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做飯,前極道千金的晴琉大概也就會做點方便面之類的貨色。至于和馬的廚藝雖然一般,但好歹也有著大吃貨帝國的靈魂傳承,只要有足夠食材的話,勉強也能做一頓吃得過去的飯菜來。
不過今天和馬有些懶得動,想著要不要干脆帶晴琉出去吃飯。雖然靠警部補的薪水要供養三個大學生是相當吃力,好在他寫歌時不時有筆額外收入,偶爾一兩頓還是搓得起的。
就在和馬認真考慮著午餐菜單的當口,道場響起敲門聲。
在和馬反應過來前,晴琉就先應答了,隨即便蹬蹬蹬地跑去開門——因為只是做我劍道基本型的練習,所以晴琉沒穿護具,手上也只拿著練習用的木刀。要說這樣跑去開門要說不算禮貌,但桐生道場原本就不是以溫良恭順而聞名,所以和馬倒也不介意。
“和馬…啊不,師匠,有客人。”
“是誰啊?這時候過來。”
聽晴琉的聲音似乎不是來找麻煩的家伙,和馬把半身子倚到過道上,懶洋洋地望向玄關位置。然后便看到一名揣著公文包、略顯神經質的削瘦男子,正脫鞋走上過道。
“炭井監察官?你怎么來了?”和馬驚訝道。
“早上我去機動隊找你,他們說你在家里待命,然后就過來找你了。”不待和馬招呼,炭井便走進客廳,徑自在茶幾對面坐下,自來熟得一逼。“怎么?關東之龍打算退休扮演薪水小偷了?惡黨們要是知道的話搞不好會去東京灣放煙火呢。”
“喂喂,我的搭檔可是還在住院耶,按警視廳規定是沒法單獨行動的。”和馬聳聳肩膀,也不跟炭井講客套話了。“另外我還肩負給機動隊挖掘人材的重任,所以嚴格來說也不算偷懶。”
“那還是真是辛苦了。你的搭檔叫麻野對吧?警視廳官房長官的小公子,聽說他被車撞斷了條腿,還啥大礙吧?”
“這個嘛,昨天我去探了個病。那家伙在特別加護的病房里,有吃有喝還有未婚妻照料起居,生活過得相當滋潤呢…”想到當時的情景,和馬嘴角忍不住彎起來。“不過,他那位未婚妻可是身高一米七八的高挑美人兒,駕馭起來可能比較辛苦就是了。”
“可是我記得他才只有一米五六…”炭井聽得愣住,隨即不禁搖頭苦笑。“看起來,咱們官房長官好像相當堅定地想改良下一代的品種呢,這算不算拔苗助長?總覺得一點也不羨慕呢。”
“不不,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相當令人羨慕的待遇了吧?”
“警部補,雖然我不想對他人興趣說三道四,但這方面你已經獨占了太多資源…要是連搭檔未婚妻都不放過的話,那就算用再好聽的話來說也是人渣行徑哦?”
“我才沒想啊,混蛋。我只是想默默祝搭檔早日幸福而已。”
“說得也是,等他哪天出院了,我也找他喝個酒吧。”
在和馬和炭井進行著男人間對話的時候,客廳門向旁滑開,晴琉端著泡好的茶水跟茶點走進來——以往這是千代子的活計,玉藻在的時候也偶爾代打,不過今天兩人恰好都不在,結果只好由晴琉來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師匠,請喝茶。”
別的不說,至少晴琉的動作姿態還是學得有模有樣的。
“…晴琉,下次用更燙點的水來泡茶比較好。”
端起茶杯的和馬裝模作樣地評論了一番。要說家里的玉藻跟南條都是茶道高手,但其實他對茶本身倒是沒啥講究。知道這點的晴琉在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吐了下舌頭,一聲是的應答后便默然退下。
“哦呀,這是神宮寺家的栗子餅吧?好像還是只供華族家系的限定品呢,原來警部補在道場里過 著奢華生活的傳聞是真的。”炭井也端起茶杯,不過卻對晴琉端出來的茶點更感興趣,不客氣地拿起栗子餅咬了口。
“奢華個屁,這是弟子帶來孝敬的自家特產啦。”和馬翻翻白眼也懶得解釋。“另外你這家伙,兩手空空地來拜訪算怎么回事?至少也帶點茶點來才合乎禮儀吧?”
