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特玩笑歸玩笑,但是手里的動作沒停,他小心翼翼的把樣本啥的都放進箱子里。
關上箱子之后,他看著史密斯:“到這里第一步完成了。接下來是關鍵,為了迷惑蘇聯人,我們要同時派送多份包裹,清單在這里。”
蘭斯洛特掏出一張便簽紙,交給史密斯。
史密斯一看,上面寫了八種派送“包裹”的辦法,每一種看起來都很專業。
“至于我,”蘭斯洛特說,“就會大搖大擺的提著這個箱子,搭剛剛那架支奴干直飛橫須賀。”
史密斯:“你在等一等的話,一艘黃蜂級就會抵達近海,可以直接降落在黃蜂上,然后蘇聯人就鞭長莫及了。”
蘭斯洛特搖頭:“你太天真了。不過你的這個想法不錯,我看那個用作臨時起降場的地方還有一架支奴干,我搭一架走,待會黃蜂級到了你再讓那一架送一個包裹到黃蜂上。”
史密斯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不是有點太神話KGB了?”
蘭斯洛特盯著史密斯看了幾秒,忽然問:“就在幾個月前,東京那邊出了一件眼鏡蛇被盜然后在東京市區掃射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史密斯不滿的驟起眉頭,因為蘭斯洛特這個問題聽著就像是在給他的專業能力挑刺。
他當然知道那個眼鏡蛇的事情。
東京可是遠東局的駐地,理論上講東京一切風吹草動他都應該知道。
“看來你知道。但我打賭你一定不知道為什么一個日本的圖書館工作人員,突然潛入了美軍基地偷了一架要秘密賣到中亞去的直升機。”
史密斯抿著嘴,這觸及他的痛處了,以他的保密權限,他無法查看這部分的內容,給他的那一份簡報上全是大段大段的涂黑。
蘭斯洛特繼續說:“實際上那一位除了埋啟動密鑰之外,還動了其他的手腳,是比較罕見的類型啦。但是僅僅埋入了啟動密鑰的家伙,我們估計有數萬之多。
“看起來履歷一點問題沒有的人,會在聽到了特定詞組之后,立刻蘇醒,成為忠誠的蘇聯間諜。簡直就像潛伏期的病毒一樣。”
史密斯:“這怎么可能,就算洗腦和思想鋼印都是真的,那也需要在專業機構待上很多天…”
“不,不需要。你知道黑豹黨吧?”
史密斯點頭。
“不管FBI怎么掘地三尺,都找不到KGB或者其他國家的諜報機關和黑豹黨領袖有聯系的證據,所以不能給他安一個叛國罪,只能抹黑他的私德。
“我要告訴你的是,雖然我們沒找到證據,但是我們知道KGB是怎么辦到的。
“實際上我們也在做類似的事情,人類可比想象中容易操控。”
史密斯:“你這樣把機密大大咧咧的說出來真的沒關系嗎?”
蘭斯洛特兩手一攤:“你盡管向上打小報告,哪怕你真的能把報告打到那些只有聲音的幕后大老板們那里,他們也只會回復說‘我們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你剛剛說的如果都是真的,你已經違反了…”
“放輕松,”蘭斯洛特打斷史密斯的話,“假設你是個資深陰謀論愛好者,你覺得我剛剛跟你講的這些和羅斯威爾事件、五十一區、百慕大魔鬼三角以及最新的登月騙局論等等比起來,哪個更讓你感興趣?”
