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被陳正泰帶進溝里去了。
可是…包子…聽著有點想吃的樣子。
于是在人欲和天理之間,稍稍做了猶豫之后,李世民便忍不住道:“包子嗎?朕…嘗嘗看。”
陳正泰便道:“這包子其實和餅差不多,只是卻不是燒的,需用東西來蒸,過兩日,兒臣回去讓府上做幾蒸籠送進宮里來,陛下一吃便知了。”
李世民便不禁遺憾地道:“何不明日就送,為何要過兩日?這過兩日,乃是敷衍之詞。”
陳正泰只好道:“那便明日。陛下,兒臣想起一件事來,非要趕緊去處置不可。”
李世民心知…這家伙果然是轉移話題了。
禁不住感慨,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太喜歡聽年長者嘮叨。
于是又忍不住心里感嘆,難道朕已老了嗎?
而陳正泰一溜煙的出了宮,說實話,他確實覺得李世民有些嘮叨了,或許…年長者在年少者面前,總會有一副老子吃的鹽比較多的姿態。
出了宮,他直接回府,卻見家門前又是車馬如龍。
陳正泰覺得,自家府邸,仿佛成了崔志正、韋玄貞等人的公共廁所了,想來就來,來了還不肯走,這很有蹭飯吃的嫌疑。
陳正泰則是偷偷的躲到書齋里去,卻見武珝在書齋里正看著一張蒸汽機車的圖紙發呆。
陳正泰躡手躡腳,坐到自己的書桌之后,武珝這才察覺到了異樣,抬眸,見是陳正泰,便道:“恩師怎么不去待客?”
“我不想認識他們。”陳正泰很認真的道:“待客是叔公的事。”
“可是他們最想見的是恩師啊。”武珝笑盈盈地道:“見一見也沒什么不好的。”
陳正泰坐下后,定了定神道:“我見著他們便討厭…要不你去打探打探?”
“不成,不成。”武珝立馬搖搖頭:“我也不敢去,方才我見了我的兄長武元慶了,他親自來尋我了。”
陳正泰詫異地道:“說了什么?”
“希望想辦法提高一下武家的配額,說是配額里,武家只許賣兩個。”武珝道:“他希望提高到五個。”
陳正泰道:“你若是想走這個后門,我也不妨幫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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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珝卻是想也不想的便搖頭,極認真的道:“我和他說了,這與我無關。”
“那他少不得又要咒罵你幾句了。”
武珝又搖頭:“他不敢罵我,我越是板著面孔訓斥他,他越是垂頭喪氣,不敢頂撞。”
哈哈…
陳正泰忍不住樂了:“攻守之勢異也。”
武珝想了想又道:“倒是三叔公,極喜歡和他們打交道,三叔公常說,人在世上,最緊要的是人情練達。方才陳福經過中堂的時候,聽三叔公說什么鐵路…”
陳正泰一樂:“怎么在哪里都能聽到鐵路。”
“我也不知。”武珝想了想道:“不過他的意思,似乎是希望大家把錢投到關外去。”
陳正泰:“…”
隨即,陳正泰搖搖頭,苦笑道:“我想這些世族吃了大虧,一定不會上當了吧,現在只怕他們聽到投資,便心里怕得很了。”
武珝頷首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三叔公這是白費功夫了。”
陳正泰隨即道:“你那蒸汽機車呢,研究得如何了?”
“已試制了幾臺,可有幾個問題…還沒解決,最終最重要的是氣缸,我發現這蒸汽出來,最大的問題是會漏氣,這氣一漏,‘力’就沒有了,現在正在想辦法呢。”
陳正泰若有所思地道:“這個呀…”
其實這也是陳正泰最頭痛的地方,密閉性至關重要,在后世,橡膠是最好的材料。可這個時代,實在是沒有橡膠,只能從其他方面找辦法了。當然…若是找不到可替代的辦法,只能損害動力。
“那你好好的想吧。”陳正泰說罷,便不好再多打擾她,于是很快就出了書齋。
畢竟一顆聰明的腦袋是很有作用的!
