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笑瞇瞇的樂萬通,牛二十分躊躇,他很想說停。
但這時旁邊的雞窩跳了出來,說,樂萬通,我們讓你出手。不信你能搖出至尊老猴。
雞窩和牛二同樣著急,沒了槍,回頭三哥或俏掌盤追究起來,那可怎么辦?
樂萬通笑嘻嘻地抄起了瓷盆的骰子,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揉搓著,嘴里念念有詞,突然間他雙目乍然張開,精光如電,兩只濕潤如玉的手倏地往瓷盆里一擲。
四粒骰子像走馬燈似的,在瓷盆里滴溜溜轉了起來。
無數只眼睛盯著瓷盆,眨也不敢眨一下。
牛二偷偷瞥了樂萬通一眼,發現他又恢復了那副彌勒佛的樣子,笑瞇瞇地接過了小廝遞上的煙槍,牛二的心倏地往下沉。
果然,不一會兒,那四只骰子就先后停了下來:
一個三點,一個四點,一個五點,還有一個是六點。
三四五帶六!
至尊老猴!
牛二登時覺得天旋地轉,一跤跌坐在椅子上,不一會兒,就有兩個彪形大漢過來扶住他,開始往他身上套繩索。
就在這時候,人群外面響起一聲的大喝:
樂老板,你在哪?
圍觀的賭客紛紛循聲看去,就見一個十八九郎當歲的俊朗后生,分開人群走了進來。
這時候,雞窩見大家的目光都被這個后生吸引住了,急忙揮起手中煙槍,猛地磕上了左邊壯漢的面門,砸得他哇哇大叫,雞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煙槍霍地塞進這個壯漢喉嚨。
接著他一個野豬拱崖,右肩大力一頂,將右邊那個壯漢掀翻在地。
樂萬通猛喝道:“拿住他。“
說時遲,這時快,雞窩泥鰍一樣朝人群里一鉆,就往賭坊外面跑去。
賭客們紛紛躲閃,不少賭客趁機抓賭桌上的錢鈔,塞進懷里,煙霧繚繞的賭場里登時大亂。
看場子的打手紛紛向雞窩撲去。
好雞窩,不愧是糾云寨里數得著的好手。
這下子陰溝里翻船,更是激得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拳打出,能擊退南山猛虎,飛腳踢到,足于嚇走北海蛟龍。偌大一個賭坊,十多個打手,愣是沒能堵住他,讓他趁亂打出門,揚長而去。
樂萬通急忙通知村里的保甲隊,他兒子是保甲隊隊長,保甲隊實際上就是他家開的。
他兒子樂百年聞訊,放出四五條惡犬,帶著十多個團丁,沿路追來。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牛二縛緊,塞了塊破布在嘴'里,扔在角落。
“哎,樂爺,這貨的成色,可不怎么樣呀。瘦得跟薄板鴨似的......只怕頂不了幾天哪。”
賬房的聲音在牛二身邊響起,牛二掙扎著想起身,倏地脅下被踢了一腳,劇痛裂心,咕咚一聲,他悶哼著又倒在地上。
“可不是嘛,早要知道籠不住那個壯的,我才懶得出這個手呢。”
抬眼望去,卻見樂萬通收回腳尖,冷冷地睥了他一眼,顧自托起了煙槍,走了開去,“這一回,怕又得挨閻管事數落了......”
“咦,那定生不是在木場做活么,什么時候回來了?你兩個,先把這薄板鴨扔到隔扇后面去,有空再處理.....哎,能頂幾天?瞧瞧......瘦得像個鬼喲!”
那賬房嘴巴下撇,嫌棄地看了牛二一眼,轉身跟了過去,他一邊走,仍一邊搖頭晃腦,哀聲嘆氣。
兩個壯漢抬起牛二,轉過隔扇屏風。
“頂不了幾天?什么意思?”牛二心頭狂震,這是要拿我做什么?哎,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來這看熱鬧,要是和魚兒他們一起,老老實實待在那林子里睡大覺,哪有這檔子事呀。都是那該死的雞窩......哎,看動靜,雞窩是逃出去了?他見了魚兒,會怎么說?魚兒會不會來救我牛二?哼,魚兒這水貨,死摳死摳的,要他出錢,他才不干呢。牛二想起了俏飛燕,哎呀,可惜俏掌盤不在,她要在,以她的義氣,肯定會救我,可她也沒錢呀,身邊的人也沒幾個,這幫人兇神惡煞的,怎么救?
牛二正胡思亂想,自艾自怨,只聽這一會兒,賭場已漸漸恢復了平靜,樂萬通的聲音在屏風外面響起:
“定生,你不是立誓戒賭了么,今兒怎么又來啦?”
牛二掙扎著起身,倚靠在隔扇上,從板縫里向外窺視。。
因了剛才這一通鬧騰,又臨近晌午,不少附近的賭客,都紛紛回家吃飯去了。所以,外面的場子里也就冷清了許多。
只見樂萬通坐在太師椅上,托著那管琺瑯銅煙槍,巴嗒一口,示意兩個壯漢讓開,然后,他笑瞇瞇地看著面前的那個健壯后生。
樂萬通的眼神和藹,語氣親切,話中似有責問之意。
“樂、樂老板,我......我是來替娟兒她爹還債.....”
牛二從幾個打手身形間隙看去,見是剛才嚷著要找樂萬通的那后生。只見這時候,他早失了剛進來時的銳氣,臉有些漲紅。
“喲,定生。看來這是發財啦?都替人還起債來啦。”站在旁邊那個戴眼鏡的賬房,撇了撇嘴,打趣道。
“有叔說笑了,賣力氣掙錢,哪能發什么財。”那后生向賬房笑了笑。
“哎呀,我說定生,你也蠻機靈的一個后生,怎么就讓女人一句話,給套住了呢?戒賭?老話說得好,'這不嫖不賭,就是個蠢豬牯'。”有叔搖了搖頭。
“這、這......有叔,娟兒她娘......那是為我好!”
后生轉眼看著賬房,辯解道。
“為你好?嘿嘿,這世道,光人好有什么用?就說娟兒她娘罷,那么好一個人,還不是被她爹那個酒鬼給活活氣死了?”
賬房不溫不火地說著,他打量著眼前的后生,心里盤算開了:礦上的閻管事一直抱怨,說上月送去的那幾個后生,一天下來,挖不了幾鍬礦,就擺出條死狗樣兒。氣得李頭拿鞭子抽死一個,又吊死一個偷奸耍滑的,情況才好了些.....眼下這定生,倒是副好身板,聽人說在木場上,可招那浙江佬稀罕了。這要能弄到礦上去,好歹能堵堵閻管事那破嘴兒。
帳房想到這兒,不自覺地抬眼看了樂萬通一眼,剛好樂萬通也正看過來,兩人目光閃動,發出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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