“別鬧了,警部補你天天吃神宮寺家的限定點心,路邊果子屋隨便買的廉價貨哪里看得上眼?”炭井說著拿起另一枚栗子餅放進嘴里,連續吃了好幾枚栗子餅后。這位監察官才取出紙巾擦掉手里的碎渣,重新端坐姿勢,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資料遞過來。
“這是啥?”
和馬皺眉看著那張寫著名字跟數字的紙頁,覺得相當眼熟。
“今天的報紙看了吧?這就是留在現場的那份資料的復印件。”炭井把目光移到茶幾邊上的報紙,頓了頓后,向和馬開門見山地問著。“鄙人實在不擅長旁敲側擊的話術,所以就直接向警部補提問了,高田墮樓身亡的事件,是否跟您有關呢?”
“喂喂,報道上可是說現場沒發現任何入侵者的痕跡哦?你以為我會飛天遁地嗎?”和馬聳聳肩膀。眼前叫炭井的監察官是那種精明干練的官僚類型,而且論人格貌似也值得信賴。不過他畢竟是體制內的人物,和馬并不打算把他拉攏過來。
“警部補,你倒一點沒否認有想干掉高田的想法呢?”炭井微微瞇起眼睛。
“廢話!那家伙可是對我道場弟子下手綁架了兩次!要是換成信長公的時代,我早就把他大卸八塊了!”和馬惱怒地一拍桌,毫不作偽的氣勢勃發出來,把對面監察官當場唬住。
“不過這時代就算警部補也沒法隨意行使武力,所以我也只能干瞪眼…你那表情好像不相信呢?我是說真的哦,事實上,事發那天我跟晴琉去逛舊書屋了。她想找些參考用的音樂書藉,我就陪他到處逛逛,要證據的話應該還能找到書屋當日的收據。”和馬擺擺手,端起茶杯泯了口。
“我覺得吧,警部補的性格,不像是會眼睜睜看著惡人逍遙法外的類型。”炭井也端起茶杯靜靜說著。
“其實這陣子調查下來,我發現高田那混蛋得罪的人可不少,想把他沉進東京灣的人至少有兩位數以上…說實話,要是誰出手搞他,我一點都不意外。”和馬豎起兩根指頭說著。
“就好比,吉川康文?”炭井微微瞇眼,提到預備調入機動隊的某人的名字。
“不,那家伙出手的話,高田那廝的臉會先被揍爛,而且現場留下的痕跡會多到讓白鳥桑半天就把他逮捕下來。”和馬搖頭苦笑出來,隨即安慰般朝炭井開口道。“其實你也別想太多啦,搞不好真的就像報紙的那樣,是那家伙接到舉報后畏罪自殺呢?畢竟人在做,天在看。”
“人在做,天在看?”來自中國的諺語對日本人來說還是比較陌生的,炭井重復了好幾次才似乎理解其中意思,隨即放棄般的微微嘆了口氣。“原來如此,警部補對中國文化相當熟悉呢,時不時都能說出些發人深省的句子。”
“畢竟是東大生嘛。”和馬聳聳肩膀正想裝逼,隨即想起眼前這貨貌似也是東大畢業的來著?
“反正,不管高田警部是畏罪自殺還是失足墜樓,總之現場都留下了這份資料。接下來我會從這里著來調察相關的線索,不過大概會花上不少工夫就是了。”炭井頓了頓,若有所指地望向和馬。“假設,我是說假設哦,類似今次高田警部的事件再發幾次的話,應該就能啟動對他們派系的正式調查了。”
“那你可得加把勁,等麻野康復后我也會加進來的。”和馬朝炭井投以鼓勵的眼神,隨即想起般的彈了下響指。“說起來,高田那廝掛掉后許多線 索都沒法往下查吧?或者從日向公司那邊調察看看。據我所知,他們社長甲佐正章和另一邊的大平康儀,這兩人跟那廝交往相當密切,搞不好能挖出些有用的東西。”
“…明白了。”炭井點點頭,貌似把這兩名字仔細記住,隨即便收拾公文包、起身擺出準備告辭的架勢。和馬注意到,這位監察官在收拾公文包的時候,趁機又拿了一枚栗子餅放嘴里。
“你好像很喜歡吃甜食?”和馬忍不住猜測著。
“甜食能減壓,比吃藥好。”炭井倒也不客氣地承認。“另外,神宮寺家的甜點果然是絕品。”
媽蛋,你這樣賣萌精明官僚的人設都崩塌了好不好?和馬哭笑不得,暗忖著要不要跟玉藻打招呼,為這位壓力大到嗑藥當飯吃的監察官準備些甜點送過去?
