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呂冬,李林不會隱瞞,在呂冬的詢問下,立即將呂星所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呂冬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去緬甸旅游?換成別人,有熟人相邀,或許會覺得緬甸也不錯,能買到便宜的翡翠,人民幣的購買力超乎想象,邊界口岸幾乎相同的文化等等。
按照李林描述的呂星的說法,出國買點便宜的好貨,就像從呂家村去張灣村串門那樣容易。
但呂冬對緬甸的印象完全不是這個樣,而是——戰爭、混亂、毒品、詐騙和賭場等等。
曾經實在是看過太多關于中緬邊界的負面新聞了。
別的不說,那邊距離金三角不遠,還有很多國內的電信詐騙犯就躲在那里。
對了,還有專坑中國人的賭場。
這一樣一樣,叫呂冬越想越不對勁。
呂星這人想做啥?如果他去過緬甸那邊,不可能不了解。
如果沒去過,又為啥給出種種承諾?
李林從呂冬臉上看到了嚴肅,上一次看到這種表情,還是他糊涂的想要幫著幾個朋友去扣人孩子要賬的時候。
那時幸好被攔住,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李林小心問道:“冬哥,是不是星哥說的不靠譜?”
呂冬說道:“緬甸我沒去過,但我聽人說起過,緬甸邊境那里,毒販,殺人犯,詐騙犯,賭徒,成堆成堆的,堪稱人渣集中營,你們去緬甸干啥?想去賭博?”
呂家村的人都經過多輪法制教育,哪怕不認真聽的,起碼的概念還是有的,村規民約擺在這里,還有呂振林和呂冬鎮著,李林一下就有點慌:“冬哥,我還你不知道,咋可能跑出去跟人賭博?”
“你別慌。”呂冬提醒道:“這事先別亂說。”
五一左右,拉了李林和呂明,不知道還有沒有別人。
呂冬掏出手機,給呂明打了個電話,等到呂明接通,仔細問了下呂星跟他所說的出去旅游的事。
由不得不小心,人要陷在境外,真不是一般麻煩。
呂冬很快了解清楚,跟李林這邊的情況差不多。
具體有沒有問題,只有找呂星問問才知道。
呂冬看了眼手表,說道:“李林,你跟我去找呂星。”
“好來。”李林挺郁悶,雖然現在不能確定任何事,但出于對呂冬的信任,有種叫自家人坑了的感覺。他對呂冬說道:“冬哥,換成別人這么說,我絕對不相信,星哥在村里待了近二十年,跟大表哥又是一把里。”
呂冬知道,真正坑人的,一種是叫利益蒙蔽雙眼,一種就是叫自家人坑。
自家人坑起自家人來,防不勝防。
想到這里,呂冬想找呂星他爸呂建寧,卻發現打撲克的地方換了人,過去一問才知道,呂建寧打了沒幾把就回家了。
這事不能拖,不問清楚呂冬不放心,現在只是李林和呂明,后面指不定還找誰,沒事啥都好說,真要出了事,那就是大事。
呂冬離開廣場,去村里找呂星,李林很快從后面跟了上來。
回到家里,呂星打開別墅房門,直接上了閣樓,翻找出了藏著的包,拿出其中的塑料袋,看了看不多的存貨,一個勁的搖頭。
要抓緊了!趕緊弄完趕緊走!
他隨手將這些東西扔在木桌子上,這些天以來,早把老爹老娘的活動規律摸清楚了。
老娘每晚都去老村那邊聽戲,不到十點鐘不會回來。
老爹在廣場上打撲克,順便等老娘一起。
再說了,倆人輕易不上閣樓。
呂星透過窗戶,看向南邊,隱約能見到村南廣場上閃爍的霓虹。
呂家村是真有錢,不是一般的有錢,哪怕他家這種以前窮的叮當響的,都能有十幾二十萬存款。
上次出去,他爹給了他一張存折,剩余的那部分,呂星沒想著要。
一方面他多少有些良知,另一方面是大買賣干成了,幾百萬的錢都能到手,不缺家里這一點。
想到這里,呂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得趕緊多弄點錢,趕緊帶人去那邊,人過去了,就由著他們炮制,一個人幾十萬,甚至上百萬都不是問題。
呂星頭腦竟然活躍起來,光李林和呂明不夠,得多拉一批人去,這種買賣就是一次性的,做完這次不可能再做第二次,他到時肯定回不了呂家村,說不定以后都不能回國了。
但回不回國的無所謂了,有錢哪里不能逍遙?