史密斯想了想,發現自己對羅斯威爾外星人事件和51的興趣要大得多。
“你看,就是這樣。我剛剛跟你講的這些,在陰謀論的領域也屬于缺乏想象力的那種,運用現代心理學的最新成果對人類實施操控什么的,聽起來遜爆了。”
一直在旁聽的李這個時候開口道:“是的。相比之下還是艾薩克·阿西莫夫在《基地》系列里提出來的心理史學聽起來更酷一點。”
蘭斯洛特笑了:“陀川,群星的終點。”
陀川是《基地系列》中銀河帝國的首都。
這個年代科幻在美國的流行程度,大致相當于武俠之于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中國、網絡文學之于21世紀的中國。
這個年代凡是讀過書的美國人都能扯上一些科幻相關的東西。
李挑了挑眉毛:“其實阿西莫夫的作品我更喜歡《我機器人》那個系列。《鋼窟》《裸陽》都棒極了。太空歌劇還是看海因萊因帶勁。”
“詹姆斯岡恩的太空歌劇就不配有姓名嗎?”蘭斯洛特說。
史密斯:“嘿,我們上班呢,先生們。”
“好的好的,上班。”蘭斯洛特左手抓住裝著樣品的箱子的把手,右手拿出手銬把箱子把手和自己的手腕拷上,“那么我就出發了。記得按照我那張便簽上寫的發送樣品。”
史密斯點頭。
“別忘了最后添加的那一條。”說罷蘭斯洛特拎著箱子轉身離開了帳篷。
史密斯和搭檔李對視了一眼。
李:“我覺得他人倒是不錯,就是不像特工。還有剛剛說的那些都是什么啊,聽到特定詞組就會被激活的潛伏間諜?這種東西怎么可能存在?”
史密斯聳肩:“在胡謅吧。也不是沒碰到這種喜歡把各種陰謀論掛在嘴邊的老哥。”
李笑了:“尤其是情報分析課,這種怪胎一堆一堆的,上次我還碰到個堅信是FBI殺了貓王的,他加入CIA就是為了找到真相。”
史密斯咋舌:“難不成他覺得CIA和FBI是互相監視的關系?”
李只是兩手一攤。
這時候兩人同時聽到帳篷外傳來刺耳的蜂鳴音。
聽起來像是使用廣播話筒沒調好導致的蜂鳴。
史密斯:“什么鬼?”
理論上講史密斯沒有指揮權,但是實際上這里的日本陸上自衛隊要做什么都得先告訴他,得到他的同意。
而史密斯并不知道這個時候為什么打開廣播。
李:“聽著像是村公所的喇叭,就是每天傍晚放那個怪怪的曲子的那個。”
史密斯:“也許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開關?畢竟只是響了一下沒說話…”
話音剛落,就有人捏著嗓子用所謂的播音腔開始說話了:“西瓜,李子,金錢豹…”
史密斯和李面面相覷。
已經到了臨時停機坪的蘭斯洛特扭頭看著離這里最近的那個喇叭。
“來得好快啊。還是說…你們早就盯上這里的東西了?”
他自言自語的同時收回目光,看了眼駕駛艙里的支奴干駕駛員。
后者剛剛跟上司核對完指令。
“蘭斯洛特先生,我們確認完了起飛命令,歡迎登機。”
“嗯。趕快讓旋翼轉起來,快。”
蘭斯洛特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飛行員。
——應該不會這么巧,那個被喚醒的特工就是這個飛行員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
“現在情況有變,軍士。”蘭斯洛特擺出嚴肅的表情,“我命令你從你的飛機上下來。”
“可是…”
“我會駕駛美軍列裝的所有類型的載具,包括太空船,放心好了。”
飛行員正要回話,突然停下來,顯然是耳機里面傳來了新的命令。
“是,我明白了。”結束通訊之后,飛行員看了眼蘭斯洛特,摘下耳機掛到儀表盤上,麻溜的解開安全帶。
短短十幾秒后,蘭斯洛特坐上了駕駛員席,把左手上鎖著箱子的手銬打開,重新鎖到副駕駛席上。
蘭斯洛特戴上還帶著上一位飛行員體溫的耳機:“呃…我的無線電呼號是啥來著?”
