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海濤、陳露、貝拉克教授在附近的賓館住,他們很快到了駐地,揮手上樓休息。
“丫頭,你看郵件了么?”
貝拉克教授離開后,吳冕問道。
“沒呢,怎么了?”
“校長發過過來的。”吳冕慎重說道,“實驗室正在尋找突變的菌株,但現在看起來似乎比較理想。雖然有13種病毒,但致死性、傳染性都沒有特別的改變。”
“哦?這么說的話變異速度不快?”
“現在的資料顯示,病毒變異的速度只有流感的一半。”吳冕的聲音略有輕松,“最重要的是并沒有出現極端情況。”
“超長傳染性、超長潛伏期、一旦發病的話迅速進入重癥,想要進展到這種程度是很難的。沒有一兩年的時間篩選,應該不會出現。”楚知希問道。
“嗯。”吳冕點了點頭,摘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天河市的空氣。
“戴上口罩!”楚知希嚇了一跳。
“通風環境下是沒問題的。”吳冕道。
“那也不行!”楚知希踮起腳尖,從吳冕手里拿過口罩帶子,給他掛到耳朵上。
“刺突蛋白D614G突變的病例越來越多,已經完成對S蛋白的功能特性與殘基614處的天冬氨酸和甘氨酸進行了比較。
發現用G614假型化的逆轉錄病毒比用D614的逆轉錄病毒更有效,其中感染效率約增加了9倍左右。”
“沒有發現突變,尤其是和流感病毒的雜交突變吧。”
“沒有,暫時沒有。”
“吳老師,您說的是什么意思?”一個小護士在身后好奇的問道。
“就是說現在天河市的病毒已經不是半個月前的那種了。”吳冕簡單說道,“傳染性更強,大約強了一倍,但導致重癥的毒性減弱了一些。”
“呃…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沒有好壞之分,這決定下一步怎么走。”吳冕說著,苦笑了一下,“而且還要盡人事、聽天命。”
“現代科學都這么發達了,用超級計算機算啊。”小護士道,“我還以為鐘南山鐘老手里早就有資料了呢。”
“病毒是不斷變異的。”吳冕道,“雖然變化大同小異,基本有八種變異的方向。”
“哪八種?”
“太復雜,不跟你講了。”吳冕道,“RNA病毒出現突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刺突蛋白目前已出現了很多種突變,其中絕大多數突變對病毒沒有影響,但這些突變可以用于病毒的溯源。
只有少部分一些突變會影響到傳染性或是致病性。”
“吳老師,您說的太復雜,真聽不懂。”小護士問道,“您能簡單點說說這事兒什么時候能結束么?我看家里的微信群也開始一級響應,咱們省城都出現病例了。”
她有些擔心的詢問道。
“不好說啊。”吳冕嘆了口氣。
“一百多年前伍連德都能控制鼠疫傳播,現在怎么就不行了呢。”小護士抱怨道。
“我說過么,1月的東北什么氣溫你知道。”吳冕道,“伍老先生當時沒條件,只能用火車皮隔離患者。有取暖設施么?隔離患者凍死、凍傷怎么辦?”
“這又不是玩單機游戲。”吳冕說道,“那時候我剛下飛機,看到封城的消息后就知道事情大條了。”
“我們也覺得奇怪,S病毒的時候都沒封城。但現在回想起來,誰都沒覺得會這么嚴重。”
“封城是隔離的手段,之后還要面對無數的事情。
市民的生活怎么保障?最基礎的吃穿問題怎么解決?
不法商販囤積居奇、哄抬物價,怎么處理?
有人造謠傳謠、引發恐慌怎么辦?國際影響要不要考慮?
恐慌蔓延,引發更嚴重的后果怎么辦?”
“我那時候都沒想過。”小護士笑了笑,“覺得咱國家肯定能解決好。”
“不好解決啊。”吳冕悠悠說道。
專家組正在考慮集中隔離,所有患者都要進行隔離,分輕重癥。
不僅僅考驗的是大基建能力——能不能建好重癥醫院以及輕癥患者隔離的空間,還要考慮的是每一個人的感受。
輕癥患者在一起,很多老人、身體不好的人、免疫力低下的人。病毒出現變異、重組怎么辦?雖然大概率沒問題,可面對一種新型病毒,誰知道它會怎么變異。
萬一出現一個楚知希剛剛說的那種病毒,怕是華夏直接會崩潰。
在這個要負歷史責任的時間點上,吳冕也有點慫。
畢竟他還年輕,一想到嚴重的后果…哪怕是吳冕都不敢繼續想下去。
這還只是其一。
集中隔離,一旦不斷有人由輕癥變成重癥,誘發群體性恐懼事件,那事情可就真的大條了。
現在早都已經不考慮經濟問題,封城后集中隔離,決策者要背負著怎樣的壓力,可想而知。
時間緊迫,天河市的情況并沒有因為34000名醫護人員的到來而緩解;也沒因為全國支援生活、生產、防護物資而緩解。
身在天河市,連呼吸的空氣都是凝固的。
往日的車水馬龍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路邊的店鋪都關著門,閃爍的霓虹也消失不見。雖然看著井然有序,但這種清冷、蕭條似乎無聲的告訴著所有人世界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世界。
巨大的壓力在醫護人員肩上、在所有天河市市民的心上。
能不能扛得住,什么時候崩潰,這是一個復雜的社會問題,吳冕算不出來。
但吳冕唯一知道的是——留給天河市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專家組最近3天之內必須做出決策。
雖然作決策和吳冕沒關系,可是校長的郵件發過來,吳冕還是下意識的去琢磨這件事。
況且不僅僅是天河市,全國都面對同樣的問題,只是或輕或重而已。
幾個人都沉默著,走在天河市的夜色之中。
每個人都心事重重。
路過一個高樓林立的小區,楚知希抬頭,仰望萬家燈火。減少出行已經45天,這里的人不知道還好不好。
陽臺上,隱約有耐不住寂寞的人影。
忽然,一個熟悉至極的歌聲在夜色里飄蕩過來。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