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居然能發現夢有問題?
和馬扭頭看玉藻。
玉藻:“能在夢里產生自我意識,那個渡邊君有一顆堅強的心。”
和馬內心自己翻譯了一下:渡邊君是有詞條的人。
玉藻瞪著赤西:“接著說啊,別停下。”
赤西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渡邊開始變得神神叨叨的,而且還去看了心理醫生。
“現在心理醫生都死貴死貴的,渡邊家里明明因為供他上明治大學已經很捉襟見肘了,他還是一定要去。
“然后他還變本加厲的收集各種神秘產物,把東京都內所有的神社都跑了一遍,能求的護身符都求了。連保佑產子的符他都求了一份!”
和馬:“也許人家渡邊只是單純的想要體驗一下生孩子呢?你看,男人不變性的話,絕對體驗不了的東西,就是生孩子了。”
——等下,我在干嘛啊?別人要傾訴了,我打斷她干嘛?
和馬捂住嘴。
——什么鬼,山太郎那個時候也是,雖然自己平時就是個喜歡發散思維說屁話的人,但這也太惹人煩了吧?
玉藻:“不用在意,這是夢境,在夢里哪怕擁有強大靈魂的人類,也不可能完全用自我壓制住本我,你的本我會自然流露。”
和馬:“本我不是人類人格最底層的構造嗎?我本質上是個沒心沒肺的相聲演員?”
不對啊,我沒相聲演員的詞條啊——
和馬忽然不太確定了,自己確實有充滿了喜劇效果的詞條,比如“像杰克陳一樣跑酷”這個詞條,就從詞條本體到說明到實際效果都很喜劇。
玉藻拍了和馬一下:“別傻了,人類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能用道德、文化之類的東西來壓制本能啊。
“你的自我才是靈魂的精華部分,當然本我的影響無處不在。”
和馬:“那超我呢?我的詞…靈魂,不包括超我?”
差點就說出“詞條”這個關鍵字了。
玉藻:“我是這樣想的,人類強者所展現出的力量,就是所謂的超我。”
和馬:“超我是一種力量?”
“差不多吧…可以近似的理解為原力?”
和馬:“原力本質不是閃電嗎?”
說完和馬知道壞事了,因為現在1981年,星球大戰剛拍到帝國反擊戰,要第三部絕地大反攻人們才會第一次看見原力閃電。
他惴惴不安的瞄了眼玉藻,盤算著怎么圓,然而玉藻根本沒發現問題。
“話題扯遠了,”她說,“總之,你這個插科打諢并不是你的錯,除非將來你強大到能在夢境里也完全由自我主導,不然你的本我還是會漏出來啦。”
和馬:“那路或多…原來如此。”
他第一句不知道為啥說出了抗日劇里皇軍的口音,光聽口音得是個大佐那種。
所以他趕忙糾正了發音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
媽耶,夢境好危險啊,要是一不小心說出中文的“臥槽”“尼瑪”那可就不好解釋了。
經過這個小插曲,和馬再次望向赤西。
赤西見和馬跟玉藻的注意力又轉到自己身上了,開口道:
“因為那段時間渡邊讀了很多心理學的書籍,所以我為了能和他有話題,也看了不少…本我自我超我,這是弗洛伊德?
“稻、稻荷大明神好有學問啊,還是現代心理學的學問…你真的是神嗎?”
玉藻笑道:“你不信啊?那我展示一下?以前的話,我可以在你靈魂完整的時候把記憶抽取出來,還不留下后遺癥。
“現在嘛,神秘衰退,我只能從支離破碎的靈魂里提取記憶了。所以要先敲碎你的靈魂,和馬!”
和馬沒反應過來,他正等著玉藻展現神通威壓赤西呢,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有點懵。
“呃,誒?我來轟嗎?”
“當然了,你轟得更碎一點,比較好提取記憶。”
和馬抬手想拔刀,但是中途猶豫了,看著玉藻:“我這轟下去,是不是就拼不起來了?她就變植物人唄?要不咱們明天再說吧,她現在和大家一起睡在我們屋啊。
“她這無緣無故變植物人了,就算警方過來偵查確認我們是無辜的,其他人也不會覺得我們無辜啊。”
赤西大喊起來:“不要啊!不要動手啊!”
