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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天子出巡

熊貓書庫    唐朝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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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師德總是不合時宜地出現。

  不過陳正泰習慣了,叮囑了遂安公主幾句,便讓人領著遂安公主去梳洗。

  而后得了婁師德取出來的一個簿子。

  實際上…

  雖是向世族討要稅賦,這些世族,或多或少都交了不少。

  全數算下來,整個揚州得錢九千四百貫,得糧五千七百石。

  這個數目,放在往年,絕對是不少的,去歲的時候,整個揚州的歲入還沒有現在的一半。

  這還是沒有盤剝小民的情況之下,所以…當數目出來的時候,婁師德高興了一陣子,認為這是大功一件。

  畢竟,哪怕是洛陽,稅賦也大抵是這些數目,揚州終究還是不能和洛陽相比的。

  可當仔細核查的時候,貓膩卻出現了。

  陳正泰打開簿子,映入了眼簾的,乃是揚州王氏家族的一些暗查資料。

  這王氏有奴仆、部曲一千七百之多戶,除此之外,還有各房的族人數百人,再加上牛馬、土地就更不少了。

  王氏乃是揚州最大的家族,同時還經營了油坊,有幾家米鋪,在碼頭上,還有貨棧。

  可是王氏所報的部曲和奴婢,卻只有兩成,也就是說,他只報了幾百戶來應付稅營的差。

  當然,這也很合理,畢竟若是都報了,對他們而言,稅賦可就很重了,太吃虧了。

  尋常百姓家納稅,是按人丁算的,糧上繳上去,余下的就是余糧,一家老小吃這余糧度日。

  可王氏這般的世族,卻有大量寄生人口,他們不事生產,平日里生活條件也比尋常百姓好得多。

  可以說,他們多向部曲、奴婢盤剝一點,少繳一些稅賦,各房的族人生活就好過一些。

  現在陳正泰要一視同仁,要他們和小民一般用人丁來繳稅,這還了得?雖然此時陳正泰風頭正盛,可還是心疼兜里的錢,數目自然不能報多了。

  畢竟世族有的是辦法隱匿人口,而且,在王氏看來,這已算是很給陳正泰面子了,如若不然,連兩成的人口都不報。

  不只是王氏,其他各家,大抵情況也差不多。

  表面上很配合,也沒什么埋怨,卻只報了一兩成。

  陳正泰看著這東西,久久的皺著眉頭,他原本以為這些世族好歹也報個三四成才是,畢竟…他還自以為自己在揚州,多少還是有些面子的。何曾想…

  陳正泰道:“這些都是查有實據的,對吧?”

  “是,其實還有不少沒查實的。”婁師德正色道:“有不少隱戶,乃是世族之間買賣的昆侖奴以及菩薩蠻、新羅婢,甚至還有南越之地的山越人,這些…統計起來更加困難。若是再將這些人加上,數目就很可觀了。明公有所不知,在關中一帶,昆侖奴和胡姬眾多。可在這南方,卻更多是菩薩蠻和新羅婢。”

  “除此之外…當初東吳開拓江南的時候,鼓勵世族捉捕山越土人為奴,到了魏晉時,也大多如此,時間一久,這些山越人與我漢人并沒有什么分別,不過他們卻大多成了江南的世族的世奴,這些…也不好計算…”

  陳正泰抿了抿嘴,而后道:“既如此,那么就按著規矩辦。”

  “按規矩辦?”婁師德狐疑地看了陳正泰一眼,不解地道:“明公還是明示為好。”

  陳正泰道:“瞞報稅賦,這可是大罪,是要殺頭的,若是不殺幾個腦袋,如何將這稅賦如數交上來?讓稅營做好準備,先從王氏開刀吧,順藤摸瓜,一個個的查,這些家伙…拿這點錢糧就想糊弄我陳正泰,這是什么意思?不將我陳正泰當都督嗎?真以為我陳正泰是吃素的?”

