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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雨后

熊貓書庫    我在東京教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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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馬剛收刀,玉藻忽然扔出了一張符,本來要飛散的灰突然被凍起來,變成了煙霧形狀的冰雕。

  和馬疑惑的看著玉藻:“你干嘛?”

  “就這樣讓她散掉,那她就只是單純的進入植物人狀態。剛剛食夢貘說過她曾經強行破壞學姐的靈魂,結果損耗嚴重直接免疫系統紊亂。所以我想動點手腳的話,應該能再現這種紊亂?”

  玉藻一邊說一邊變出巫女的常用道具御幣,用綁著紙帶的那一端在地上繞著赤西的靈魂凝成的煙霧雕塑畫圈。

  和馬挑了挑眉毛:“你是說…把這次的事情,偽裝成她玩太投入,結果身體出了問題?免疫系統紊亂能導致植物人化嗎?”

  “我不知道啊。”玉藻聳了聳肩,開始在畫好的圈里面添加文字和其他圖案。

  和馬:“你是東大的學生耶,怎么會不知道?”

  玉藻樂了:“這里冒出這個梗,我倒是不討厭。總之,免疫系統紊亂導致植物人化什么的,比毫無理由突然就植物人了要合理不少。剛好這里還剛剛爆發了細菌疫情。”

  和馬點頭:“確實是這么回事。但是…”

  玉藻停下在地上畫圖的動作,抬頭看著和馬:“怎么?”

  和馬撓撓頭,沒有馬上回答。

  玉藻試探著問:“你該不會是覺得讓其他人懷疑是我們導致她變成植物人更好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想背這個鍋。只是…我一點鍋都不背,就這么從這件事里抽身了,今后我還能以英雄自居嗎?”和馬看著玉藻,一臉認真的征詢她的意見。

  玉藻也用十二分認真的口吻說:“你當然能。你審判并且制裁了罪犯,挽救了將來可能被她殘害的人,這是不折不扣的英雄行為。”

  和馬反問:“可是我違背了程序正義。程序正義雖然必然會導致一些善于利用規則漏洞的人逃脫懲罰,但是它也保證了沒有人能超然于規則之上。

  “現在我脫離的程序正義,審判了別人,將來我出現了偏頗,誰來審判我呢?”

  玉藻暫時停下在地上畫法陣的動作,站起來走到和馬面前,把御幣像拂塵一樣拿著,然后還順便給自己換了一身繁復華麗的巫女裝。

  巫女裝外面的潔白羽織上,印著墨色的鶴紋,鑲著金絲邊條。

  “我一直以來,都盡量以人類的角度去思考和發言。”她對和馬說,“下面請允許我以大妖怪玉藻前的身份和立場說幾句。”

  她頓了頓,稍微斟酌了一下語句才開口道:

  “我生來就是強大的妖怪,為什么我會是比較強大的那一個,我不知道也不關心。

  “作為強大的妖怪,我一直擁有超然于普通妖怪的權力,我理所當然的把雪女抓來消暑,用濡女的煉油來滋養毛發。

  “所以很多妖怪——當然還有許多人類,把我視作殘暴的妖孽。但是同時我也是掌管豐收和結緣的神祗,時不時也會裁決一些妖怪之間的糾紛。

  “因為我有我的原則,有我的善惡觀念,這些從未變過,這些指導著我行使我強大的力量。

  “和馬,你也一樣。只要你自己恪守內心的良善,你就不需要別人來審判。”

  和馬正想點頭,忽然又驟起眉頭:“不對啊,你在蠱惑我。食夢貘提醒過我的,你是超級擅長蠱惑人類的妖怪。”

  玉藻笑道:“我只是在利用我蠱惑人心的力量,來消除你的猶豫。決定要走這條路的,是你自己。”

  和馬深呼吸。

  沒錯,決定走上這條路的,是他桐生和馬自己。

  從決定斬殺津田正明那個瞬間開始,自己就已經走上了這條路。

  ——我認定津田正明有罪,所以毫不猶豫的揮刀,沒有一星半點的猶豫。

  之后我也連續斬殺了一系列我認定為有罪的人。

  沒有一個經過程序正義的審判。

  我以我的正義審判眾生,然后行刑。

  同樣的,我也以我的正義,決定拯救白峰。

  和馬想到這,忽然笑了:“事到如今才來考慮程序正義的事情,我是不是有點太偽善了?”

