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笑了:“是嗎?”
他凝視了陳正泰一眼。
陳正泰又道:“還有一個緣故,二皮溝驃騎府,太子也是極看重的,前些日子,他來了二皮溝幾趟,都是為了此事。”
李承乾在旁,心里說,孤是去了幾趟,只不過是去和你陳正泰商議著下注的事,如若這也算關心二皮溝驃騎府的話…
李世民仿佛心里知道陳正泰打什么主意似的。
驃騎府勝了,陳正泰與有榮焉,太子與有榮焉,朕也與有榮焉。
總比那右驍衛必勝要強。
李世民隨即道:“驃騎府上下,都要重賞,依朕看,便將這驃騎府提為禁衛罷,蘇烈,朕命你為二皮溝衛衛率。”
蘇烈心里一震,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別將,隸屬于一個軍府而已,屬于民兵的副將。
可這衛率二字,卻是屬于東宮的屬官,是禁衛軍中的副將了。
在大唐,雖有許多的禁衛,可是這些禁衛都隸屬于皇帝。而為了保證太子宮中的安全,這東宮則設立了六衛,從屬于太子,也是禁軍的一種,因而有太子六率的說法。
這六衛保護的乃是太子的安全,他們的武官,一概被稱之為衛率。
如此一來,驃騎府等同于成為了禁軍的一種,地位提振了一大截,幾乎這驃騎府上下,統統都加官進爵了。
只是蘇烈心里依然有些狐疑,好端端的二皮溝驃騎,保護的乃是二皮溝,怎么又成了東宮的衛士呢?
陳正泰站在一旁,卻是微笑道:“陛下如此厚恩,這蘇烈都嚇傻了。”
他這一開玩笑,蘇烈才驚醒過來,他看了自己的大兄一眼,心里便知道,自己的大兄很希望得到這個結果。
于是再無遲疑了,連忙謝恩道:“遵旨。”
李世民此時自是心情極好的,含笑道:“自此之后,東宮就七率吧,驃騎府也成為太子的禁衛,保護太子的安全。只是…依舊還駐扎于二皮溝吧,陳正泰此次也勞苦功高,為詹事府少詹事,其余人等,統統由禮部封賞。”
李世民隨即目光落在陳正泰的身上,表情多了幾分肅然:“朕將太子交給你了。”
陳正泰心里嘆了口氣,陛下這個布置,顯然用意很明顯。
在皇帝眼里,自己是皇帝的人,所以這個少詹事,既是太子的屬官,同時也代表了皇帝督促太子。
在唐朝,施行的是兩套班子,一套自然是朝廷,朝廷之中有三省六部。而另一套,則是在東宮。
為何歷朝歷代之中,唐朝的太子總能謀反?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在東宮之中,對于朝廷的三省六部,也有一套行政和軍事的班子,而且麻雀雖小卻是五臟俱全。
其中既有將來可以接班的詹事和少詹事,這詹事就相當于中書令,也即是‘小宰相’,而少詹事嘛則作為詹事的副手,即‘小小宰相’,除了形同于中書令一般的詹事之外,還有與門下省和尚書省相對應的左右春坊,就比如此前的孔穎達,就是右庶子,其實他管理的就是右春坊。
除了三省之外,東宮里居然還有專門的御史,負責彈劾東宮里眾屬官的不法現象,在這‘小三省’之下,又有效仿朝廷六部的各個機構。
可以說,整個詹事府,儼然就是一個小朝廷了。
于是乎,只要皇帝和太子不和,太子二話不說,抄家伙就干,這是有原因的,畢竟要大臣有大臣,要士兵有士兵,我不打你打誰。
譬如現在太子的衛隊,有六支,現在唐太宗增加到了七支,事實上到了后期,唐朝的太子衛隊會增加十支。
這樣的做法,某種程度而言,是因為隋唐借鑒了前朝的教訓,前朝的時候,朝代的更迭很快,許多異姓的將軍動輒就謀反,為了防止異姓奪權,就必須增強宗室的力量,尤其是太子。
陳正泰沒想到陛下有這樣的安排,這少詹室,可是小小宰相啊,雖然小小宰相說出去有些不好聽,可實際上少詹事負責的就是太子衛隊以及東宮其他事宜。反正東宮的事,陳正泰啥都可以管,像這樣的位置,皇帝一般是十分警惕的。
因為一方面,他作為東宮屬官,而東宮之中又有一套行政班子,若是這個人只忠心太子,那么可能會出大問題,到時鬧到皇帝和太子失和,這少詹事慫恿太子謀反,就是天大的事。
另一方面,一朝天子一朝臣,某種程度而言,少詹事是可以從小小宰相,變成真正的宰相的,這樣的人,還需擁有足夠的能力,等到將來太子登基,可以協助太子掌控朝廷。
既要有能力,又要得到足夠的信任,甚至…你還得年輕一些,如若不然,太子還沒登基,你就撲了街,這可咋弄?
