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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呂建仁

熊貓書庫    拼搏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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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胡春蘭催促呂冬去河上,同時給大伯家送點腌好的知了猴。

  或許是再見到老娘太過激動,又強忍著,出果園的時候,右眼不太舒服,揉了幾下后,右眼皮一抽抽的跳。

  呂冬先去村南大伯家。

  大伯母一人在家,呂冬專門問了下,大堂哥呂春后天下午才能從大學城回來,二堂哥在部隊上,回家探親要到過年。

  呂冬沒有多待,從村南沿著集街往北走,想著曾經熟悉的大學城。

  沒記錯的話,大學城今年九月份正式啟用,泉NS區很多大學都會搬遷過來,至少是搬遷一部分過來,用不了幾年大學城會成為泉南市的高新產業城,連帶著青照縣劃為青照區。

  一個新城的出現,總是伴隨無數機會。

  但呂冬更加清楚,有能力抓住的才叫機會。

  曾經瞎混到三十多歲,才真正懂得務實。

  所以,呂冬首先提醒自己,腳踏實地不要飄。

  話說回來,曾經一個混到三十四五歲,才在泉南新城湊夠三居室首付的人,也沒飄的資本。

  集街是呂家村最寬的街道,能容納兩輛老解放并排行駛還有余。

  有七八輛拉著砂石等物資的卡車和三輪車,停在街道東側,呂冬找人問了下,大都是附近不臨河村莊自發過來幫忙的。

  一輛大頭車中,駕駛位上的司機眺望集街北口,只能看到大堆人在忙碌,問副駕駛上的中年人:“泉哥,呂家的泥瓦匠在大學城跟咱搶活,咱干嘛還送東西?”

  “動動腦子!”中年人點了點司機頭:“咱劉灣村就在呂家南邊,青照河這成了地上河,呂家地勢高,開口子會不會淹咱?”

  司機想想是這個理。

  中年人又教訓:“咱村有多少媳婦是呂家嫁來的?有多少閨女嫁到了呂家?”

  “呃…也是。”司機恍然大悟:“泉哥,還是你有那個啥…對,大局觀。”

  中年人掏出煙:“叫書記!書記!說幾次了?能記住不?”

  司機趕緊說道:“記住了,這次記住了。”

  中年人直搖頭,不跟憨貨一般見識,下車來到街道敞亮處抽煙,呂冬正好走過來。

  這人呂冬眼熟,回想一番,記起是同學家長,主動打招呼:“泉叔。”

  中年人看著呂冬面熟,叫不出名字:“你是…”

  呂冬笑著說道:“我是招娣同學,招娣對題了嗎?考的好吧?”

  “就算考狀元有啥用?早晚嫁人。”中年人郁結多年,習慣性念叨:“我寧要個倒數第一的小子。”

  呂冬不好接話,能想起這個中年人,也是因為他女兒,也就是同學劉招娣是98高考縣狀元。

  隱約有印象,劉招娣還有個妹妹。

  在重男輕女頑固的農村,中年人的郁悶可想而知。

  “冬子!”有人喊他。

  這人從南邊晃悠悠走來,相貌端正,人高馬大,偏偏耷拉著肩膀,走路鞋底拖地,帶起難聽的刺啦聲。

  “七叔!”呂冬招了下手,這是三爺爺那一大家子的,大號呂建仁。

  從小他就跟著七叔下河、摸魚、挖泥鰍、盤螞蟥…

  呂建仁掏出根煙叼嘴上,抽出一根要給呂冬:“來根?”

  呂冬揉了下右眼,不接,捏住鼻子:“好大酒味。”

  呂建仁打了個呵欠:“煙酒在手,煩惱滾球!”他點著煙,招呼呂冬往閘口走,前面有水淌來:“胡子都開長了,不抽煙,不喝酒,不算男人。”

  呂冬擠右眼:“真男人不看這些。”

  呂建仁看了看他:“眼咋了?臟東西上身?”

  呂冬無奈,回擊:“你不懂,右眼跳財,我今天能撿一大錢包。”

  “屁!”呂建仁吐出一大口煙:“沒文化,右眼跳災!你懂不?”

  呂冬毫不示弱:“七叔,你多大人了,還搞封建迷信?”

  “我!”呂建仁一口煙憋在喉嚨眼子上。

  呂冬加快速度,越往前水越多,很快就到了集街閘口附近。

  這一段,河道正東正西,大橋南北跨越,連接兩邊閘口。

  五十年代修建的閘口,自然沒有起落的閘板,這本就是通往橋對面馬家村的路,河堤到此留出一個路口,以石頭壘成倆小壩,相對的地方留有石制滑道,將長度合適的木板一塊塊卡進去,就成了閘板。

  臨時閘板有縫隙,也談不上結實,呂家村的人又在后面堆了四五排河堤高的沙袋,擋住河水灌進來。

  還有一點水順著沙袋間隙滲入,閘口附近的路上,水沒過腳腕子。

  呂振林眼睛通紅,站在小壩上,正指揮堤上的人用棍子竹竿在水里挑,偶爾還能見到水葫蘆葉子飛上半空。

  “老七,昨天哪喝的?”

  “小心三叔剝你皮!”

  這附近人不少,呂建仁一到就成焦點。

  “冬哥!”

  “冬哥!”

