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中又靜。
方初意反問后,美杜莎反倒有些發怔,但她還是堅持道:“不錯,我想問你,這些年來,是否真的愛過我?!”
美杜莎的神情稍顯緊張之意。
松野芳華是女人,明白那種緊張意味著什么。
當一個女人自信滿滿的時候,從不會有那種緊張,當感覺要失去的時候,才會那么關切。
可為什么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呢?松野芳華暗自感慨。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愛的…”
方初意緩緩道:“但在我看來,我救你,不是因為要你嫁給我,只是因為愛你。”
美杜莎有些訝異,她一時間不太明白的樣子。
方初意繼續道:“我愛你,卻不意味著我要娶你,只要你有個好的歸宿,我就會為你祝福。”
美杜莎臉色微變。
她本來滿是信心的樣子,但聽到方初意所言,反倒不自信起來,她不理解方初意的意思。
松野芳華眸中卻有光華閃動,她明白方初意的意思——愛本來不是一定要占有,占有或許只是因為貪婪。
“我很愛你當年的樣子。”
方初意終于道:“你當時雖生活在齷蹉的地方,但我看你卻是潔白如玉。”
神色感傷,方初意喃喃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你正偷客人的一盤花生米和幾個饅頭。”
美杜莎有些惘然,不記得往事的模樣。她也不知道偷東西為什么會潔白如玉?
“你偷了那些東西之后,并沒有自己吃。”
方初意回憶道:“雖然你看起來也餓,但你卻將偷來的東西轉送給一個行乞的乞丐。那個乞丐斷了腿,渾身骯臟,沒有人愿意看他一眼。”
美杜莎有點記憶的模樣。
“可你沒有嫌棄他,你將東西送給他的時候,也沒有高高在上的表情,你的眼中只有同情。”
方初意凝望著美杜莎道:“那種眼神,讓我記憶深刻,也讓我愛上了你。”
美杜莎還是有點不懂的模樣。
很多感覺,她看起來已經遺忘,就如終日吃著鮑魚海鮮的人,忘記曾經白粥的香甜。
“我從那以后就留意到了你。”
方初意淡然道:“你雖是弱者,但也同情弱者,你出身貧寒,可你絕不低賤。”
他的聲音漸轉高亢道:“無論別人怎么看,但我覺得,高貴、低賤不是看地位的,而是看那個人的一顆心。”
美杜莎眼中的光華漸漸淡了下來。
“因此你當初雖可以賺一大筆,卻要和狗一樣、拋卻廉恥的屈從豹子的時候,你選擇了抗拒。”
方初意凝聲道:“你有自尊。你那時候自尊高貴的讓我也是感覺高不可攀。”
握緊了拳頭,方初意咬牙道:“自尊這東西和良心一樣,放棄容易,擁有卻是太難,可就是因為擁有,我們才活的像個人樣。”
神行太保神色感喟。
他終于明白了這個兄弟。
兄弟多年,他雖然明白方初意的義,但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兄弟義的源頭。
初心不改,初意不減。
“我知道我們活的很難,在暗黑街都活的艱難。”
方初意長吁一口氣,平復了情緒道:“但我們若是拋棄了做人的底線,為何還要像個人般活下去呢?”
盯著美杜莎,方初意感慨道:“我救你,因為愛你最美的樣子;我救你,因為我知道堅持自尊沒錯;我救你,因為我希望這世上的良心不會因為一時的腥臊而變質。你到了如今,難道還不明白?”
美杜莎身軀微微顫抖,霍然站起道:“我明白。”
方初意哂然道:“你明白?”
“我明白!”
美杜莎咬牙道:“但我越明白卻是越痛苦,你的疏遠,只有讓我更鄙夷自己,鄙夷的讓我麻木。你一定以為我是個浪蕩的女人,你一定以為我對你的愛不在了?”
方初意并沒有回答。
“我對你的愛一直都在,但我已經無法解決。”美杜莎突然抬手。
沈約霍然到了松野芳華的身前。
無論美杜莎、方初意如何談情,但他目睹了烏蠅、蟲子兩人的死,早知道這女人沒有看起來的那么柔弱。
美杜莎或許沒有無墨那般強大,但她要殺人,絕不是難事。
神行太保全力戒備,方初意卻沒動。
美杜莎抬手一點。
破邪倒下!
在場眾人均是怔住,哪怕破邪臨死前都是艱難的向美杜莎看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站著不說話還會挨了這么一槍。
美杜莎的一槍從破邪的左太陽穴射入,破邪的右太陽穴高高鼓出。
誰都看出破邪死了。
當場斃命。
方初意瞳孔微縮,“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法?”
“因為你的鄙夷,大哥死后,我才另外找了男人。”
美杜莎咬牙道:“我本希望你會嫉妒,我本希望你會勸我,只要你說句喜歡我,我可以拋棄身邊的一切。包括這個破邪。”
看著方初意,美杜莎一字字道:“可我哪怕殺了他,你也不會再愛我了,是不是?”
方初意喃喃道:“原來你還不明白。”
美杜莎緩緩坐了下來,神色轉為蕭肅,“不要再說我不明白。我早明白一切,你只是想讓我死的,是不是?”
方初意沒有回答。
“為什么?”美杜莎長吸一口氣道:“我可以改。初意,我真的可以改!”
看向躺尸的破邪,美杜莎緩聲道:“如今所有的障礙都已不在,你會成為我最信任的人,至于這位沈先生,也可以得到蛇廈極高的權利。”
望向神行太保,美杜莎道:“三哥,這些年來,你不是一直將我當妹妹看待?我也是一直當你是親哥看待。”
神行太保露出猶豫之意。
沈約突然道:“我要的不是權利。我想方先生來要的也不是權利。”
方初意微微點頭,“美杜莎,收手自首吧。你現在收手,還不算晚。”
美杜莎突然望向了遠方,神色轉為冷然,“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方初意,你夠狠,一切…原來都是你的安排。”
眾人察覺有異,霍然回頭望過去,神行太保、松野芳華露出訝然之意,沈約卻露出一絲微笑。
遠方有幾人走來,為首那人已經清晰道:“美杜莎,多行不義必自斃。但方初意并沒有安排這一切,安排這一切的,本是我葉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