她蜷縮起身子,擺出了自我保護的架勢。
看來和馬之前對她的“電擊”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玉藻大概也是考慮到和馬已經實際打疼了她,由和馬威脅會更有效。
赤西維持著蜷縮的姿勢,雙手抱頭,繼續講述道:“渡邊在閱讀了大量的心理學和神秘學、民俗學相關的書籍后,好像掌握了什么。
“有一天我來到活動室的時候…”
“等一下!”和馬再次使用了打斷技能,“這個有一天是大學時代還是高中時代?”
咦,竟然不是插科打諢?
我果然是個正經的(未來)警探,不是相聲演員。
赤西:“是大學時代,大一那年六月的一天,我記得當天下著綿綿細雨。”
玉藻:“五月雨をあつめて早し最上川(集齊夏時雨,匯聚最上川)。”
“你弄啥嘞?”和馬立刻吐槽,還拍了一下玉藻的肩膀,“不要因為是梅雨季就念俳句啊!”
果然我的本我,是個相聲演員啊!
還尼瑪是捧哏的。
赤西瞪著兩人:“你們…該不會是因為我今晚和你們玩得太晚,被你們影響了,進而產生的幻覺吧?”
和馬其實還挺理解赤西現在的想法的。
畢竟自己那幫徒弟一個個都熱衷于把對話變成漫才。但是現在可不能讓赤西把這一切都當成幻覺。
和馬:“你要懷疑的話,再用你的鼻子一樣的東西來捅一下我的腦門?”
赤西哆嗦了一下:“不,不用了。”
她嘆了口氣,接著剛剛被打斷的話題:“六月,五月雨…我是說那天就下著小雨!
“那天我自己選了一門時尚相關的課程,渡邊沒選這一門,小田雖然選了,但是聽了一節就再也不來了。總之那天我一個人下課,趕往活動室。
“然后我看見渡邊趴在桌上睡著了。他那些天總是讀書,又要被我入夢,入夢不但消耗我的體力,也消耗渡邊的。
“我觀察過,被我入夢的第二天,渡邊總是非常的疲憊,仿佛通宵了一般。
“那天剛好也是我入夢之后的第二天,所以渡邊會趴桌睡過去,一點都不奇怪。”
和馬又一次插嘴:“按你的說法他一周穩定有一天不能睡?這樣的情況還持續了三年?你都干了什么啊蠢女人。渡邊沒過勞死,那是他命硬。”
赤西皺眉:“男人這點根性還是要有的吧?而且我都是選的周六啊,他周日可以睡懶覺的!你看那些上班的男人,不是一個個加班當飯吃?不比這辛苦多了?”
和馬:“人家加班是因為公司開工資,還包養老。你給渡邊開工資嗎?你幫他養老嗎?
“你把人搞得精神萎靡不振,萬一出了問題,將來他無法工作,交不起保險只能當流浪漢,你怎么辦?”
日本這邊采取強制性的全民保險,只要有在政府這邊登記住址,甭管收入多少都要交錢,很多日本人之所以不回家選擇當流浪漢,就是因為收入不穩定,無法負擔這筆錢。
沒有固定的住址,對政府來說這個人就相當于不存在,自然也就沒辦法來征收保險金。
日本很多“流浪漢”其實是有正常工作的,甚至有從事律師這種高收入職業還住集裝箱的——就是不想負擔這筆錢。
對和馬的質問,赤西無法反駁。
玉藻出來打圓場:“這個不重要了,渡邊君已經離開了,他再也不用擔憂這些事情了。繼續說,那個下午怎么了?”
赤西:“那天我看到渡邊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就想拿件衣服給他蓋一下。畢竟那天天氣還挺冷的。”
梅雨季,雖然已經是換夏裝的時候,但是雨一下起來風一吹還是會涼颼颼的。
日本真正熱的也就七八九這三個月。
“我拿著衣服靠過去的時候,發現他桌上放著水木茂的日本妖怪圖鑒,正好翻到了食夢貘那一頁。”
和馬:“他已經察覺到了啊…”
玉藻:“大概是睡夢中的用眼睛‘看’到的形象,模模糊糊的殘留在意識里。這個渡邊君,大概很快就會在夢中恢復自我。”
赤西輕輕點頭:“是的。那天我很害怕,擔心渡邊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是半妖,所以那天晚上,我打破了三年來定下的規矩,沒有等一周的‘冷卻’結束,就再一次進入了渡邊的夢中。
“一開始一切都和前一天一樣,沒有任何異常,我很小心的不顯出原型,準備用單純的談話的方式,來套一下渡邊的話。
“夢中的人非常容易被套話,就跟吃了吐真劑一樣。”
和馬:“我要糾正你一下,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吐真劑,只有能起到類似效果的東西。另外大家公認最厲害的吐真劑是伏特加。”
赤西:“誒?是這樣嗎?”
