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腳步聲在原始森林中來回徘徊,巨大的陰影在行走之中被動地將周圍的樹木分開,發出樹干與樹枝斷裂的吱呀的聲音,大群的小盜龍從林中飛向天空,然而還沒起飛到一定的高度就被那陰影甩過,一片血肉瞬間爆開成為了血水灑落向森林的樹木帶來豐富的氧分。
在那沉重的壓力之中,一個影子安靜地藏在泥土里,渾身上下都裹滿了糞便和泥水的混合物,只露出一只明亮又賊兮兮的眼睛。
如果看得夠仔細的話,可以發現,這個藏在灌木底下淤泥里的家伙并非一動不動,她其實一直保持著移動,只是移動的速度和幅度太小了,小到穿過灌木叢以及蕨類植物的時候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響,那些枝葉在她身上緩慢劃過,動靜細到微不可聞。
沉重的腳步聲在身邊經過,那幾乎快要具象化的威壓把讓周圍所有的鳥蟲蛇蟻全部死寂,那是貨真價實的威壓,通過精神領域的輻射效果造成的現象,一般這種現象只會出現在純血龍類或者相當強大的混血種身上。
但在這個島嶼,這種威壓卻是格外常見的情況,它存在于各個區域的“霸主級”生物身上,明確地占據了某個固定的范圍,任何生物在進入這個范圍之后都會成為它的捕獵對象,簡直就像是人工分化出的封建王國。
照例巡視著自己的領地,那巨大的陰影按著固定的線路漸漸遠離了,地上的泥土灌木中趴著的小賊側耳貼在地面上,直到聽見那腳步離遠之后,猛地抬起頭來,雙手撐地而起,一個標準的百米沖刺的起跑就把自己發射了出去!
她的目的很明確,賊賊兮兮地貓著,當然就是為了偷東西,而她要偷的東西可不一般。
也是同一時間,周遭各個方位都響起了快速的腳步聲,無數個影子箭一樣躥了出來,向著同一個地方奔行!
那些都是如鴕鳥般的生物,頭部有深紅色的骨質頭冠,奔跑的速度很快,頭部短小,嘴的上下端有著兩個尖刺一樣的東西代替了牙齒。
竊蛋龍,這是它們在歷史上留下的學名。
這群竊蛋龍在周圍埋伏了許久,只等著那霸主級的生物離開之后,直奔那藏在密林深處的高高土丘而去,在土丘上幾顆巨大的蛋倚靠在那里,沐浴著頭頂特地被清掃出來的陽光。
論偷蛋,他們的確是專業的,埋伏,等待,就算被霸主級生物偶然一腳踩死也不發出任何的動靜暴露同伴,然后等到機會來臨,一發致勝。
而今天,這群專業的小偷卻恍然發現身邊居然多了一個同行,埋伏地比它們好,耐心比它們還充足,而且還相當不要臉地在身上抹了霸主級生物的糞便。
最令人憤怒的是,這家伙跑到一半,發現爆發力跟不上前面的竊蛋龍,居然用手去扒拉人家的胳膊,硬生生讓前面的竊蛋龍平衡失控直接摔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圈撞在樹干上,腰都撞了個對折,大概以后是在這座島上混不下去了。
卑鄙的小賊一馬當先蹦上了土丘,結果發現那蛋居然有她半個人那么大,有些懵逼,后面的幾只竊蛋龍蹦上土丘目的明確,直接撞上那巨大的龍蛋,用嘴巴上下的尖刺代替牙齒直接磕開了厚厚的蛋殼,腦袋埋進去痛飲里面充滿血絲的營養豐富的蛋液。
小賊還在看著面前的巨大龍蛋發愣,似乎不知道該怎么下手帶這玩意兒走,就在她發呆的時候旁邊有一只竊蛋龍奔著她的蛋沖了過來想下手,她旋身一腳就踹在這玩意兒的肚子上,把它給干飛到了土丘外面去。
被踹飛的竊蛋龍相當憤怒,重新爬上山丘低頭對著小賊發出嘶叫,那些似乎沒有什么意義的音節,居然引發了空氣中某種規則的震動,隨后一陣風流纏繞在了它的四周,就像螺旋的翅膀一樣,使得它俯身爆發全部速度跟個小導彈一樣飛射了過來然后被小賊一個跳馬給躍了過去。
“什么世道,一只路邊的竊蛋龍都能釋放言靈了。”小賊嘀咕了一聲,之后兀然發現其他的竊蛋龍整齊地盯著她這邊,那些龍瞳中都充滿了驚恐,隨后化作鳥獸散,丟掉了沒吃完的龍蛋,轉身就跑下了土丘消失不見了。
小賊有些莫名其妙,還以為這些群體狩獵的小玩意兒有多團結呢,結果一個隊友倒下了其他扭頭就跑?
