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啊,江黎在這間幼兒園一直上到小學畢業,后來你走了,他也是在這上的呢,你不認識江黎嗎?”程婉婉托著腮幫子,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奈何現在的喻青橙心思壓根不在這,
拉著程婉婉,趕忙問,“哪個是江黎,你給我指一下啊。”
“嘖嘖,你竟然連江黎都不認識啊,也虧得你倆曾經交往過。”程婉婉的手指抬了起來。
喻青橙的心隨著程婉婉手指抬起來的那一下,也跟著撲通亂跳起來。
當她的手落在那個小男孩的身上時,有那么一瞬間,喻青橙的心跳聲靜止了。
她愣愣地望著那個張揚又臭屁的小男孩,沒有長開的眉眼,透著一股子桀驁和不遜。
原來,原來世界是真的那么小。
回憶接踵而來。
想起之前和江黎同床共枕的時候,她說初吻給了幼兒園一個小男孩。
說那個小男孩是強吻了她,讓她很不情愿,當時氣了好久。
啊,好丟人啊!她是那么傻地把幼兒園的事情都告訴了江黎!
而且,而且還說什么,要記著他一輩子!
丟人啊真丟人!
記得當時江黎還說,有些小孩子的記性很好,說不定她記著的時候,他也記得。
原來…原來。
他都記得!他真的也都記得!
想起那天他別有深意的笑容,喻青橙忍不住低著頭哭了起來。
那是一根緊繃在喻青橙心底深處的防線,只要一碰就會覺得痛,她的眼淚砸在了那張照片上,正好砸在了江黎的臉上,模糊了照片上面江黎的臉。
他還在沖她笑似的。
見喻青橙的情緒忽然反差這么大,程婉婉不解:“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回濘城了啊?”
“不是,沒有…”喻青橙也不想哭,但是她忍不住了。
這張照片,讓她現在成了徹徹底底的淚失禁。
太多的回憶接踵而來,她早該想到那個孩子是江黎的,怎么就不去想過呢。
“哎呀。”程婉婉拍了拍喻青橙的肩膀,不以為然。
“要是想家了呢,就回去看看唄,江黎還是很喜歡你的,我記得從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就特喜歡跟在你身后呢,好似是一直都挺中意你的,是不是之前他還親過你一次啊?”
“江黎告訴你的?”喻青橙已經不哭了,隨意地擦了一把眼淚問程婉婉。
程婉婉搖搖頭,“不是啊,就是我隱隱約約記得有這么一件事,不過后來你不是轉學了嗎,我們誰都沒有見過你。”
是啊,她轉學了,離開了幼兒園。
如果。
她是說如果。
她沒有轉學,她和江黎之間還會不會有交集呢。還會是現在的情況和局面嗎?
她不知道。
喻青橙記得很早之前看過席慕蓉的一本書,上面寫著一句話:
幸福的愛情從來都是一種模樣,不幸的愛情各有各的成因,最常見的有兩個:太早或者太遲。
喻青橙覺得,她和江黎是屬于后者。
縱然認識的早,從幼兒園開始就“一吻定情”,打打鬧鬧的,奈何再次相遇的時間太晚了,中間隔了十多年的時間呢,錯過的時間不會來了。
他的過去喻青橙沒有參與,而喻青橙的過去,他也沒有參與。
“你想什么呢。”
程婉婉的話打斷了喻青橙的思緒,隨即,程婉婉沖她笑了笑,“是不是還放不下江黎啊?那就回去唄,說不定他也在想著你。”
“江黎讓你勸我留下來的嗎?”喻青橙問道。
“不啊,”程婉婉聳動一下肩膀,搖了搖頭,“就是看你在這過得也不是很開心,還不如回去呢,異國他鄉比不上自己土生土長的城市,濘城過得舒坦些,不是?”