不過陳正泰沒有出去會客,這府上許多的來客,似乎沒多久就都走了,陳家一下子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卻見三叔公興沖沖的拿著一張單子,哼著曲兒往后宅而來。
他抬頭看到了陳正泰,便呼喚道:“正泰,見到你正好,正要尋你呢。”
陳正泰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朝三叔公作揖道:“聽聞叔公方才去待客了,卻不知這客待的如何了?”
三叔公便帶著微笑道:“哪里是待客,這不是大家都窮了嗎,我思來想去,好歹當初也都是有交情的,這幾百年來,有恩有冤,看著他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樣子,終究于心不忍啊,就想著…咱們鐵路不是要修了嗎,就好心的提議他們去關外購置鐵路站附近的土地,老夫和他們說了,這地價以后至少能漲十倍,咱們陳家敢把鐵鋪到地上,這地上的都是鐵,能不值錢嗎?”
陳正泰:“…”
這個理由…很強大。
“而后呢,他們怎么說?”
“也沒怎么說。”三叔公道:“我還告訴他們,在鐵軌上用馬拉車,更是輕省簡便,總而言之,是要掙大錢的,跟著咱陳家…保準能發財的。想想看,我們陳家可曾做過虧本的買賣?所以…到關外去購置車站附近的土地,就對了。”
陳正泰突然發現,所謂的投資市場,誰他娘的能閉著眼胡說八道,誰就是贏家啊!
三叔公簡直就是奇才,若是進入金融圈,一定是行業巨擎。
此時,三叔公背著手,慢悠悠的繼續道:“他們當然動了心,這一群人嘛,個個都好像輸紅了眼的賭徒,一個精瓷,已讓他們虧的血本無歸,再不想辦法把錢找回來,這還怎么得了。”
陳正泰倒是忍不住道:“他們投資的錢,從哪里來?”
三叔公瞪他一眼,像看笨蛋似的一樣看著他,道:“借貸呀,我們錢莊…不是可以借貸嗎?難道我們陳家給他們出錢?”
好吧,陳正泰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還不如三叔公了!
三叔公耐心地解釋道:“其實當初,他們還有一些沒有質押的土地,還有一些奴仆呢,也有一些宅邸,你也不想想,世族數百年,這是多少財富…一時半會,就算要敗,一下子就敗的盡的嗎?再者說了,前些日子,人家不是靠著配額賣出一些精瓷去嗎,好歹也掙回了一點錢。總而言之,他們一時半會也死不了,真要擠一擠,總能湊出一點錢來的。”
陳正泰不禁道:“他們真肯借?這精瓷血虧了這么多…”
三叔公搖搖頭道:“其實老夫料準了他們要孤注一擲的,正泰啊,你以為你自己熟諳人心,其實人心沒有你想的這樣簡單。你想想看,若是他們一輩子,靠著祖宗的產業為生便也罷了,反正永遠不失富貴。可是…偏偏他們投了精瓷,當初,那可是數倍甚至數十倍的暴利,這人哪,嘗到了甜頭,可也狠狠栽了跟頭,可這個時候呢,你以為他們真會接受教訓?啊呸,這些人什么德行?他們非但沒有接受教訓,你猜他們現在每日逢人說的是什么,逢人說的是,當初若是精瓷暴漲的時候,他們兩百貫賣出去,便發了大財了。這狗吃到SHI,這輩子便再也無法忘卻SHI的味道了。現在你讓他們重新勤儉持家,讓他們這輩子如他們的父祖一樣安安分分的積攢財富,他們怎么肯呢?”