  “沒錯。”玉藻再次開始畫地上的圖案,“但是,這種偽善我不討厭哦。該猶豫也猶豫過了,接下來就沿著你選定的路,一路狂奔到底吧。”

  和馬:“狂奔歸狂奔,偽裝要做好。拜托你了,雞蛋子。”

  “遵命,主公大人。”

  “等一下,為啥變主公了?”

  “在日本,家臣就該這么叫主人啊。”

  “饒了我吧,比起家臣,我更希望我們是搭檔啊,不覺得叫愛博(搭檔的日語發音)更有感覺一些嗎?”

  玉藻抬頭,笑嘻嘻的看著和馬:“你可想好了,家臣可以有很多個,愛博只能有一個。”

  和馬撓撓頭,猶豫了。

  玉藻嘆氣:“唉,我就知道。男人吶。”

  說話間她畫完圖案最后一筆,拍拍手站起來:“好了!能不能成試試看。成不了的話,就勞煩你背個鍋拉。”

  和馬:“這個鍋,仔細想想還挺大的,而且還有可能把你們都帶上,比如說什么我們一起玩過激的游戲,導致赤西受不了。”

  “確實。那就期待我能成功吧。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啦。”

  說罷玉藻閉上眼睛,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晃動手里的御幣。

  她念的貌似是梵文,這個已經在東大備考范圍之外了,和馬上輩子也沒怎么涉獵,所以完全聽不懂了。

  伴隨著玉藻的念誦,地上的法陣亮了起來。

  被法陣光芒照亮的赤西楓那破碎的靈魂,像冰雪消融那樣一點一點的化作液體,被吸納進了法陣里。

  和馬:“這樣就行了?剛剛那些吸納進法陣里的視覺效果是不是意味著…”

  “我把她碎裂的靈魂又塞進了身體里,并且把你造成的傷害,給模擬成了主動消耗的樣子。”玉藻解釋道,“能不能成,醒來看就知道了。走吧。”

  這個走吧說完,她拍了三下掌。

  下一刻,和馬猛的睜眼,緊接著就被晨光晃瞎了,緩了好幾秒眼睛才恢復視物。

  整個視野依然殘留著綠色的亮斑。

  他這時候看到的東西就跟后來網絡時代某些老圖的“電子包漿”似得。

  昨晚因為大風大雨,旅館窗戶都被用木板封起來了,但是現在窗戶亮堂著。

  由此判斷現在天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然旅館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撤掉木板。

  和馬坐起來,正好看見玉藻也揉著眼睛爬起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的找赤西。

  這個時候和馬的房間還保持著昨晚的樣子,道場的妹子們東倒西歪的睡了一地。

  美加子把腳擱在晴琉的胸口,腳底板蹬著小矮子的下巴。

  晴琉顯然很難受,在睡夢中都皺著眉頭,但是昨晚她又是唱歌又是跟猴子對打,累壞了,所以依然睡得死死的。

  和馬很快找到了被擠到角落去的赤西,手腳并用就奔了過去。

  玉藻比他慢一步,等玉藻到了和馬已經動手把面朝下睡的赤西給翻了過來。

  赤西的額頭已經完全濕透,還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掛在腦門上,呼吸也很急促。

  和馬可是從2020年過來的,對防疫手冊倒背如流,一看就知道這個癥狀是新冠——不對,是免疫系統紊亂導致的發燒現象。

  發燒本來就是人類免疫系統的防衛反應的一種,用高體溫殺滅侵入體內的“異物”。

  用營銷號和段子手的喜歡的方式來表達就是“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但是今天你和病毒得死一個”。

  而免疫系統紊亂之后,免疫系統把正常的細胞當成了入侵物種,開始攻擊,同樣也會導致發燒。

  和馬用嘴型對玉藻說:“奏效。”

  玉藻點點頭,然后一秒入戲開始演起來:“赤西小姐這是怎么了?”

  和馬:“發燒了唄,我去叫女將,你來照顧她。”

  “好。”玉藻點頭,然后拉高聲音,“千代子!”