“騎士74,早上好,鷹眼完畢。”應該是來自附近空中執勤的AWACS機的通訊回應道。
“騎士74,收到。我現在起飛,目的地橫須賀,完畢。”
“目的地橫須賀,鷹眼了解,完畢。”
蘭斯洛特通訊的同時,提升發動機輸出功率,同時調整槳距,讓支奴干獲得最強的起飛升力。
丑陋的飛行車廂緩緩離開地面。
蘭斯洛特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系安全帶。
問題不大。
直升機呼嘯的掠過這個并不大的溫泉街,掠過半山腰那間溫泉旅館,直奔東京去了。
和馬這邊,他聽著廣播里播放的那迷之內容,看著天上呼嘯而過的支奴干,皺著眉頭試圖弄明白發生了什么。
首先這個廣播,感覺…有點像潛伏特工的啟動詞啊,上輩子和馬在漫威的漫畫《冬兵》系列里看過這種啟動方法,還在《使命召喚黑色行動》的某一代作品中以第一視角體驗了一回。
村里有人在啟動潛伏特工?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說明村里還潛入了一個蘇聯特工。
因為這種山溝里村莊的廣播系統都很落后的,說不定還是戰前的老設備,這些玩意根本不存在遠程操控的可能,干出這種事的家伙現在必定在村公所的廣播室里。
但是細菌感染事件發生后,這個溫泉街就被封鎖了,昨天和馬在屋頂跟晴琉一起看著縣警被自衛隊攔在距離溫泉街幾公里外的地方。
縣警都進不來,陌生的外地人更進不來了。
難道…蘇聯特工早就潛伏進來了?現在為了應對這個局面,啟動另一個潛伏特工來幫忙?
可是,這樣他自己不就暴露了嗎?到頭來還是一個特工啊?
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肯定不會被發現。
——這怎么可能?
史密斯身先士卒沖進了播音室。
搭檔李緊跟在他身后,兩人打了一個標準的室內作戰時間差。
然而播音室里空無一人。
李一腳踹開播音室附帶的雜物間,快速的把里面搜了一遍:“沒人。”
史密斯按下播音控制臺上的停止鍵,把錄音帶彈了出來:“放的是錄音。”
他轉過身:“把今天在村公所露過面的人都喊來!集中到大會議室。”
“這就去辦。”李干脆回答。
幾分鐘后,溫泉街旅游促進會工作人員和村公所工作人員共十五人被集中到了大會議室。
“全都到齊了嗎?”史密斯問。
李:“還有個老太太,是村長兼旅游促進會會長向井瑛太的媽媽,老太太這兩天一直在村公所照顧兒子,你也見過的。”
史密斯點點頭:“嗯,我們不等了,先開始吧。你們每個人報告一下自己剛剛在什么地方,有誰能為你們作證!”
話音剛落,史密斯的耳機里就傳來急促的呼叫:“緊急呼叫,鷹眼的雷達丟失了騎士74,重復,鷹眼的雷達丟失了騎士74,最后坐標如下…”
史密斯咋舌:“厚禮謝特。”
突然,他一個激靈。
“李!去找那個老太太!”
李還有些茫然:“哪個老太太?”
“那個叫向井的老太太!”
蘭斯洛特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厚重碎片,摸了摸腦門上的洞。
子彈應該是被卡在了頭骨上,這一次他完全是撿回了一條命。
他的腦袋現在就像是連續一個月沒睡覺一樣,抽風一樣的疼痛不已。
蘭斯洛特從飛機殘骸里拽出小型急救盒,拔出擠壓式嗎啡注射器,咬掉封蓋,正要注射,卻突然想起來好像沒有教過頭部中彈該把嗎啡扎哪兒。
畢竟頭部中彈一般就死了,沒有用嗎啡的必要了,所以訓練里也就沒有教。
想了想,蘭斯洛特把嗎啡扎在左肩膀上——這本來左半身受傷時的處置方式。
應該是心理作用,嗎啡注射之后,蘭斯洛特立刻就覺得疼痛減弱了。
“沒想到會被一個老太婆算計了。”他嘀咕道。
蘭斯洛特當然有防備敵人趁亂潛入支奴干,他自己就喜歡干這樣的事情,沒理由不防著別人這樣做。
但是看到對手是個老太婆的時候,他還是愣了一下,結果就被打中了腦殼。
像這樣的對決,一瞬間的愣神就能分出勝負。
可惜對面看到腦殼中槍就沒上來補槍,不然特工蘭斯洛特的光輝一生就得在這里畫上休止符了。
嗎啡開始生效,疼痛真的開始消退了。
蘭斯洛特決定先來一根煙壓壓驚,可以的話再開瓶啤酒,慶祝一下自己十年來的首次任務失敗。
