽進井下,水底明晃晃的月亮,也就跟著抖動一下,蕩蕩漾漾的月輝兒,直把她的眼兒都晃花了。

  搖動井轆轱,井轆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在靜謐的夜里,傳出好遠好遠,劉寡婦連忙放慢速度,讓井轆轱的聲音小了些。

  打了水,遞到兩只牲畜身邊,兩只牲畜瞅了瞅她,似乎已經認可了她,溫馴地低頭舔舐起清水和干草來。

  劉寡婦便決定明兒起個早,割上兩捆新鮮的絲茅草來喂它們。她知道村頭溪邊有一個水潭邊上的絲茅,長得可是又青蔥又細嫩。

  漸漸地困意上來,但劉寡婦由于怕夜間的露水太重,讓兩只畜牲受涼,便一直靜靜地等它們啃完地上的草,喝了水,才將它們先后牽進空牛欄里去,一一栓好。

  正要退身出來,忽地聽見那騾子蹄下咯嗒一響,她奇怪地看去,見那里有一處鋪草隆起,驅開騾子,翻開一看,月光下只見一捆閃著幽光的大槍,正安詳地躺在墻邊邊上,好像一捆油光水滑的硬木柴火。

  呀的一聲,大驚失色的劉寡婦,被唬得一跤跌坐在冰涼的牛欄石門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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