  千代子打著呵欠,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矮桌爬起來:“怎么了?我在這…”

  “赤西小姐發燒了,過來幫我把她搬到空氣流通好的地方去。”

  “讓我哥搬不就好了…哦,我來了。”千代子清醒過來,對和馬揮揮手,“哥你快去找女將她們來幫忙。窗戶亮堂著…女將他們來拆過窗戶上的木板了?他們怎么沒發現赤西的異狀?”

  廢話,那時候赤西大概還沒有成植物人。

  和馬內心這么說的同時,兩手一攤:“我不知道啊。”

  “行啦哥你快走。赤西小姐出那么多汗,得先給她擦身子,老哥你在不好辦。還有把花山也帶出去。”

  和馬環顧四周,找到一個人倒在五斗柜旁邊的花山,扛起來出了門。

  昨晚花山跟甘中學姐互相對著灌酒,早早就不省人事了。

  和馬把花山扛到他屋門口,拉開門扔進去。

  “嗷!”

  一身輕松的和馬轉身去找女將蒲島女士。

  半個小時后。

  陸上自衛隊的軍醫從房間里出來,看了眼和馬,又看了看在和馬身旁的明治大學幻想生物研究會竹井會長,嘆了口氣:“免疫系統紊亂,聽說她以前犯過這個病?”

  “是啊,”竹井會長點頭,“可是那次已經好了啊。而且赤西說不會再復發了。”

  陸自的軍醫搖頭:“想什么呢,這個病到目前為止發現的所有病例都是慢性的,多次復發家常便飯。不要看著只是發燒就以為是感冒。現在她的情況很糟糕,建議立刻轉送大型醫院救治。最近的大醫院在仙臺,先送過去吧。”

  竹井:“那拜托了。”

  軍醫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竹井:“你在說什么呢?怎么就拜托了?”

  “誒?不是陸自送過去嗎?我看有直升機…”

  “那可是美軍的支奴干,想什么呢!還有,出動陸自的車輛運送平民麻煩事很多的,要找七八個部門要批文,你還是找當地居民租一輛車把人送過去吧。我給這位赤西小姐,還有你們當中的一個人開通行證,可以讓你們通過防疫封鎖線。”

  美國人雖然放過了一堆戰犯,但是在給日本栓狗繩上沒少下功夫,他們為了防止自衛隊又像當年日軍那樣獨走,給自衛隊設置了一大堆繁瑣的出動手續。

  這些都是為了保證現在的“文官政府”能完全掌控自衛隊。

  后來庵野秀明拍新哥斯拉的時候就調侃過這個,自衛隊的武裝直升機要使用火神炮對付哥斯拉,要一層層請示,最后到國防大臣向首相請示要不要開炮,首相點頭這才下達攻擊命令。

  竹井得到軍醫的建議,立刻轉身跑去租車了,連再見都沒說——在日本這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軍醫倒也不介意,他看著和馬:“昨晚你們做了什么?她體內完全沒有檢查到酒精,應該不是酗酒引發的癥狀。”

  和馬:“不知道啊…”

  忽然和馬想起來昨晚他們玩得興起做過的一件事,便趕忙說道:“哦對了,昨晚我們玩得開心之后,學呼嘯山莊來著。

  “正好昨天又是刮風又是下雨嘛,我們就把走廊的窗戶上封的木頭拆掉,窗戶打開,然后輪流到窗戶前迎著風雨張開雙臂,大喊‘凱瑟琳,回來把我的凱瑟琳’。”

  軍醫皺著眉頭看著和馬。

  和馬:“你沒讀過《呼嘯山莊》?”

  軍醫搖頭:“沒有呢。”

  “那你的人生失去了…好吧這書還沒這么神,用不上這個梗。但是呼嘯山莊中希斯克利夫在暴風雨中開窗呼喚凱瑟琳這一幕,真的非常經典,非常震撼。很多作品會致敬這一幕。”

  軍醫:“是嗎?”

  “是啊,比如…”和馬差點脫口說出《海貓鳴泣時》,海貓里面館主呼喚黃金的魔女貝阿朵莉切的場面,就是致敬《呼嘯山莊》。

  但是海貓鳴泣時還沒被創作出來,所以不能說。和馬臨時想別的轍,卻一下子想不出來。

  幸好這時候旅館女將蒲島女士從醫生身后的房間里出來,直接白了和馬一眼:“走廊的木板是你們拆的啊?知道今天早上我們清理走廊上的雨水和落葉多費力嗎?要不是我們旅館已經習慣了藝術家們的神經病,我就要罰你們錢了。”

  和馬撓撓頭,連連鞠躬:“抱歉啊。”

  被蒲島女士這么一打岔,軍醫也不再關心有什么作品致敬了《呼嘯山莊》,他換了副說教的表情,嚴肅的數落道:“就因為你們搞這種事情,導致這位叫赤西的姑娘受了風寒,免疫系統紊亂復發了。以后要好好跟人家父母道歉啊!”