  “真要動手?”婁師德還是有些疑慮,他想了想道:“王氏不比高郵鄧氏,揚州王氏的分支,來源于太原王氏,雖說這一條支脈早就遷徙至了揚州,和本宗之間聯系并不緊密,可揚州王氏,一直都是揚州望族,又與各房的王氏或多或少有一些交集…依我看,不如先從揚州的劉氏先動手,先敲山震虎。”

  “就動王氏。”陳正泰撇撇嘴,眼中的眸光突的銳利了幾分,猶如一把出鞘的刀尖,道:“這也是敲山震虎,再細細查一查,要將證據羅列清楚,讓文吏們把賬算清,還有他們瞞報之后,該是什么懲罰,這些都要算清楚,行事要機密,等我號令。噢,對啦…”

  陳正泰說著,側目看了一眼還沒走的李泰。

  李泰的臉色已是僵住了,他其實就想打探一下,陳正泰到底想干啥,可后頭的話,他越是聽越是心驚,可此時陳正泰朝他看來,他猛地打了一個冷顫,心里涼颼颼的。

  李泰臉上顯露出明顯的懼色,心里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道:“師兄,你要做什么?”

  “你是總稅官。”陳正泰理直氣壯地道:“這調查、緝拿、罰沒的事,怎么能繞開你?還愣著干什么,多預備一些銀牌,讓人拿著你的牌子行事。”

  李泰不禁楚楚可憐的樣子:“師兄,你別害我。”

  陳正泰作勢要踹他,李泰連忙后退兩步,嘆了口氣,心里也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處境,跟前沒有說不余地,便認命地道:“聽師兄的。”

  陳正泰滿意了,而后道:“單拿銀牌還不夠,我看還得你親自出馬,這等出風頭的事,若沒有你出馬,怎么能震懾那些宵小呢?你放心,他們傷不著你分毫的。倘若誰敢動你,我弄死他。”

  李泰:“…”

  一封快報送至長安。

  太極宮里,李世民愁眉不展。

  眼看著天氣已越發的炎熱了,這數月以來,李世民似乎都在精心地謀劃著什么,他參與朝會的時間越來越少,因而引發了關于陛下耽于后宮嬉樂的評價。

  實際上,李世民并不喜歡這些朝會,從前參加,是出于對群臣的尊重,畢竟這樣的朝會更多只是走一走過場,真正的大事,是絕不可能在朝中決策的。

  而至于耽于后宮嬉樂,這話雖也沒冤枉李世民,畢竟李世民后宮佳麗不少,可若只耽于嬉樂,這就冤枉李世民了。

  李世民召見了許多的軍將,過問了邊鎮的事務,見了太子,關心他的黑風寨如何,也過問了不少東宮的官吏,詢問關于東宮的新制推行如何。

  幾乎所有的奏報,都會按時送到李世民的手里,李世民照舊還是會有批復,房玄齡、杜如晦和長孫無忌人等,也照例會見。

  只是這個時候,一封奏報送到了朝中,卻引起了軒然大波。

  奏報是送至兵部的,而后至三省,最后再至李世民的手里。

  朝中文武官員終于又見著了久違的皇帝陛下,只是李世民面對著眾人,滿臉怒容,直接將手中的奏疏摔在了眾臣的面前。

  他氣呼呼地道:“禮部數遣使命高句麗入朝,高句麗可有回應嗎?”

  禮部尚書豆盧寬便連忙出班道:“不曾有回應。”

  這高句麗,在隋唐之時可是稱雄一時,他們盤踞在遼東和樂浪一帶,當時隨著高句麗的日益壯大,隋煬帝數次征伐高句麗,都以失敗告終,甚至許多人認為,隋朝滅亡,是因為征伐高句麗耗費了大量的國力的原因。

  而高句麗幾次擊退了隋朝的進攻之后,又在隋朝滅亡之際,引兵侵占了不少隋朝時的州縣,已越發的壯大。

  大唐初立,百廢待舉,李世民自然不會輕易對高句麗用兵,畢竟隋煬帝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

  因而,他選擇了和高句麗交好,隨著突厥的覆滅,高句麗表面上和李唐友好,卻趁此機開始蠶食突厥的在東方的大量草場,并且開始與唐軍滋生了沖突。

  這一次奏疏,就奏報了一件事,這高句麗橫跨遼東、樂浪,而新羅乃是大唐的藩屬國,在陸路上,新羅與大唐之間恰好是高句麗的疆域,新羅與大唐之間既有貿易,同時也有使臣相互往來,使臣出發,往往會帶著商隊前往。