陳正泰覺得有理,下意識的點頭。
三叔公振奮精神,接著道:“現在我們陳家得趕緊的將這消息放出去,這各處車站的土地,得漲一漲才行了,決不能太便宜的賣給他們。哎…三叔公這么做,都是為了陳家啊。咱們陳家將鐵鋪到了地上,這是何其奢靡的事!若是沒一些冤大頭來,拿錢貼補一些,這么多鐵…如此巨大的虧空,怎么應付的來?反正這些人連精瓷都肯買了,讓他們買些地,這不過分吧。”
陳正泰不由道:“可是三叔公,鐵路和精瓷不一樣,是真的能賺大錢…”
三叔公又瞪他一眼:“好啦,別打岔,就這么定了,過一些日子,我要組織大家一起去關外走一走,錢莊那里,適當的在貸款利息方面給與一些優惠。正好,我也去見見正德,許多年不見他了,不知他過的好不好。”
一想到那個親孫子,三叔公便郁郁起來。
陳正泰此時便也不多言了,由著三叔公去折騰去吧。
反正他現在很肯定一件事,三叔公就是個人精,怎么折騰,他也不可能讓陳家成為吃虧的那個!
年關過后,萬物復蘇,這草原只下了一場雪之后,殘雪便再也沒了痕跡。
又是一個暖和的冬天。
一個車隊,在木軌上行蜿蜒而行,最終…落在了一個宣武站的車站。
三叔公先在隨扈的攙扶下上了車站,而后開始招呼后隊的車馬:“來來來,這是宣武站,都來看看…這里…當初可是不毛之地,可就是鋪了木軌,看看現在,鋪面林立,當初一錢不值的地,現在去問問看這里的買賣人,哪一個不是賺的盆滿缽滿的?今日咱們就在此歇下了,大家隨意走動,老夫也就不招呼大家了。”
韋玄貞下了車,這一路看過來,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荒涼一片。
好不容易到了車站,雖說這車站附近多了不少人煙,可也不過是一個小集市。
他顯得很猶豫,隨即和那崔志正并肩而行,二人在車站轉了一圈,便出了車站。
這集市…大致就是小縣城集市的規模,看上去…倒還有模有樣。
此時,崔志正低聲道:“韋公,你以為如何?”
“我拿不準。”韋玄貞道:“就這么個破地方,地價我問過了,不比關內的尋常縣城地價低,這不是坑人嗎?”
崔志正便也猶豫起來:“這樣說來,你的意思是…陳家想坑咱們?”
“也未必。”韋玄貞搖搖頭,嘆了口氣道:“人家都舍得在地下鋪鐵了,這可是花了真金白銀,是大價錢。所以…說不準…還真有利可圖。哎…現在韋家都敗落成這個樣子了,若是再不賺點錢,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和子孫,咱們還是先好好的考察一二吧,若是當真看好,咬咬牙,買一些吧。”
崔志正覺得有道理,于是道:“說起來,這陳家倒是從沒做過虧本的買賣的。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這陳家不是想帶著我們一起發財,而是將我們騙來,直接像肥羊一樣宰了,而后他家掙了,我們虧了。”
韋玄貞皺起眉頭,詫異道:“何出此言?”