思來想去,李世民決定還是讓陳正泰這個家伙來,他和太子關系好,親密無間,朕也信任他,這家伙還特別善于發掘人才,而這些人才,都可以作為東宮的儲備人才,將來在自己百年之后,輔佐太子。
可陛下的這個布置,卻幾乎讓陳正泰和李承乾徹底地捆綁在了一起。
將來陳正泰若是做了什么事,倒了霉,李承乾肯定要受牽連的,畢竟陳正泰他做了缺德事,你李承乾能沒有關系嗎?十之八九,你就是幕后主使。
可若是太子做了點什么,陳正泰怕也要完蛋,因為…你敢說你這個少詹事沒在背后慫恿?
這個少詹事有利有弊,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意義卻不同了。
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心里頗震驚,他們顯然清楚,這一項任命,關系十分重大,陛下此時在想的是自己百年之后的事。
做出這個布置之后。
陳正泰不禁道:“學生謝恩師恩典,不過…學生做這少詹事,只怕能力不足…”
李世民瞪他一眼:“你就不必謙虛了,朕的弟子,豈有能力不足的說法?”
“學生沒有推辭的意思。”陳正泰道:“不過是希望恩師能讓人輔佐學生,比如這馬周…”
李世民不禁覺得好笑,還以為這個家伙想要推辭呢,原來他一點都不客氣,這是想跟他要能人呢。
李世民倒也不吝嗇,于是道:“既如此,就讓他暫代右春坊庶子吧,讓他好好輔佐你。”
陳正泰沒想到李世民就一下子答應了,頓時舒了口氣,逐而想到自己又升官了,心里也很激動。
我特么的這算不算是拜相了,古有甘羅十二歲拜相,今有我陳正泰十五歲拜小小宰相,雖然年紀是大了一些,但是不寒磣。
陳正泰歡喜地謝了恩。
李世民隨即一揮手,豪氣萬千地道:“其余名列前茅的馬隊,也要恩賞。”
而后他才道:“朕乏了,今日就此作罷。”
提升東宮,尤其是將二皮溝列入東宮衛率,雖然是李世民的突發奇想,可實際上,卻是經歷了此次馬賽之后深思熟慮的結果。
在李世民看來,自己的兄弟趙王,能力還是有的,他既是雍州牧,又是右驍衛,若不是二皮溝驃騎壓了右驍衛一頭,這趙王還不知可以得到多少的聲望呢!
朕在的時候,當然可以壓住趙王以及其他的宗親的。
可若有朝一日,朕不在了呢?
太子太年幼了啊,還不足以服眾。
作為一個帝皇,不能不考慮得長遠一些。
大唐不能再出現宗室相殘的悲劇了,既然不能收拾趙王,那就放手讓太子去爭取民望,增強一些太子的實力吧。
李世民說一不二,不理會其他因賭輸了錢而痛不欲生的眾臣,直接擺駕回宮去,隨即又命人將陳正泰和李承乾叫至紫薇殿。
在這里,沒有其他雜七雜八的人,終于沒有好好說話了。
李世民看了陳正泰一眼,直接就道:“此次你們押了二皮溝多少賭注?”
陳正泰臉上先是閃過一絲尷尬,隨即慚愧地道:“也不多,學生只押了一萬五千貫。太子殿下膽小,當初學生勸他多押一些的,他覺得不穩妥,只押了兩千貫。”
李世民身軀一顫,目光炯炯地看著陳正泰道:“朕聽說,這賠率高達一賠七八十至一百,如此說來…”
李承乾則是在旁歡快地傻樂,一副詭計得逞的樣子。
陳正泰正色道:“恩師啊,賭博是有害的,并不值得提倡,此次不過是學生僥幸贏了而已,其實學生向陛下建言馬賽,并非是為了這博彩之戲,根本原因在于學生希望借這馬賽,來推廣馬蹄鐵啊,只有推廣了這馬蹄鐵,方才是利國利民.學生沒有私心.“
“馬蹄鐵“李世民一臉錯愕,這東西對他來說,算是新事物。
陳正泰看著李世民的表情,便道:“如若不然,為何二皮溝驃騎能夠跑的這么快?而且沿途,幾乎沒有馬匹的損耗呢。”
李世民一時震驚,他這時候才醒悟過來。
對啊,朕也是熟知馬性之人,按理來說,兩炷香功夫來回,而且沒有折算大量的戰馬,這根本就說不通,這已不只是蘇烈能力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