送炭井離開后,墻上時鐘也差不多指到正午時分。和馬仔細考慮了兩三拍,偏頭向著道場方向招呼晴琉。
“晴琉,要不要出去吃飯啊?”
警部高田倒下就好比推倒一塊多洛米骨牌,在周圍牽起許多難以預料的連鎖反應。作為高田合作方的日向公司,也理所當然被卷進這股波亂中。這天社長甲佐剛處理完來自律司事務所的問詢,便接到有客人拜訪的消息。而且來拜訪的客人還不是別人,正是他老同學兼合伙人的大平康儀。
大平跟甲佐是明治大學的同期生,也是交往甚密的老友,當初大平原本想辭了職甲佐一起經營公司,不過甲佐勸他把心理診所保留下來。后來大平的心理診所成為日向公司最好的掩護,利用偽裝地治療的洗腦術幫甲佐解決了好多潛在的麻煩問題,從而形成了前期甲佐、后期大平的洗腦鏈條,兩人并依此攫取了超乎想象的龐大利益。
不過為避免無謂的麻煩,表面上兩者還是維持著獨自運營,就算聯系也只在私底下以校友聚會的名義進行。好比今次這般大平康儀直接找到日向公司來,可以說是相當罕見的例子,也足以證明后者面臨的事態緊急。
“我的診所剛被搜查了。”甲佐在辦公室接待了大平康儀,一見面對方便拋出診所被搜查的噩耗來。
“搜查?”甲佐挑挑眉毛。“他們弄到搜查證了?”
“當然,都是高田那混蛋留下的鍋。”大平咬牙切齒地說著,原本斯文的秀才臉孔上浮現出憤怒跟驚慌混雜的神情。
日向公司和心理診所經營的洗腦業務,迄今為止都披著貌似合法的面紗,就算警察知道他們有問題也沒法予以懲處。然而高田突然橫死卻讓那層面紗失去了保護效果。打著調查高田警部死因的名號,一隊如狼似虎的警員在早先突襲了大平的心理診所,并帶走大量不知是否能當成證據的記錄來。
看著自家診所被翻得底朝天,向來扮演著淡定醫生的大平康儀也禁不住動搖,于是便慌慌張張來日向公司找甲佐。不過說實話,甲佐這邊大概也拿不出什么解決辦法。
“不要慌,反正死人是不會開口的,有什么問題都推給高田那混蛋就行。”甲佐先安慰著找上門的同窗,待其稍稍鎮定后才繼續確認著。“另外那些被帶走的東西,會有危險嗎?”
“…只是些診段記錄和診所帳目而已,應該不致于。不過帳目上有好些都跟高田有關系,要是那邊認真追究的話,我不知道會不會構成嫌疑。”大平邊喘氣邊望向甲佐。“真被起訴的話,到時候恐怕得借助你那群法律豹狼的手腕了,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雖然我想這樣說,但其實上午我也剛好收到這個。”甲佐搖搖頭拿出一份公文給他看。“這是律師事務所的非正式函件,上面很抱歉地說到因事務所最近業務繁忙,日向公司的相關事務恐怕沒法得到最優先 處理。”
“沒法得到最優先處理…等等,這是要和日向公司切割開的意思?”大平稍稍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沒錯,信上最后還說什么非常抱歉來著…混蛋!那幫該死的法津豹狼!見風使舵的本領倒比誰都強啊!”甲佐咬牙切齒地咒罵著,忍不住狠狠捶了下桌子。
大平康儀口愣目呆地看著甲佐,又拿起那份公文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直到實在找不出別其它的涵義,才頹然坐倒在旁邊的椅子上,似乎整個人都癱了下去。
“怎么會變成這樣…明明到目前為止都是一帆風順的,到底,到底是哪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