崔志正左右看了看,便壓低聲音道:“你還沒發現嗎?老夫是回過味來啦,這陳家弄配額,在西寧賣精瓷的路數,和當初長安一模一樣的,我仔細想了想…當初咱們不就是這樣搶精瓷的…”
韋玄貞瞬間像發現了新大陸,頓時驚訝地道:“呀,你這樣一說,老夫也覺得…若是如此,咱們找他們算賬去。”
崔志正卻是搖搖頭,苦笑道:“別,首先,這事一點證據都沒有,你如何去找他們?這其次,現在他們陳家控制著配額,我們還指望他們多騙一些胡人們回點本呢,這個時候,你去找他,他不認賬,還反了目,到時就真的血本無歸了。這事兒啊,只能打落了門牙往肚子里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如若不然,只會摔得更慘。”
韋玄貞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一群人,一窩蜂的在各個站點停留,而后抵達了朔方。
朔方現在已有大城的跡象了,人口繁茂,附近都是良田和作坊,來落戶的人不少。
在逗留了數日之后,真正艱難的旅程,也就開始了。
自朔方到西寧上千里,且沿途幾乎沒有任何木軌,草原上泥濘,有時行不得車,就只能騎馬。
在這里,陳家已經規劃了一條鐵路,而眾人則隨著三叔公帶著浩浩蕩蕩的馬隊,一路西行。
只是…大家都是享受慣了的大爺,這沿途上真是叫苦連天,于是許多人禁不住咒罵,只恨自己怎么吃了豬油蒙了心,跟著陳家人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來。
可三叔公卻很精神,他雖是老邁,在這事上卻很熱心。
隨來的一個陳家人覺得狐疑,忍不住湊到他身邊道:“叔公,這一路往西寧,荒無人煙,道路又難行,怎么將他們帶來這里,他們會肯在這不毛之地上丟錢?”
“這你就不懂了。”三叔公興致勃勃,老當益壯的模樣,壓低聲音道:“越是艱難,就越要帶他們來一趟,這一路,肯定有不少的苦楚,正因為苦楚,所以等到了西寧之后,他們才覺得西寧是個好地方。若是直接讓他們從長安到西寧去,他們少不得要嫌棄的。再者說了,他們千辛萬苦的,來都來了,人本就有懶惰的心理,你想想看,受了這么多苦,好不容易到了地兒,難道不投點錢?所以這沿途使勁折騰他們便是了,他們越是辛苦,到了西寧之后,才有喜悅之心,到時…橫豎看什么都順眼了。”
果然,大半月之后,一個衣衫襤褸的隊伍終于抵達了西寧。
看著遠處,出現了一些開墾出來的田地,還有圈養的馬匹,一下子的,所有人都發出了歡呼。
此時…果然如三叔公所言,看著什么都變得可愛起來。
那遠處,大城的輪廓已是初現,無數的作坊開工,人流如織,數不清的帳篷延伸至數里開外。
這里有匠人,有一群冒險而來的商賈,還有不少聞風而來的胡人。
精瓷的買賣…依舊還在這里進行,而換取來的牛羊以及奴隸還有皮毛、糧食,也讓這里修建起來了一個個的牧場和谷倉,在這里…糧價低的讓人發指,而肉價也低廉無比。
西寧城還未修建起來,現在只是一個雛形而行,所以這巨大的市場,也幾乎是在臨時的帳篷中進行。
韋玄貞等人,第一時間便是往市場趕去,急于打探精瓷的消息。
而看到許多絡繹不絕而來的吐蕃人、天竺人以及波斯人,人人都瘋狂的搶購著為數不多的精瓷時,這一下子的,韋玄貞等人就放心了。
陳家果然沒有騙大家啊,這精瓷,真的還可以繼續售賣下去。
甚至還有那紅毛的商賈,和尋常的胡人差不多,只是又有一些分別,此人自稱來自于羅馬,是聽聞了波斯那邊出現了珍貴的寶物,也長途跋涉來的。
這紅毛人顯然只是前期來了解市場的,所以更多是走馬觀花,他詫異于,為何所有的商賈都對這精瓷如此追捧。于是在自己波斯朋友的幫助下,買了一本朱文燁文集,嘗試去理解精瓷到底為何物。
更有膚色黝黑之人,自稱來自于埃及,只是他們的膚色雖和昆侖奴差不多,卻也是高鼻深目,又有些許的差別。
在這里…人們總能搜羅到任何的貨物。
因為各國的商賈為了購買精瓷,就不得不將各地的特產帶來,而后就地售賣,換得了大唐的欠條之后,才可采購大唐的貨物。
于是乎,各國的特產也在這里形成了一個市場,譬如波斯的毛毯,偶爾也有吐蕃人樂意順道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