可她其實是誤會了,這些竊蛋龍逃跑不是因為同伴倒下了,而是因為另外的事情——那只被激怒的竊蛋龍釋放的言靈,它們很清楚在偷蛋的時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比如言靈,這就是絕對令行禁止的行為,任何在偷蛋過程中釋放言靈的竊蛋龍都會被同類排斥并且孤立出團隊,至于為什么.
遠處傳來了地動山搖的轟鳴,山林倒塌,暴怒的吼叫聲從遠處襲來,那簡直就是一陣肉眼可見的音浪,帶著無邊的威壓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
站在土丘里的曼蒂·岡薩雷斯驟然抬頭,臉上的泥土嚇掉了兩片,這下再也不容她去思考該怎么帶走龍蛋了,直接取下了腰間的水杯,倒干凈里面的水,直接曲起手肘,咬牙用力磕破了蛋殼表面,探手往里面狠狠撈了一大把,把水杯抽出龍蛋里的時候,幾乎整條手臂都黏上了一層帶血絲的粘液,而那粘液也發出著一股讓人吞口水的香味。
那股香味被帶出蛋殼之后,飄蕩在了空氣中,遠處那吼叫聲越發暴怒了,沖過來的速度再度提快,幾乎整個地面的土石都被震得跳起。
曼蒂把水杯蓋起,探頭看了一眼土丘外,差點給嚇死,那迎面沖來的巨大陰影在陽光的沐浴下露出了真身,那是一個高達二十米的巨型異特龍,通體深黑色,身形比例相當的“苗條”,渾身上下顯著完美的勻稱比例。
最令人矚目的是它的上下顎居然被一層骨狀物給包裹了,就像一副鋼鐵口套,那根本就不像是自然生長出來的,讓人懷疑就算是鋼鐵都得被他它那恐怖的咬合力直接給鍘成兩段!
而最可怕的是,這只在原始森林中硬生生沖出一條道路的異特龍猛地踏地,在曼蒂的感知中,一個領域瞬間張開,影響了方圓數百米。
地層直接裂開翹起,形成了層層疊疊的高墻,阻擋那些偷吃蛋液后意圖逃跑的竊蛋龍。
層層疊疊的土圍墻將周遭近千米的地形給硬生生徹底改變了,原始森林七翹八拱了起來形成無數高低不平的斷面,泥土中蟒蛇般粗細的地龍從斷截面鉆出茫然地落在了陽光普照的地面上,又被森林里瘋狂逃竄的各式各樣的恐龍踩成血泥。
曼蒂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有些呆板,徹底改變大范圍的地形,這已經是大地與山之王一脈的相當高階的言靈了吧?這是這玩意兒能釋放出來的力量嗎?還真就越古越強唄?侏羅紀的老東西來給二十一世紀的小洋馬一點遠古震撼——還講不講道理了!
異特龍在將地形改變后就不再急了,死死盯了一眼土丘上的曼蒂,再開始重新仰頭發出了嘶吼,新的領域展開了,那異特龍的身形居然開始縮水了,渾身上下的肉量不斷地縮小,并非漏氣的那種縮小,更接近于高壓下將原本密度就很大的物質再度凝練濃縮,最后誕生出的完美之物。
原本數十米高的龐然大物縮水到了可以藏身在原始森林樹木中的程度,表面的肌肉壓縮成了鋼鐵的色澤,同時鉆出了比鋼鐵還要堅硬的鱗片。
與此同時它的速度也提升了數倍,化作了一道漆黑的閃光穿梭在林間,所有攔路的樹木直接被撞斷,巖石也被直接撞飛起來炮彈一樣砸到遠處的森林之中。
那些被改造后的地形攔住的竊蛋龍開始瘋狂逃竄,數個領域也迅速張開,包括但不限于曼蒂認知內的數種天空與風之王一脈的各種言靈,但這都無濟于事。
足以將兩人合抱的樹干直接炸空掉的壓縮空氣炸彈直接被發射出去,砸中了異特龍,只是蹭掉了一兩塊鱗片,但那微小的疼痛卻足以讓異特龍感受到莫大的憤怒,以更加凌虐的方式捕獵這些卑劣的偷蛋賊。
土坑上快速滑下的曼蒂也注意到了,那異特龍在殺死爪下的竊蛋龍后,快速抬頭抽了抽那精致的鼻子,然后果斷地朝著一個方向猛撲過去,數秒后,幾百米外響起一只竊蛋龍的瀕死哀嚎。
落地,曼蒂直接一度暴血起手,就像羚鹿一樣向前猛躍,雙腿的大腿肌肉將褲子繃得緊緊的,在腎上腺素和各種化學物質分泌的作用下,爆發出了遠超世界冠軍的短跑速度,不斷翻越地面裂起的土墻和溝壑,向著異特龍的領地外逃去。
不能保留體力了,曼蒂心中警鈴大作,她原本就打算的是偷到東西就走人,可誰想到會遇到一批同行?搞得現在變成緊張刺激的大逃殺了。
在殺完最后一只竊蛋龍后,異特龍黑色閃電般沖上了土丘,檢查了它所有的龍蛋,最后仰天發出了悲愴和憤怒的咆哮,最后鎖定向了遠處林中矯健穿行的最后一個卑鄙的竊蛋賊。
沖在前面的曼蒂只感覺背后一涼,一度暴血自動跳到了二度暴血,這才讓她的腳步沒有被迫地停止下來,稍微血統弱一些的恐怕現在都渾身僵硬走不動道了。
曼蒂速度加快,強化后的聽覺清楚地聽到背后遠處那快到難以置信的縱掠風聲,在短短幾秒后她就大概知道自己應該是跑不掉了,在那呼嘯的風聲即將抵達后背的瞬間,向前撲躍翻滾避開了那幾乎貼地的一口能開山裂石的咬擊!
