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站在蘋果園站的地鐵閘機口,手指中夾著的金色的卡片在上面輕輕刷過,悅耳的“滴”的一聲中,閘機亮起綠燈放行。
站在熟悉的地鐵自動扶梯前,路明非多么想仰天長嘯,大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啰!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里就是這次旅程的終點了,那如夢似幻的泡影般的世界總該是有一個結局的,那么由北亰尼伯龍根的地鐵開始,再以北亰尼伯龍根的地鐵結束,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他背上背著七宗罪的劍匣,雙手叉腰站在向下的自動扶梯上面,望著底下的站臺,臉上是數不盡的歷盡滄桑,忽然就和曾經的偉人們感同身受起來了,想必當時的曹操也是在如此心緒下念了那首“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吧?
他也心生感慨想要吟詩作對一首,符合現狀的詩篇的話,要吟就吟:“大夢一場誰先覺?今日方知我是我!嗚呼哀哉,何其幸也!”
出處是魔改的諸葛亮的那兩句“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很可惜的是這邊的世界也有諸葛亮,蘇軾也有,穿越者必抄的水調歌頭不能偷了,略顯遺憾,如果可以的話他不介意客串一把文抄公,在這片江湖上留下個屠龍詩神的美名,一邊提刀砍龍王,一邊吟詩作對:“孽畜!休得猖狂。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然后放個和水有關的言靈,一劍斬下一汪天泉映月,哇嘎嘎噶,想想都帥得流油。
——不過按照這邊互聯網的環境,小有名氣應該可以,但想奪得個現代詩仙的稱號,估計難,畢竟就路明非在這邊偶爾沖浪后觀察的情況來看,李白估計重生回來,寫點詩發去貼吧,都會被吧友抨擊寫得太爛,不如《詩刊》一根。
總的來說,這一場泡沫般的鏡花水月終究是有所得的,不談閑暇時看了很多超前年代的電影視效,逐漸抽象的網絡環境也給他狠狠地上了一課。單說正事上,好歹他多了許多實戰經驗。
不止是過往他原本世界線上經歷過的那些破事被做成了副本被他單刷了一遍,執行部那邊看他這么行,更是差驢一樣差他到處奔波,一段時間下來砍的危險混血種,比他以前見過的混血種都還要多。
雖說他大部分都留手沒徹底砍死,但按不住有些傻逼硬是要往他刀口上撞,莫名其妙讓他多背了幾條人命,心中堵堵的,最后只能用這只不過是一場“夢”來搪塞忽悠過去。
回想起這一年多實打實的經歷,路明非感覺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自己恐怕在睡覺之前吃的那根巧克力棒里被下了安眠藥...呃。
路明非微微一怔,表情有些怪異,如果按照曼蒂·岡薩雷斯那貨的性格來說的話...說不定這種假設還真有可能是真的?
他搖了搖頭用力拍了拍腦子,把那些感慨和多余的雜念全部清空,收緊了一下背后背著的七宗罪,踏步走上了自動扶梯,被帶動著向下前進。
按照路明非自己那邊帶來的情報來看,想進入北亰地鐵的尼伯龍根也就三個辦法,要么尼伯龍根自動邀請你進去參加那場人命不要錢的游戲;要么你手段過硬用古老的煉金術強行把霧之國的大門給打開;要么就遵循規則在二十四小時內把北亰地鐵的環線全部打卡一遍,在你的地鐵卡變成金色之后回到1號線蘋果園站在無人的情況下刷卡進入,那輛通往尼伯龍根的地鐵列車就會來月臺上等候你。
路明非用的是第三種辦法,也是最笨的辦法,但不得不說,他很有效。這邊的尼伯龍根似乎也遵循了那個像是都市怪談的規則,在他跑完整個北亰環線打卡后,親眼看著自己的地鐵卡變成金色時,他就清楚自己人擠人一天的罪沒白受。
得到了入場的門票,他誰也沒告訴,就一個人背著從“諾頓殿下”那兒零元購來的七宗罪準備單刷副本了,沒有“皇帝”的存在,那么《九重鬼域》應該也不復存在,這片尼伯龍根就應該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首領副本,按照劇本,他進去,一路清雜,然后闖到關底,宰了耶夢加得和芬里厄,這場夢境也就到頭了。
如果到時候那都還不醒的話,他倒也完全不介意繼續把這個夢做下去,因為他倒是想看看順著時間線往后會發生什么...可“皇帝”恐怕沒那么好心腸,預知未來這種能力就得一個人偷偷看劇本,哪兒有給對手也一起看的說法?
所以,他現在的目標很明確了,宰掉大地與山之王這個關底boSS,回去他的世界!以全新的姿態,百戰·路明非的形象閃亮登場,一刀砍爆皇帝的狗頭,做掉搞東搞西的大地與山之王!