喻青橙低下頭去,沒說什么。
她喝了兩口咖啡之后,末了,才看向了程婉婉。
“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都謝謝你今天來找我,還對我說這些話,哦對了,這張幼兒園的照片可不可以送給我,我想留著做個紀念。”
因為上面有江黎,所以喻青橙很喜歡。
程婉婉將照片給喻青橙了。
不一會兒程婉婉有事情,就離開了。
喻青橙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里面,低頭瞧著那張照片。
江黎。
大梨子…嗯。
穿著黑色的衛衣,黑色的運動褲,兩只手插在口袋里面,當時是精短的板寸,酷酷的樣子顯得和周圍的孩子格格不入。
好似從小時候他就喜歡穿黑色,雖然眉眼未開,卻還是能看得出來輪廓,當時是那么好看的一個男孩,長大了,變得比之前更帥氣了。
小的時候,江黎就親過喻青橙一次,然后長大了,又…
等等!!!
喻青橙忽然想到一件讓人發指的事情!
也就是說,她的初戀,初吻,還有初什么什么的,都是給了江黎的。
喻青橙郁悶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怎么這么倒霉啊。
也來不及試試別的男人,就都讓江黎占了便宜!
關鍵他要是個好人也好,竟然是個活脫脫的大豬蹄子,讓喻青橙怎么能不生氣?不郁悶?真想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戳兩個窟窿!
靠靠靠。
然后喻青橙獨自回到學校。
喻青橙現在倫敦大學上學,兩年了。
走在校園,又有男生過來同她搭訕,問她要聯系方式,她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淡淡地拒絕了,說不想談戀愛。
“OK,那等你以后想談戀愛,我再告白給你聽。”
對方說完笑著離開了呢。
迄今為止,這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個了。
喻青橙對這些人沒感覺。
但,其實這兩年追求喻青橙的男生是真的不少,形形色色的,也不乏帥氣的外國小哥哥,甚至混血的也有,五官深邃,但是喻青橙都拒絕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在等待什么。
可能是隨了她爸爸吧!認定了一個人,就是一輩子了。
自從喻青橙的母親去世之后,喻琛就是孤寡老頭,從來也沒有在喻青橙的面前提起過再婚的打算,那架勢是不打算要再婚。
有的時候喻青橙也會勸喻琛,要不要再找個女人啊,她不介意的。
因為喻青橙很怕自己將來出嫁之后,喻琛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人照顧他。
但是喻琛很堅決地說,不。
他說,他答應了她媽媽要好好照顧她,不能食言。
他說,要是他娶了別的女人的話,她媽媽會很難受。
他還說,當初和她媽媽結婚的時候,他就在婚禮上面宣誓,說這輩子只會愛她媽媽一個人,無論生老病死,都認準了她媽媽一個人。
真好。
喻琛很傻是不是?
這樣的愛情,是很多女孩都羨慕的,喻青橙自己也覺得喻琛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
至少要比江黎,好多了。
那個混蛋啊,她到底還在等著他什么呢,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有了新歡了。
回到宿舍,喻青橙的英國舍友對她說,自己看到了一首中文詩,覺得這首詩很美,因為有英語的解釋,但是她不會念,讓喻青橙念給她聽。
喻青橙是宿舍里面唯一的國人,便緩緩地展開紙張,念給她聽。
“昨夜風雪落滿頭,今生未與卿白首,來生候你艷陽里,”
念到這里,剩下的話語喻青橙就說不出來了,
剩下的聲音完全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面,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對方問喻青橙怎么了。
喻青橙深吸了口氣,搖搖頭,硬是把這句話給念出來了。
“未需風雪也白頭。”
“橙子,這首詩是不是講情侶的呢?”對方用英文問道。
“嗯,是啊,講的呢就是兩個相愛的人,這輩子不能在一起,于是只能下輩子在一起,白霜落在了頭發上面,白了頭,就是白頭到老的意思,形容兩個人可以相互扶持度過一生,希望來生——就算是沒有風雪,也可以一起白頭吧。”
喻青橙用英語說道,解釋給對方聽。
對方后知后覺,饒有興致地點點頭。
“橙子,你怎么這么有感觸?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人呢?”
“我的…男朋友。”
說著喻青橙又笑了,“不,說錯了,是我的前男友。”
對方沖著喻青橙豎起了大拇指。
“想必你們以前的時候很恩愛!”