那骨骼包裹的上下顎幾乎貼著曼蒂高挺的鼻梁合攏,那股惡風以及血腥味隨著烈風一起將地面的蕨類植物和灌木吹平,那只位于頭顱一側的暗金色龍瞳死死地盯住曼蒂,里面的怒火快要噴出瞳仁了。
一個領域展開了,目標是這漆黑的怪獸般的異特龍,一瞬之間,黑暗籠罩了這只異特龍的視覺,它驟然驚慌地甩動腦袋,不斷地在原地踱步,瘋狂地攻擊著周圍的環境,而曼蒂則是早趁機溜走了。
就在曼蒂即將離開之前異特龍的言靈所構筑的崎嶇復雜地形的時候,那因為視覺喪失一陣抓狂的異特龍也漸漸冷靜了下來,隨即輕輕抽了抽鼻子,擺頭鎖定了一個方向,那骨顎的嘴角露出了一個相當猙獰的表情,一個沖刺就奔了過去然后一口咬下!
大量的鮮血從腔體中迸發而出,噴了異特龍一臉,但它卻并沒有咬到肉或者骨骼的感覺,就像是咬破了一個水袋。那些迸發在它臉上的鮮血的味道也相當復雜,就像炸彈一樣摧毀了它的嗅覺,讓它瘋狂地甩著腦袋發出惱怒的吼叫,同時詠唱出了新的領域,那是大范圍的毀滅性言靈,領域影響空間中的地元素開始暴動!
可在即將成形的時候,一個更為巨大的身影猛地從森林中沖出來,一口咬在了異特龍的脖頸上,強大的沖擊力直接將它摁倒在地上,那是另一個區域的霸主級掠食者,看模樣像是考古課本上的南方巨獸龍,只不過那顱骨向兩側分開的骨骼卻如同鋼鐵的刀刃一樣,全是深紅色的鋒利鱗片在邊緣,輕而易舉就在擺頭之間割開了異特龍強韌的軀體。
這只異化的南方巨獸龍是受到了強烈的血腥味以及大范圍的領域釋放吸引而來的,在見到異特龍陷入了困境,毫不猶豫就發動了襲擊,并且醞釀起了更為可怕的領域,即將釋放!
背后地動山搖,唯一幸存的偷蛋小賊終于得以逃脫升天,抱著自己的收獲,一路低頭狼狽鼠竄,將背后那些可怕的撕咬和怒吼拋得遠遠的,隨后釋放出來的震天動地的可怕言靈也不再關她的事情了。
將背后的那可怕的動靜甩在腦后,曼蒂按著自己記憶中的路線,快速地穿過復雜的地形,來到了懸崖邊上,摸出腰間綁著的繩索綁在一棵裸露出的樹樁上,直接往下跳躍來了一個標準速降,靠重力和慣性蕩進了懸崖峭壁上的一個中空的洞穴里。
進入洞穴的瞬間,曼蒂就察覺到自己被黑暗中的某種威脅瞄準了,不過她沒有驚慌,只是抬起了手喊道,“別那么慌,是我。”
洞穴的深處,躺在干草鋪的臨時床榻上的零漠然放下了手中的土制弓箭,重新躺了回去。
曼蒂走過去借著洞穴外照進來的光,看了她一眼腰部衣服下滲血的傷勢點,微微瞇了瞇眼睛。
之前造成的傷口好像開始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