  結果…這些人卻被高句麗扣押不還,從邊鎮送來的奏報中,記錄了這樣的慘景,說是那些商賈和從新羅回來的百姓,雖與大唐邊疆近在咫尺,卻不得近,望之而哭者,遍于郊野。

  這顯然觸怒了李世民,高句麗的狂妄,令他勃然大怒。

  兵部尚書李靖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其余眾人則看著李世民,這高句麗似乎是大唐廟堂上的某個忌諱,因為這玩意…太邪門了。

  你說他強,他也不算強,可偏偏,隋朝幾次征伐都失敗了,這么多精兵強將,死傷無數,遼東那地方,天氣寒冷,關中的將士們,往往無法忍耐。何況高句麗人和突厥人不一樣,突厥人是游牧民族,你一出關,尋覓了他們的主力,就可以和他們決一死戰。反正就是勝敗一瞬間,抄起家伙干就完事了,一場戰爭,不會持續太久。

  可高句麗呢,卻擅長構筑堅城,國中城池大小上百之多,你一路推進,人家在那地方堅壁清野,又依靠那惡劣的寒冬作為自己的輔助,總是能讓你苦不堪言。

  在場的這些人,他們的父親或者祖父,對于高句麗多少都有一些痛苦的印記,畢竟當初隋煬帝征高句麗的時候,朝中不少人和父祖們是參與其中的,說實話,那遠征過程中的滋味,實在是記憶猶新。

  這就好像一個爛瘡,你揭不是,不揭又不是。

  此時,李世民冷冷地道:“高句麗狂妄如此,若是不去遏制,遲早會心腹之患。”

  “陛下,以大業年間,國力之強,尚且如此,何況我大唐此時百廢待興嗎?現在朝廷府庫中的錢糧,多有不足,此時妄動刀兵,實為不智,老臣懇請,可派使節,向高句麗人索要他們扣押的人員,若他們能幡然悔悟,自可作罷。可若是不肯,則再做打算。”

  說話之人是房玄齡,他畢竟老成持重。其實他也知道陛下的心思,此時是不會輕易對高句麗動手的,只是一時之間氣憤難平罷了。

  果真,李世民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淡淡道:“如此也好。”

  他頓了頓,卻又道:“隋文帝時期,府庫充盈,哪怕到了隋煬帝,每年的稅賦和錢糧,也是多不勝數。今到了我大唐,反而總是不足了。”

  禮部尚書豆盧寬便道:“這是因為陛下待民寬厚的結果啊。”

  李世民冷笑,自嘲地道:“是這樣的嗎?朕何時待民寬厚了?難道我大唐的餓殍還少了?”

  豆盧寬被頂了一句,一時無語。

  李世民看了眾人一眼,隨即就道:“朕觀太子李承乾已長大了,可以監國,朕打算,到時帶著朝中的一些大臣,隨朕去揚州走一趟,朕心心念念去揚州,不是效那隋煬帝巡游,而是要教你們看看,這揚州百姓,饑寒交迫到了何等的地步,再告訴你們,那吳明何故謀反?”

  “你們不親眼看看,是永遠無法有朕的感受的。朕的行在,一切都要從簡,只帶一隊軍馬,以及伴駕的臣子同行即可,讓沿途的官府不必接待,朕也不稀罕他們接待。”

  這事對大家來說很突然,眾臣面面相覷。

  要去揚州?

  只是李世民似乎不給他們勸諫的機會,便道:“此事,宮中已開始布置了,朕知道你們想要說什么。可是你們既尊奉朕為天子,朕要做什么,你們都要阻攔嗎?這揚州,朕非去不可。”

  李世民話里的不容置疑,總算堵住了許多人想說出口的話。

  轉眼至下月初三,天氣愈發的寒冷了,此時已至九月,進入了晚秋。

  這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李世民終于出巡,挑選了百官隨行,又有數千禁衛沿途隨扈,大量的艦船自長安出發。

  一路沿河而下,隨即至運河交匯之處,隨行的大臣,除房玄齡以及各部尚書之外,大多隨扈左右,只是他們平日里養尊處優,現在突然出行,李世民又不肯鋪張,于是不少人苦不堪言,紛紛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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