最主要的是,從這里買點貨實在太難了。
呂家村的人,真的有錢,從去年回來,蟄伏到現在,既是為了增加與村里人的熟悉感,只有恢復到以前的熟悉,說出口的話才會有人信,才能做成大買賣。
也是了解人,了解哪些人有家底,同時又適合下手。
像呂冬那樣的,打死也不敢動,這樣的人物就算上當跟他出去,在緬甸那邊扣住,估計會震驚全國,緬甸那邊的小軍閥,根本不敢保他,說不定爭先恐后的抓他,好跟這邊打好關系。
村里一般的家庭,同樣不想動,每家那點分紅,說起來不少,真算起來不多。
呂星瘦的幾乎皮包骨頭,眼窩深陷的臉上,突然露出難看的笑,李林和呂明兩個基本上搞定了,這不是兩個人,算上媳婦就是四口人,先把他們的腰包和銀行賬戶榨干,然后再要贖金,一人怎么能弄個百十萬。
不給錢?有的是辦法!
至于從小到大,還有一個村的情分,算個球?又不是親爹親兄弟?這情分能當錢用,還是能當粉吸?
光這四個人還不夠,爭取弄個八人或者十人團,只要到了南云,上了他們的車,對付起來輕而易舉。
據說有的郵箱能發照片和視頻了,到時找個姓呂的砍掉一只手一只腳的,拍個照片啥的傳過來,不怕他們不掏錢。
呂星又朝窗外看,一棟棟別墅錯落有致,代表的是雄厚的財力。
呂家村是座超級寶藏,可惜只能搞一次。
太可惜了。
呂星靠坐在閣樓的椅子上,琢磨起來,下一個目標選誰合適?呂濤?李文越?李小霞?
可能這會用腦太多,呂星身體晃了下,鼻子癢癢起來,渾身難受的像是皮膚下面有無數螞蟻在爬,竟然微微打起擺子來。
黑眼窩更重了,鼻涕瞬間過了河,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他趕緊拿來塑料袋,準備起來。
有些人,碰了某些東西,腦袋里面就剩下怎么弄錢換這些玩意,什么親情、友情和鄉情的屁都不是。
他們瘋狂起來,根本不能算人!
呂星從過年前回來,到這三個多月,為的是撈大錢!
一票賺上七位數,不說從此退休,起碼夠逍遙自在好幾年的。
夜晚的呂家村,路燈明亮,人來人往。
呂建寧來到家門口,見家門開著,知道兒子回了家,趕緊進屋。
“呂星!呂星!”呂建寧叫道“呂星?”
剛找三叔安排好了工作,還是不錯的崗位,跟著老七去學技術,學出來就能有門手藝傍身。
呂建寧想把這好消息早點說給呂星聽,所以等到有人過來,立即讓出位置回了家。
今天說好了,下周就能過去上班,讓呂星早做點準備。
老七那人沒個正行,但手藝活沒得說。
呂建寧又叫了呂星幾聲,還是沒人應答,想到兒子那瘦弱的身體,趕緊上樓去看看。
二樓沒人,但從樓梯拐角看過去,閣樓的門開著,有股很難聞的味道,從閣樓上面飄了下來。
味道有點怪,呂建寧隱約從呂星身上聞到過,以前沒大在意,這時忍不住過去看看。
他怕呂星在燒東西,別把樓給點了。
噔噔的腳步聲響起,來到閣樓門前,呂建寧往里一看,就見呂星大仰八叉的坐在寬大的官帽椅上,嘴角不停流著哈達揦子,臉上說不出來的怪異。
剛擔心兒子長了病,呂建寧的目光就落在官帽椅邊的桌子上,一個裝著少量白色末末的塑料袋,一個改造過的礦泉水瓶子。
這是?
呂建寧的心立即往下沉,沉到湖底起不來!
換成別的村的人,真不一定認得出來,但呂家村這邊的人,一遍一遍的普法教育,其中黑、爆、賭、毒是重點。
呂建寧這么大年紀的人,去聽過看過,談不上多認真,但毒這些觸目驚心、讓人變鬼、禍害無窮的玩意,卻有相當的印象。
因為沾上一個人就毀了!
人一旦沾上,簡直就不是人了!
當時老哥幾個看過宣傳海報和宣傳視頻,還一起閑扯過,制毒的該千刀萬剮,販毒的該下十八層地獄、
大家伙既痛恨制毒販毒的,同樣痛恨吸毒的。
以前,呂建寧覺得這些禍害玩意離著自個很遠,村里搞這些的預防教育,尤其還拉孩子們來看,未免嚇壞孩子們。
但這一刻,呂建寧看著閣樓中的兒子,看著桌子上那些玩意,身體顫抖,手腳冰涼,一步都邁不出去。
咋辦?該咋辦?
沒人能回應呂建寧,只有那個不爭氣的混賬玩意,發出莫名其妙的囈語。
呂建寧心口攪亂的難受,捂住左胸口,靠在樓梯扶手上,兩行眼淚從干燥的眼角里流了下來,流過黑黝黝的臉龐…
接著,他有股子沖動,想要拿棍子把這混賬玩意敲死!
呂家村就沒出過這種人,他們這一脈,也沒出過這種玩意!
但這一步,終究邁不出去。
呂建寧眼前發黑,誰能救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