  倆年齡稍小的大男孩帶著幾分小心,沖呂冬笑。

  呂冬點頭,沒有廢話,直接爬上沙袋堤壩,混濁的河水早已沒過通往馬家村的新橋,橋有當胸高的石頭護欄,攔下大批以水葫蘆為主的雜物,只有最上面一層隱約露出來。

  雜物看似輕便,實則危害極大,堆積在橋上橋邊,成了一道垃圾堤壩,嚴重阻礙水流傾瀉。

  尤其大水沖下來比重大的東西,讓雜物一攔,極有可能沉底堵塞橋洞。

  那時就要命了。

  呂振林就是在指揮人挑開垃圾。

  河對面,馬家村的人也在干同樣的事。

  “好大的水。”呂建仁的聲音就在旁邊,酒味煙味混雜一起:“魚少不了,忘帶網了!”

  呂冬無語,都啥時候了,還想著打漁。

  “這樣不成。”小壩頂上有人喊:“三叔,只能挑到橋頭附近,不頂事。”

  竹竿能有多長?也不好發力,挑走的有限。

  呂振林不缺決斷:“找繩子,下水!”他目光落在呂建仁身上:“老七,你個兔崽子昨晚干啥去了?”

  “去上游掘堤了。”呂建仁扔掉煙頭,嬉皮笑臉:“上游開口子,咱這就安全了!”

  周圍那么多人,齊刷刷看了過來,呂建仁毫不在意,抓起呂冬胳膊:“走。”

  呂冬也就是知道七叔昨兒喝高了,否則真懷疑他為了自家村去掘別人的堤。

  有人拿來幾大盤繩子,有昨晚那一出,呂振林先讓人檢查。

  呂冬盯著大橋上堆積出的水葫蘆和垃圾,昨晚河堤保住,呂家村的命運已然改寫,但洪水仍舊肆虐,誰也無法保證不再出問題。

  水流不暢,就會導致這一段水位增高。

  這水位不能再高了。

  呂建仁蹲在小壩上,瞅著大橋,說道:“三叔,水葫蘆太多,清了一批還一批,要砸護欄!”

  拿竹竿的一人說道:“老七,橋去年縣里新修的,砸了,咱咋交待!”

  呂冬認為七叔說得有理,趕緊對呂振林說道:“三爺爺,總派人下去也不是事,白天好說,晚上危險。”

  “去找大錘!”呂振林紅著眼睛咬牙說道:“砸!有事我擔著!”

  呂建仁當仁不讓:“我下水!”

  呂冬說道:“我跟七叔去,有個照應。”

  昨晚鐵叔有句話說的很對,呂家村沒人能置身事外!

  “老七,你昨天喝高了,行不行?”有人關心問。

  呂建仁呲起牙豁子:“老婆孩子,老爹老娘都在村里,不行也得行!”

  他在腰上捆好繩子,見后面多人拽住了繩子,接過長柄大錘,對呂冬說道:“冬子,別慫,跟上你七叔!”

  說完,直接跳到水里,吼道:“早干完,早打漁!”

  呂冬捆上繩子,對后面拽繩子的人點點頭,抓著大錘,也跳了下去。

  橋挑的高,兩人又身高體壯,水到不了胸。

  靠近河堤這一段,雜物大多被挑走了,不用先清理。

  呂建仁抓著呂冬胳膊,大喊:“你順水砸西邊,我砸東邊,你先砸!穩住!水沖跑了別慌,按我打小教你的閉氣,上面能拉回去!”

  “放心!”呂冬拖著落在水里的大錘朝西邊走。

  有橋和護欄,橋上的水流速度不至于把人沖跑。

  不管另一邊七叔,呂冬穩住身體,掄起大錘,朝著石頭護欄狠狠砸了下去。

  錘頭落進水里,力道有所減弱,但呂冬力氣非常大,大錘仍舊咚的一聲砸在了護欄上。

  咔——

  不是太明顯的斷裂聲響起。

  呂冬抹了把落在臉上的水花,又掄起大錘狠砸,一下又一下。

  護欄經過一夜沖刷,又挨了幾下狠的,有一大塊立即斷開掉了下去。

  呂冬再接再厲,又是幾錘子砸下,連在一起的石頭護欄,咔嚓嚓倒了兩三米,前邊淤積的水葫蘆等垃圾,立即沖走一大片。

  “往前走!”呂建仁提醒呂冬:“別停下,先去清水葫蘆!”

  呂冬走開,呂建仁逆水砸倒西側護欄,這段橋上水流速度驟然加快,險些把他沖走。

  呂建仁拄著大錘穩住,也往前走,同時沖橋對面吼道:“馬家的,別他釀的當慫貨,當啥縮頭烏龜?還有帶把的嗎?是爺們趕緊下人!”

  呂冬算服了七叔這張破嘴,啥時候了,還開群嘲?

  大批水葫蘆和垃圾順水沖走,呂冬不斷拉起來扔出去,中間還遇到頭小豬,不知死幾天,都泡發了,有螞蟥貼在上面,還有大肥蛆鉆進鉆出,那味道無法形容。

  呂冬清理出一段,準備再砸護欄時,對面馬家村也有人下了水,沖這邊罵罵咧咧:“老七,你個座山雕,等水消了,咱再算賬!”

  小壩上,有幾個人爬了上去,打頭的是個戴眼睛的年輕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長筒黑膠鞋,白襯褂扎進腰里,腰帶頭亮的反光。

  “三叔,楊鎮長來了。”緊跟而上的呂建設提醒盯著河里的呂振林。

  “老書記你好!”鎮長楊烈文上前主動握手:“援助很快就到,交通條件問題,需要繞路。”

  楊烈文挺窩心,剛上任一個月,碰上五十年不遇的洪水,今早接到電話急匆匆趕過來,洪水沒看見,就先被高速路橋洞里的積水干趴了…

  基層工作不好干,到處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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