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爺全都沒有在家,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回京。二房就只有沈逡一個男丁,二太太王氏原本還想趁著這個時候把兒子沈逡推出來,可是看到大姑奶奶沈遐想要吃人的態度,索性一把瀉藥把沈逡放倒了,沈遐叫囂著讓沈逡去大理寺敲鼓鳴冤告沈逍殺人,大夫就上門了,沈遐這才知道沈逡病倒了。
“裝病,這個白眼狼,平日里逢哥兒有多照顧他,這個時候他竟然裝病,他怎么不去死!”
這話立刻就傳到了二太太王氏耳朵里,王氏氣得發抖,索性也躺到床上,不到半個時辰,府里上上下下便全都知道二太太被大姑奶奶給氣病了。
大太太吳氏平時沒少被繼女欺負,現在大老爺不在家,沈遐惹不起沈逍,就把一肚子惡氣全都撒到她們身上了。
吳氏不擔心自己,她擔心的是女兒沈邐。沈邐只有十歲,從小到大,沒少被沈遐打罵,在沈遐眼里,這個府里就只有大老爺以及她和沈逢是正經主子。
聽說沈逡鬧肚子病倒了,吳氏便猜到是二太太搞出來的,可是她舍不得給女兒下藥,又不知道該把女兒藏到哪里。
正在這時,丫鬟驚慌失措地跑過來,說道:“大太太,不得了了,大姑奶奶提著鞭子過來了!”
吳氏嚇得一哆嗦,今年的宮宴,她帶著沈邐一起去的,太后還是第一次見到沈邐,賞了她一匣子宮花并一對鐲子,這件事被沈遐知道了,一鞭子抽到沈邐的臉上…
沈令紅知道以后,居然對抱著女兒痛哭的吳氏說:“不過就是姐妹之間的打鬧,遐姐兒下手重了些,下次讓她輕點兒就是了。遐姐兒自幼沒有了母親,你這個做繼母的,就不能對她包容一點兒嗎?”
沈邐臉上的鞭痕,大半年了還沒有完全褪去。
吳氏越想越怕,拉著沈邐便往柜子里藏,可又覺這樣也不妥,大姑奶奶正在氣頭上,若是看到沈邐藏在柜子里,那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想到這里,她咬咬牙,抓了一把碎銀子塞進沈邐的荷包,對丫鬟朵兒說道:“你帶著二小姐出去逛逛,若是沒有地方可逛,就去你家,從后門出去,快走!”
朵兒的祖母是吳氏的乳娘,前幾年過世了,朵兒的娘做的一手好醬肉,在東市街開了一家醬肉鋪子,小有名氣。
沈邐跟著朵兒剛剛出了后門,沈遐就到了,指著吳氏的鼻子破口大罵:“逢哥兒死了,你高興了是吧?可惜你的肚皮不爭氣,生來生去就生了那么一個賠錢貨,我告訴你,即使逢哥兒不在了,這家業也和你們母女沒有關系,等我爹回來,我就讓他在族里過繼一個男丁頂門立戶!”
吳氏越聽越驚,手腳冰涼,她比大老爺年輕十幾歲,若是以后這家業交給了嗣子,怕是真的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那上死丫頭呢,逢哥兒出了事,她不去靈前跪著,躲到哪里去了,給我出來!”
沈遐說著就往里間闖,兩個丫鬟想要去攔,被沈遐一把推開…
沈邐跟著朵兒出了后巷,因為臉上有疤,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外人,更沒有出來過。
沈家二房所在的地方叫做石頭胡同,左右住的都是商戶,但沒有大商家。京城居,居不易,為了節省租庫房的銀子,這些商戶索性把貨物放在家里,因此,每天這里出出進進的車馬便很多,大多都是送貨取貨的。
一輛拉貨的騾車駛過來,朵兒連忙拉著沈邐避到路邊,趕車的車把式嘴里哼著小曲兒,看到路邊站著兩個小姑娘,朝著她們吹聲口哨,車上坐著的兩個力夫沖著她們擠眉弄眼,見小姑娘們臉都紅了,便放肆地大笑起來。
朵兒把沈邐護在身后,看到騾車進了胡同,啐了一口,對身后的沈邐說道:“二姑娘別害怕了,他們就是來拉貨的,不敢造次。”
“嗯。”沈邐的聲音低不可聞,頭卻垂得更低。
“二姑娘,你怎么了?”朵兒要走,一回頭見沈邐沒有跟上來,連忙問道。
沈邐低著頭,小聲說道:“我沒戴冪籬”
沈邐只有十歲,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用不著戴冪籬,朵兒知道姑娘之所以不敢見人,是因為臉上的鞭痕。
“那咱們雇頂轎子,二姑娘您在這兒等著,奴婢去雇轎子。”朵兒說道。
沈邐點點頭,看看路旁有棵大樹,便藏到了樹后。
這時,先前的那輛騾車從胡同里駛了出來,車上的兩個力夫對車把式說道:“沒貨了也不提前問問清楚,咱們這趟可是白來了,這工錢怎么算,該不會一個子都不給吧。”
車把式笑道:“他敢不給,該多少就多少,他少給一個子兒,就把他扔到河溝子里去,他一個外地來的,還敢招惹咱們兄弟?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咦?”
“怎么了?”兩個力夫問道。
車把式揚起手里的馬鞭子,指著路邊的大樹:“那小丫頭挺嫩生的啊。”
兩個力夫看過去,一個小姑娘站在樹后,看衣裳就是剛才看到的兩個中的一個。小姑娘低著頭,從他們的角度能看到小姑娘烏黑的頭發雪白粉嫩的耳朵,耳朵上戴著的耳墜子閃著光亮。
那是赤金鑲紅寶石的!
車把式使個眼色,兩個力夫四下看看,飛快地跳下騾車,沈邐一直低著頭,直到眼前出現兩只大腳,她才驚愕地抬起頭來,可是已經晚了,從她身后伸出一只臟兮兮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接著一團東西塞進了她的嘴里,站在她前面的人,用一只大麻袋將她套住,隨手扔上了騾車,接著兩個力夫也跟著跳了上去,車把式甩起鞭子,哼起了小曲兒。
朵兒帶著轎子過來,與騾車擦肩而過,她聽到騾車上的人說道:“這次的小羊羔挺嫩,可不能賣便宜了…”
朵兒皺皺眉頭,這不就是剛剛那駕騾車嗎?車把式和力夫全都不像好人。
她轉過頭去看,車上沒有裝貨,只是多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