“…”但是喻青橙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恩愛嗎?那都是過去的假象罷了。
然而喻青橙也是關注濘城新聞的。
江黎的公司上市了。
江黎的公司名字,叫做:青黎新能源有限公司。
“青和黎。”
喻青橙不知道為何要叫這兩個字呢,是她的那個青字嗎。
在新聞上面,喻青橙也看了江黎剪彩的照片,他穿著黑色的西裝,身材筆挺,修長勻稱,眉眼之間多了幾分的穩重和男人味。
還是很帥氣,但終歸是成熟了。
就那么大大方方面對著媒體和記者,在微笑。
兩年的時間,已經將曾經那個騎摩托車很瀟灑的男孩,打磨成篤定的樣子了。
他終歸也變成了江總,那個“大梨子”,好似已經不復存在了。
但是喻青橙心里特別難受,難受是因為他的承諾。
曾幾何時,江黎說過的,他的未來都有喻青橙的存在,現在他的將來…和她無關。
喻青橙就這樣迷惑了好幾天,渾渾噩噩的心情不是滋味。
可能是因為幼兒園的那張照片,讓她好幾次都夢到了江黎。
江黎在對她笑,叫她小橙子,她們在孤兒院里,守著那群天真可愛的孩子。
很美好,也很單純。
那個時候,是什么煩惱都沒有的。
然后喻青橙又看到了江黎的哥哥,沈承川。
他是來英國出差的,穿著黑色的風衣,身材比例很好,手腕戴著一塊黑色的手表,商務的打扮,高挺又高俊。
喻青橙看到他,微微訝異,沈承川倒是主動和喻青橙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
“你好沈總…好久不見。”喻青橙回答道,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想問一句江黎怎么樣,終歸沒有問出口。
沈承川似乎是猜透了她心里所想。
對著她,笑笑。
“江黎過得一般,不算好,可能是因為少了一個人陪著他。”
“他還缺人陪嗎,招招手指,應該很多女人趨之若鶩的才對。”她打趣說道。
“但是他一直在等著一個人呢。”
沈承川撫摸著下巴,說。
“想必對方也在等待著他吧,是不是?”
“…”喻青橙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去。
心里面泛起感傷。
看到了程婉婉,看到了沈承川。
可是就是沒看到江黎。
他應該不會來英國吧,就如同她應該不會回去了一樣。
喻青橙終歸還是走了。
她獨自一個人,去了倫敦大橋。
來留學這么長時間,還沒有去倫敦大橋去看看呢。
喻青橙是騎著自行車過去的,她愛上了騎單車,感覺很輕松。
然而,這里的風很大,明明應該是十五分鐘就騎到的距離,奈何是頂風,風是迎面吹過來的,喻青橙到了后面就騎不動了,推著自行車走路。
這么慢吞吞地,花了半個多小時。
來之前啊,舍友就告訴喻青橙,今天要降溫,尤其是倫敦大橋這邊很冷的,讓喻青橙記得多穿衣服,本來喻青橙都沒當回事,現在可算是感覺到這里的冷了。
她終歸是覺得打哆嗦了。
想著,來都來了,冷也要走過去這座橋啊。
喻青橙身邊沒幾個人呢,她自己穿著短袖,風冷嗖嗖的。
“阿嚏!”在這個噴嚏落下之后,一件外套,忽然罩在了喻青橙的肩頭。
她一愣。
那熟悉的、清冽的、淡淡的蘭花香氣…就這么傳了過來,將她的身子徹底地圍住了。
喻青橙緩緩地轉過頭去,就像是電影的慢動作回放。
那張完美無缺的臉頰被歲月打磨的多了幾分成熟,他的薄唇紅潤,微微挑著,像是在笑。
他的眼底,還有幾分淡青色,就像是沒休息好一樣,因為離得距離近,所以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多了幾分的舒展感。
喻青橙的眼,緩緩地彎了一下,正如同她的嘴角,弧度一致,“好久不見。”
真的好難得。
她忽然釋懷了。
釋懷的是,在分離兩年之后,她竟然還能對江黎,微笑著說出這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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