  和馬連連點頭:“會的會的。”

  然而他知道,自己是不會向殺人犯的父母道歉的。

  因為伸張正義并沒有錯,沒有錯就無需道歉。

  軍醫說教完,哼了一聲:“那么我就先告辭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這位赤西小姐只做降溫處理就行了,準備一些冰塊,等車過來連人帶冰塊一起放上去,送到仙臺那邊他們會有辦法的。”

  蒲島女士向軍醫鞠躬:“麻煩您了。”

  和馬也鞠躬:“辛苦啦。”

  軍醫點點頭,邁著軍人的大步走了。

  蒲島女士直起腰,用埋怨的目光看著和馬:“你們啊,搞什么不好,學呼嘯山莊,我說昨晚我怎么做惡夢呢,原來是你們的鬼叫害的。”

  和馬:“昨晚風雨聲那么大,我們的喊聲小意思啦,你噩夢肯定不是我們的鍋。”

  蒲島女士嘆了口氣:“赤西小姐也是慘,去年過來這里,愛人去世了。那時候我就覺得她身體有點虛。今年過來掃個墓,哦豁。唉,這下誰還敢來住我這旅館啊。”

  和馬:“放心,我們這邊那個像小學女生的小不點學姐,可是新怪談研究會的會長,這個研究會很多OB是民俗學家,他們肯定很樂意來研究下這里的民俗的。”

  蒲島女士的臉色立刻明亮起來:“真的嗎?那可要多介紹他們過來住啊!我雖然不如野田奶奶那么清楚那些事,但好歹也活了六十一年,可以跟他們好好講一講這里的民俗!”

  和馬陪笑到:“我會跟玉藻說的,她看起來應該就是新怪談研究會的下一任會長了。不過,要接待民俗學家,保險起見您還是養幾條狼狗吧。”

  “誒?為什么?”蒲島女士疑惑的看著和馬。

  “萬一民俗學家引來了什么奇怪的東西,狗可以咬死他們。”

  蒲島女士愣了一下,才拍了和馬肩膀一下:“討厭啦和馬君,嚇唬老奶奶可不好喲!”

  和馬聳肩。

  中午時分,竹井終于弄好了車,把赤西和旅館從冷庫里取出來的一大塊冰放在一起,拿著軍醫開的通行證出發了。

  這事情看起來就這么告一段落了。

  下午的時候,大巖川侯一制作人找到和馬,告訴他自己得到了確定的消息,封鎖一周后可以完全解除。

  “政府方面發表的消息是發現了新型霍亂,傳播力不高,只要保證飲用開水就行了。”大巖川侯一說完看了和馬一眼,“我看桐生老師你恢復得這么快,想來這病毒確實沒什么大礙。”

  和馬:“霍亂是細菌引起的傳染病。”

  “誒?不是病毒嗎?我完全不知道呢。”大巖川侯一聳了聳肩,“不愧是東大學生,懂得真多。”

  和馬聽到這句話,搖搖頭笑了。

  這時候大巖川侯一又說:“桐生老師,以后你私生活得小心點,這次這個事情我們會讓公關部門盯著媒體的。我們都相信是你們是在致敬呼嘯山莊,結果導致赤西小姐受了風寒。別人可不一定信啊。”

  和馬點頭:“我會注意的。這次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們可是拿到了能紅遍日本的曲子啊,這次B面曲用的是小林先生自己的原創曲,但您已經寫出來的那首請務必也交給我們發行。我們旗下的歌手,您隨便挑。就算不是我們旗下的,您也只管提,我們一定竭盡全力促成合作。”

  和馬看了眼大巖川,大手一揮:“沒問題。”

  和資本家交易,有時候反而簡單,只要讓他們有利可圖就好了。

  接下來,要對抗福祉科技的話,指不定還要利用到騷尼集團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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