摩拳擦掌,路明非下了自動扶梯,環顧四周,黃金瞳閃耀,頗有狼顧鷹視的神采,一身黑色風衣瀟灑得離《黑客帝國》里的Neo只差一副墨鏡。
1號線略微狹窄的過道中沒有其他乘客,地面上有薄薄的白色霧氣,就像舞臺劇上為了效果噴的干冰,四周幽靜而清冷,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唯有LEd燈的時間排掛在立柱的過道上,秒數跳動,分割時間的符號閃躍。
路明非彎腰摟了一把地上的白霧,被他揮手過的地方很快就消散了,這些白霧沒有具體形狀,輕微的局部這里一塊那里一塊,呈現白色云霧狀斑跡,有點像牛奶流淌過的痕跡。
這是自然形成的現象,這一點就足夠他升起警惕,無數次戰斗培養起的警惕性讓他袖口中的短弧刀刀柄已經落到了朝后的手心,一步一步地向著地鐵站深處走去。
在走到最深處,也就是出車的隧道前時,路明非忽然停住了腳步,松開了手里抓著的短弧刀,相當復雜地看向那個站在黃線后,一身漂亮小西裝等著早班車的路鳴澤。
“早啊,哥哥。”路鳴澤沒有回頭去看路明非,雙手后背著腳尖輕輕墊了墊。
“我差點被諾頓干死的時候搖人你不出來,現在你舍得出來了?趕早班車是準備去早八還是回家?”他沒好氣地陰陽怪氣道。
路明非看見小魔鬼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夢境里呼呼晃晃的一年相當真實,也就3E考試的時候他見了這家伙一次,之后他就像是神隱了一樣不見蹤影,不管怎么喊他,他都舍不得出來,氣得路明非想把這家伙的戶口本綁在一起link出他的媽媽,然后一刀干爆送去堆墓。
“能被這邊世界的諾頓打敗,哥哥你也沒什么必要再回去了吧?以你現在的水準揍那些以往的主流對手,不就是拿著珠淚回決斗城市的版本?這都打不過,我這里建議是remake算了。”路鳴澤吐槽道。
路明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些密集的梗的含義,鼻子都氣歪了,“你老實說,在我打生打死車副本開地圖的時候,你是不是偷偷在網上沖浪?”
“還網上沖浪呢,什么老土用語,哥哥你oUt啦。”路鳴澤笑了笑向他招手示意他過來站在他的旁邊。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還是收起了短弧刀走了過去,靠近后上下打量這該死的魔鬼,“你今天忽然出現在這里干嘛?是來祝賀我成功通關的嗎?”
“算也不算,哥哥你玩過不少小黃油RpG對吧?”
“你問這個干嘛?不對,你偷偷翻我steam倉庫啦?”
“我只是拿你熟悉的東西舉個例子,就好比你玩的那些RpG黃油,女主角到關底boSS的時候,是不是都會有一個Npc或者一個旋轉的粉色水晶在門口,你靠近了互動,它就會提示你,前方的敵人特別危險,是否先事先存檔?如果你太過自信直接莽進去了,被初見殺一波帶走,你就只能從你上次存檔的地方重新開始玩了。”
路明非倒吸了口涼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這個世界掛了,就得從頭再來一次?”
“是的,因為你沒存過檔。”路鳴澤小手一攤,“大概你死了的話,就得從那個高三的5月重新開始再推一遍劇情了,而且還很沒良心地不給你SKIp的選項,硬生生讓你把劇情從頭全看一遍!”
“你特么是在neta那個不能說的二字游戲是吧?絕對是吧?我警告你說話注意一點啊,小心人家分分鐘就把你這破逼夢境世界給沖了。”
“哪兒能啊,我只是在反串罷了,我也是那款游戲的忠實玩家,還買了他們不少股票呢!”
“呸!云玩家!人家壓根就沒上市!你哪兒來的股票買?露餡了吧!”
“被你發現了,不過哥哥你怎么了解得這么清楚,難道你也玩...”
“口住!”路明非一拍他腦袋,揉成雞窩,一屁股坐在了黃色盲道上,把背后沉的要死的七宗罪給卸了下來。
路鳴澤笑了笑,路明非卻發現他笑得很狡黠,看起來只是隨意拋了個梗給自己咬。
“說正經的。”路明非扭頭躍過身旁的路鳴澤,看向那漆黑的隧道口,“在這里設置一個存檔點,關底boSS真的很難嗎?就算是現在的我也打不過?”
“當然,作為關底boSS,怎么也得有牌面,不然輕輕松松就被你速通了,我們這些做關卡設計的哪兒還有面子可言?”路鳴澤哼哼說道。
“啊!你承認了吧!這特么的《九重鬼域》也有你的份!”路明非盯向路鳴澤不懷好意地說,“合著敵在本能寺啊!”
發生在日本天正10年6月2日凌晨,織田信長的得力部下明智光秀在京都的本能寺中起兵謀反,殺害其主君織田信長。日本歷史也由此被改寫。本能寺之變是日本史上最大的政變。)
“不然你想怎么贏?硬打蘇州?你看看是不是打了一年了還沒見到正主。”面對路明非的質疑,路鳴澤只是淡笑著說,“幾千人就想打蘇州?還是老老實實先去打南亰吧。”
路明非愣了一下,細品了這句話,忽然明白了對方話里的隱喻,驟然沉默了起來。
“三個流寇,想要妄圖攪動天下,勢必擰成一股繩。三個無辜者的性命為血契,天地佐證,山河為盟。”路鳴澤說,“起因那三條人命,最終分崩離析也因那三條人命。事與愿違的事情多了,很多事情想搏出生路,就得兵行險招。”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路明非輕聲嘆了口氣。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哥哥。”路鳴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