“當然。如果有吐真劑,日本警察那么喜歡刑訊逼供然后拿認罪書來起訴,直接上吐真劑不就完了。”
赤西愣住了:“誒?這…誒?日本警察經常刑訊逼供嗎?”
和馬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把上輩子的知識給當成這輩子的了,揭露日本刑訊逼供制造的那些冤假錯案的紀錄片,可是90年代后半才逐漸問世啊。
這個年代的日本警察,至少對外宣傳上還是很文明的。
和馬一不小心把窗戶紙捅破了。
還好是在夢里。
和馬:“哼,你不知道吧?我可知道得很清楚,因為我在刑警界、法律界甚至極道里都認識很多人呀。”
玉藻:“所以,那天你入夢的時候發生了什么?”
“那天,我準備和渡邊聊一聊——呃,按照你們剛剛的說法,大概是和渡邊的本我聊一聊?總之就是聊一聊。”
玉藻:“聊一聊,然后呢?”
赤西深吸一口氣:“然后…渡邊忽然叫出我赤西桑。”
“在夢里,我一直讓他叫我楓的。”
和馬:“你們原來連互相稱呼名字的關系都不是嗎?”
“已經是了!”赤西急得吼出來,然后聲音又驟然低下去,變得仿佛嗚咽,“已經…是了,被叫名字那天我好開心…”
和馬:“哪一天?大學還是高中?女生都喜歡摳細節,這么重要的日子,一定會記住具體日期的!”
當然美加子例外。猴子是不會在意細節的。
赤西:“大學時代,1980年的4月17日。”
玉藻:“你說謊!證據就是,到現在你都沒有說過渡邊的名字!在睡夢中本我會越過自我的禁錮展現出來,你現在完全不叫他的名字,是因為你的本我很清楚,你們沒到那個階段!”
赤西發出痛苦的悲鳴,仿佛玉藻的話直接化作了擲筆投槍,扎進她的心口。
和馬產生這個想法的剎那,夢境就發生了變化,巨大的朗基奴斯槍從天外飛來,直奔赤西的胸口。
一看這場景,和馬就知道這是自己干的,于是他化作紫色巨人,一把接住朗基奴斯槍,讓赤西免于被刺穿的下場。
玉藻長舒一口氣:“幸虧你反應快。小心點,這是夢,你是我們三個中最強的,你的思想隨時會具現化。”
和馬也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然后他發現流的是LCL——不用在意這些細節。
赤西一臉驚魂未定:“這…這就是人類的力量嗎?我還以為妖怪是更強大的一方呢。”
“曾經,妖怪是更強大的一方。”玉藻說,語氣里一點懷念都沒有,“行啦,你繼續吧。當時在夢里,渡邊做了什么?”
赤西沉默了幾秒,嘆氣道:“夢里,我一直讓他喊我楓,我認為持之以恒的話,應該就能影響到現實了。但是渡邊忽然叫我赤西——這次是真的了!不要再用那個可怕的槍扎我!”
和馬看了眼手里的朗基奴斯槍,嗯,這個槍看起來是有點兇悍。
主要是大。
赤西繼續:“我嚇得立刻離開了夢境,然后在被窩里哭了一晚上。我唯一的倚仗也沒有了,渡邊就要…從我這里跑掉了。”
和馬:“然后呢?”
赤西突然停止嗚咽,表情像是變了一個人:“然后我決定,讓渡邊永遠閉嘴。這樣至少他不會把我能進入別人的夢的事情說出去。”
話音剛落,和馬眼前的一切出現了仿佛玻璃碎裂一般的龜裂。
碎裂的“玻璃”上,和馬看見了某種幻想生物的倒影。
那像長了象鼻的豬的造型——正是食夢貘。
玉藻:“呀咧呀咧da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