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從來不吝于將高明的道理話于旁人知曉。
授人玫瑰、手有余香。
世俗稱贊“授人玫瑰”之法,卻不知道《金剛經》中對此早有明言——凡將《金剛經》中的經文向世俗傳播者,定得功德加持。
這和西方的傳教不同,但和西方的傳教又有相似之處。
只要你真心傳道,自身的悟得足夠你增進領悟、驅逐毒素;但你若借道來實現貪欲、癡念,那自身同樣會陷入癡迷,貪婪。
運用之妙,本在一心。
沈約以自身悟得傳告眾人,自身亦醒。在敘說中,他對神農所為有著更深邃的了解。
三香有問題!
三香并非救世良藥。
若是良藥,那黃帝等人就不必再起沖突。
“三香的問題和世俗般,雖能擴張世人的能力,可同樣會加深世人欲望,使世人更趨痛苦。”
沈約目光透徹的看著夜星沉,“黃帝、蚩尤同樣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夜星沉立在那里,面無表情,內心卻有驚濤涌現——當年無數人嘔心瀝血、前仆后繼才將將發現的秘密,他不想竟被沈約這么快看破。
為什么?
沈約如何會這般迅猛的接近真相?
當所有人都為三香神跡所迷的時候,沈約卻看到三香之后讓人痛苦的真相。
沈約卻無懷疑,堅持道,“黃帝、蚩尤選擇到另外的洋蔥空間解決三香的問題…或者說,這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住口!”女修突然喝道,臉現怒意,“你算什么東西,敢這般評價黃帝?”
沈約冷靜道,“我不是東西,我是人。”
女修一怔。
沈約沉聲道,“都說知子莫若父,可見子同樣可對父母推測一二。你女修放不下,那黃帝、蚩尤呢,同樣會放不下。”
女修神情少有的激動,“你說錯了,黃帝本已放下,卻被蚩尤、神農聯手暗算,這才落得身死的下場。”
眾人訝異,一時間不知道誰說的是真的。
沈約默然片刻,“我未曾經歷當年的事情,只憑推測,或許有不對的地方。”
女修微有意外,倒沒想到沈約并不堅持。
沈約隨即道,“但不可否認,復原一理,是解決三香后遺癥的關鍵。”
女修并未否認。
沈約思索道,“神農的復原,到了此間,就變成了整理。”凝望夜星沉,沈約肯定道,“雖然是夜浮生要求的整理,但夜浮生遭劫早在你的意料中,因此在夜浮生出生時,你就給他做了整理。”
夜浮生訝然,霍然向父親望去,他顯然都不知道此事。
夜星沉輕聲嘆道:“很好,我終知明鏡為何花開了。”
他驀地說出這種不相關的話語,眾人著實愕然,沈約同樣沒有回應。
“因為它等到了一個值得讓它開放的人。”
夜星沉喃喃道,“沈約,你就是明鏡花等待的人。”
沈約目光閃動,琢磨著夜星沉的用意。
夜星沉再道,“我到達此間,婉兒過世后,我感覺長生并無意義。”
眾人錯愕,很多人倒頭一次聽到這種論調。
夜星沉看了女修一眼,“我想你女修同樣這般想法。”
女修冷哼一聲,按照常理,她本該否認的,夜星沉說的,她就會反對,可這一次,她居然什么都沒說。
“人這一生,能存在多是因為有意義。”
夜星沉清醒道,
“我還存在的意義是劉啟和浮生。”
明日眼中有淚,輕聲道,“夜先生。”
她看起來最明白夜星沉的心意。
沈約同樣明了——仇恨和希望,是很多人活下去的根本。
你沒有希望,紅塵會熱情的給你一個;你沒有仇恨,紅塵同樣會將仇恨推到你的面前。
但這真是人生的意義?
絕不是!
但就和很多人將希望放在別人身上,自己再不想前行般,意義同樣如此,你找不到人生的意義,就只能任由命運來擺布、給你安排一個意義。
“你女修看起來比我夜星沉要高明。”
夜星沉淡然道,“可你在人生意義的找尋上,或許還不如我,因為你只剩下仇恨,卻不再有任何希望。”
女修更冷。
方才她少見的展現怒意,可如今,她冷的冰山一樣。
或許冷漠是她憤怒的另外一種表達方式。
“你恨單鵬,你恨巫咸,你恨黃帝,你恨神農…”
夜星沉方才在藏拙,這一刻卻是鋒芒畢露,“你恨單鵬的不忠,你恨巫咸的無能,你恨黃帝的冷漠,你恨神農的博愛…”
眾人聽的有些發懵,暗想世上如何會有這般人,可仔細想想,又覺得紅塵有太多這樣的人。
恨天下一切不順之事,唯獨少了發現愛的力量。
“但你終究不如神農,你做不到神農那般,因此只能繼承了黃帝的冷漠。”
夜星沉緩緩道,“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覺得存在是有理由的。”
眾人中有的驚呼起來。
他們驀地發現女修在結冰。
常有人形容一個人冷的和冰一樣,可從未有人想到過,一個活生生的人,竟會開始結冰。
水輕夢急聲道,“沈約,女修在抽取眾妙之門的能量,看情況,她要加速空間倒灌。”
沈約凝望著女修周邊空間的凝結,終于道,“女修,你準備玉石俱焚嗎?你毀滅了宋時空間,對你有什么好處?”
問題出,他看了夜星沉一眼。
眾人聳然。
成議員叫道,“女修,一切可以商量。”
他沒想到說的好好的,女修說打就要開打,不由驚慌。
宋時空間滅,他們依照宋空間而建立的空間同時不能幸免。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無論他們的空間如何神奇,可不過是宋空間的產物。
女修淡淡道,“沒有好處。在這世上,我做的事情,多是沒好處的事情。”
旁人這般說,多是有奉獻精神,但話經女修之口,卻有難言的BT之意。
“沈約,你以為我真的在聽你廢話?”女修神色冷酷。
沈約立即道,“當然不是。”
女修周遭的空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凝結。
趙佶等人駭然。
他們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可這般狀況本在垂拱殿前出現了,那時候凝結的人隨即四分五裂,女修為何能安然無恙?
“你不過是在準備。”沈約沉聲道:“你并沒有真正的復出,你如今仍在天涯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