他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根完全壓扁了的香煙,叼在嘴上,再摸出火柴——自從他的ZIPO打火機在槍戰中被打漏油然后又被點燃燒光了他的胡子后,他就和那些老牌特工一樣用火柴了。
剛點上煙,不遠處在燃燒的直升機殘骸上忽然脫落了一大塊,發出了好大的聲音。
蘭斯洛特嚇一跳,盯著直升機殘骸看了好幾秒,決定跑遠點。
距離墜機點三公里的路邊車站。
日本有很多這種開給偏遠鄉村的車站,孤零零的佇立在沒有人煙的曠野里,一天可能就早晚兩班車經過。
為了方便等車人,這種車站往往會配一個小休息室和一部投幣式的公用電話,如果是靠近東京之類的大城市,可能還會配備有無人售貨機。
向井老太太把剛剛干掉的等車人拖進小屋后的陰影,換上了那人的衣服。
然后他輕輕一抹臉,面容就發生了改變,竟然和剛剛死掉的倒霉蛋一模一樣。
他從錢包里掏出硬幣扔進公用電話,然后撥通了記憶中的號碼。
“喂,是我。”電話接通之后,他用老太太的聲音說道,“貨物我回收了。沒有任何人通知我桐生和馬身邊那個女人是特么的玉藻前。昨天我以為她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所以沒識破我的偽裝,但是今天美國人就派了取貨的人來,我覺得我已經暴露了。”
說話的同時,他看了眼那個有生化污染標志的箱子,老實說拎著這個箱子跑路太不方便了,除非有車來接。
如果抽取的記憶沒錯,車的問題應該馬上就能解決。
“我繼續逃亡了,等安全了再和你們聯絡,完畢。”說完他直接把電話掛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一百二十年前被范海辛逮個正著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狼狽過。
神秘衰退什么的,真是太討厭了,堂堂吸血鬼居然淪落到為蘇維埃打工。
不過也多虧了神秘衰退,他獲得了可以行走在陽光之下的權力,也不再怕流動的水。
他還挺喜歡日光浴的。
不過大蒜和十字架還是敬謝不敏。
正想著,視野盡頭出現了巴士的輪廓。
憑著剛剛吸血的時候一并抽取到的記憶,他知道那就是他等的巴士。
當了三年的老太婆,是時候好好享受下生活了。
他把一件外套扔到搶來的箱子上,擋住了生化污染的綠色標志。
三年前,KGB不知道從哪里獲得了情報,說美泉神社附近有舊日本的秘密研究基地,所以派遣精于抽取記憶和扮演他人的他前往調查。
他到了溫泉街一眼就看出來向井瑛太有問題,推測是被殘留的某種執念附身了。
沒想到他向上報告后,得到的指令就是扮演向井瑛太的母親,觀察向井瑛太的行動。
那幫人類的教授們,似乎對這種死掉了還能殘留一部分意志影響生者的現象十分的感興趣。
至于生物武器,那只是附帶。
實際上三年來盧比揚卡從來沒有要他弄哪怕一點生物武器的樣本送到莫斯科去。
如果不是這次的事件,說不定盧比揚卡的高級情報官們壓根就不會想起來這還有個生物武器。
不管怎么說,遠離了可能還擁有較為強大力量的妖狐,生物武器樣本也已經確保,還干掉了一個美國特工,這次回去大概可以申請去黑海海邊度上幾個月的假了。
巴士到了跟前。
只要那桐生和馬不要突然搞出什么幺蛾子,這次的事情就順順利利的完結了。
他又回想起昨天見到桐生和馬時的情形。
那個家伙雖然還是個少年,但是已經散發著和范海辛相似的氣息了。
那個美國特工現在看起來更強一些,但假以時日肯定不是桐生和馬的對手。
自從被范海辛打得狼狽逃出英倫三島后,他就不止一次的感嘆,人類真是個可怕的種族啊。
一兩千年前對于吸血鬼來說他們還只是面包一樣的存在,現在就已經成了這個世界的主宰。
他的感嘆,被巴士的喇叭聲打斷。
“你到底上不上來啊?”巴士司機皺著眉頭看著他。
“哦,抱歉,抱歉。”他趕忙上了巴士。
一陣液壓關門聲后,巴士的引擎轟鳴,載著他離開。
幾乎同時,直升機引擎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