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葉成文淡淡的說道。
謝知言點點頭，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自然的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
“別緊張，今天叫你來就是想隨便聊聊，畢竟咱們也合作那么久了。”
葉成文遞過來一支煙，謝知言接過點火抽了一口，神經放松了一些，男人嘛，一抽煙距離就拉近了。
“行，聊聊就聊聊，別耽誤我五點接孩子就行。”
葉成文笑了，“喝什么茶？毛尖可以嗎？”
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問一下，這種身居高位的人，愿意客氣是他的隨和，并不具備被人拒絕的選項。
謝知言接過茶，喝了一口，“唔，真是好茶，可惜我喝不出來有哪里好。”
他的直白倒是讓葉成文忍不住又笑，“你倒是個秒人，這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懂裝懂，你這種坦白的倒是少見。”
“為了不會說場面話，我爹罵過我多少回，村里人都被我得罪光了，人人都知道我是個不正混的二流子，這輩子也就倆人懂得欣賞我。”
謝知言呵呵一笑，“一個是我老婆，一個就是您啦！”
“那咱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葉成文啞然失笑，他已經記不得從見了這個年輕人以后笑了幾次了。這很不尋常。
謝知言坦然接受，“我的榮幸。”
“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咱們直說。”葉成文撣了撣煙灰，一張不算英俊的面孔隱藏在煙霧中，聲音也有些縹緲，“依你看，目前的形勢會怎么發展？”
謝知言依然是嬉皮笑臉的表情，隨意的回道：“這些是你們大人物要思考的問題，我算什么東西，怎么能知道這個？”
他想要打哈哈糊弄過去，但顯然一下子被葉成文拆穿。
“那你花大價錢弄來了復習資料讓你老婆在家好好復習，還順帶著勸小舅子重新學習…是怎么回事？”
他的嗓音微冷，帶著警告。
顯然對方并沒有料到這個直球，愣了一下，才有些狼狽的撓撓頭。
“我這不是鬧著玩嘛，我老婆沒有事兒做在家無聊，我想著…”
“說出來，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朋友之間嘛何必遮掩？在我這里你可以放心大膽的說任何話，”葉成文又加了一句，“你要搞清楚，如果我想對付你，一個擾亂市場的經濟犯罪就足夠你這輩子到頭，到時候你的漂亮老婆和女兒可就…”看著謝知言明顯在擦冷汗的動作，他滿意一笑，“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我既然打算和你做朋友，自然會保你。”
說完，他從抽屜里抽出一份材料丟過去。
謝知言有些慌亂的接住，打開，上面寫著三個大字“舉報信”，他神情嚴肅，一目十行的看完，再也無法淡定。
里面他的一些投機活動描述的詳細具體，按照常規流程，哪怕是匿名的舉報信，也會由專人來調查，他是經不起查的，那么下場只有一個——
“誰寫的？”
“你想想得罪了誰？”葉成文并非不知道，雖然匿名，查一下投遞的郵局，再一級級查下去，基本上范圍名單就能圈定，而這個年輕人來到s市后便只壞了一個人的好事。
“陶建華？”謝知言瞬間明白，咬牙切齒，“我還沒有記恨他對我差點進行的奪妻之恨，他倒是記恨上我了。這個雜碎！”
一沾染上他老婆就跳腳，完全符合葉成文之前的推斷，他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
“既然您這么說了，那我也有什么就說什么。我就是個小人物，這輩子也沒想過飛黃成達，多么輝煌多么牛氣。原本在家里，我上面有爹娘大哥，沒人指望我養家，我有吃有喝的，整天斗雞打鳥小日子也過的挺舒服的。后來…”他有些難得的羞澀，“后來喜歡上了個漂亮姑娘，那可怎么辦呀，我就整天琢磨著怎么娶她當媳婦，嘿，還真讓我得手了！”
那神態，那語氣，活脫脫一個得了志的小人。
不過就這樣，葉成文才能放心的用他。
“后來想著弄點好東西給媳婦用，我要是個光棍倒是無所謂，可娶了人家總不能讓人跟著我受窮吧？就這么認識了磊哥，經常弄點零花錢，日子也能過得，就是有了孩子之后家長里短的事兒讓我有點煩，頭一次覺得…自己算不得什么人物，好像也扛不起一個家。”謝知言有些低落，自嘲道，“后面的事你肯定也知道了，我媳婦家人看不上我，想法子把我媳婦弄回去，差點就沒有媳婦沒有家了，我就開始琢磨，怎么樣才能保住我的家，怎么樣讓我的家再也不被外人拆散。”
這些倒是和葉成文的猜測都一一印證，他點點頭。
“你完全不用自卑，在我看來，你比這世上許多的男人都像個男人，有的人別看在外面手握大權多風光，可是輪到如何做一個男人，遠不及你。”
仿佛是想到了誰，葉成文語氣有些諷刺。
“就…還成吧，要不說你和我老婆都懂得欣賞我呢，”謝知言臉上有了笑意，語氣也輕松許多，“我是覺得，總不能就這么亂下去，會算數的人都會算這一筆賬，十年來滯留了多少中學畢業生，那么多人甘愿在鄉下呆一輩子？總是會出事的，也不會一直這么亂七八糟下去，那古代還科舉取士呢，現在更進步更文明了怎么能亂哄哄的選拔人才？我就只知道站在我的角度看，如果規規矩矩的做個農民，吃不飽肚子，會讓老婆孩子跟著受苦，到了城里更糟糕，一大家子擠在一塊整天雞飛狗跳的，這種日子啥時候能是個頭啊，反正我是覺著不幸福，我不管別人怎么看，只要能做到，我是一定要想盡辦法讓我老婆孩子過得舒坦。我自己沒有大出息，我老婆可是有文化有見識有內涵，她一輩子做過家庭婦女浪費了，我讓她早做準備，萬一到時候有了機會，那不是挺好的？”
他的話讓葉成文陷入了思索。
良久，只聽他打趣道。
“你倒是自信，也不怕你老婆到時候抓住好機會跑了？”
“那不會！咱這點自信還是有的。”謝知言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沖他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