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府尹大人,小女乃是本案最重要最關鍵最具作用的證人,嫌疑犯帶下去了,小女也不能下去,大人,小女所言可有道理?”
前世,華靜瑤發配官員家眷的身份在衙門里招搖,練就一身銅皮鐵骨,別說她現在還有位身為長公主的便宜娘,即使沒有,她也能抱住柱子撒潑打滾賴在這里,再說,既然有便宜娘給她撐腰,她若是低頭彎腰讓趙謙得逞,那她就是廢物了。
她重活一世,第一要做的就是讓趙謙去死,掐不死他也要把他氣死。
果然,趙謙聽到華靜瑤的這番話,氣得胸口劇痛,他以前怎么就誤以為華靜瑤是個弱質纖纖的名門淑女了呢?
這分明是個沒臉沒皮的潑婦!
黎府尹也被華靜瑤的這番自我肯定給震住了。
姑娘,你能謙虛一點嗎?
黎府尹干咳一聲,想要緩解尷尬,明明這番話是華靜瑤說出來的,可華靜瑤還神氣活現站在那里,感到尷尬的人偏偏是他。
可能是想讓他尷尬得更加徹底,華大小姐又說道:“府尹大人,您聽到沒有,剛剛有人說我是金枝玉葉了呢,我除了是本案最重要最關鍵最具作用的證人,我還是金枝玉葉,我若是不留在公堂上,誰還好意思待在這里,您說對吧?”
黎府尹一時無法反駁,莫名其妙,他竟然覺得華大小姐這番話還有幾分道理。
他又干咳一聲,敲響驚堂木,指著仍然跪在地上的劉伯,說道:“你這惡奴,不敬主家,毆打主母,人證俱在,來人,杖責四十!”
外面的圍觀百姓憑心靜氣,正等著看黎府尹大展神威,把華大小姐趕下公堂,沒想到這轉折來得這樣快,這樣措不及防,不是在針對華大小姐嗎?怎么就變成給劉伯上刑了?
兩個粗壯衙役上前,拖起劉伯放到長凳上,接著堂下便響起了一聲慘叫。
所有人全是一驚,不是杖責嗎?怎么還沒有聽到打板子的聲音,這人犯就叫上了?
這個劉伯,剛剛看上去像是個硬骨頭,這也太沒用了,還沒打就開始叫。
華靜瑤卻看向了黎府尹,沖著他眨眨眼睛,別人或許不明所已,她這個在衙門里當了好幾年小混子的人,還能不懂嗎?
杖責四十?劉伯那副老骨頭,即使身懷武功,一頓板子挨下來,就是不死,也要躺上一陣子,到時連話都說不出來,又何來口供。
所以杖責只是幌子,見不得光的私刑才是真的。
上次在香火胡同里,她就見到尹捕頭把陳洪帶進小黑屋,從小黑屋里出來,陳洪有問必答,乖得不成。
果然,又是幾聲慘叫傳來,接著,劉伯就如同一條死狗被拖了上來。
黎府尹正要開口,忽然看到華大小姐的嘴巴一張一合,分明是用口形在和他說話。
“老年人全都怕死。”
黎府尹哭笑不得,昭陽長公主是怎么養出這樣一個女兒的?
他又是一聲干咳,沖著跪趴在地上的劉伯說道:“此案你只是幫兇,若是你能實話實說,本官保你不死,發配你到柴溝堡的木炭營刑役,可若是你拒不交待,呵呵,那只能說明你才是本案真兇,奴才弒主乃是不義,你連殺孫家三人,是為不道,不義不道乃十惡不赦大罪,依大周律,此兩罪并發,當判凌遲!”
黎府尹聲若洪鐘,竟是將外面圍觀百姓的嘈雜之聲全部壓了下去,所謂官威,便是如此了。
依照大周律法,庶民或下屬殺官五品以上長官,奴仆殺害主家,學生殺害師長,皆屬不義,而一案之中連殺三位無罪之人,或者殺人手法殘忍恐怖,以及巫術殺人,皆屬不道,不義不道同屬十惡不赦,皇帝大赦天下也和這些犯人無關。這兩項中任何一項便已是死罪,因此,黎府尹說劉伯兩罪并發當判凌遲,并不夸張,即使送到刑部復審,也不會更改。
聞言,如同被抽去最后一根筋,劉伯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冤枉…是老爺…是老爺…”
華靜瑤沒有說錯,越是整日把“老夫早就活夠了,老夫一大把年紀還能怕死”,諸如此類掛在嘴邊的老人,私下里便越是怕死。
昨日在山水巷里,劉伯脖子梗著,一副泰山壓頂我也不怕的架式,可是一番暗刑下來,再被黎府尹有理有據的一番恐嚇,他那最后一點精神氣便也散去了。
劉伯終于招供了,隨著他的招供,證詞便透過重重人山,一波一波傳了出去。
華麗的馬車內,昭陽長公主用叉起一片桃子,聽著車廂外面一個接一個的匯報。
“劉伯招供,張若溪外放湖南時,張四太太生下長子,這個孩子生下來時沒有手臂,肩膀上各懸著一個小小的如同肉瘤似的東西,剛巧,城中有一家早年也曾生出過一個無臂幼兒,且張四太太去寺里上香時,曾與那家的男人獨處,張若溪便認定此子乃是張四太太與那男人通奸所生,他將嬰兒烤熟后逼著張四太太吃了下去,張四太太從此便瘋掉了。”
啊的一聲,昭陽長公主手上一抖,送到嘴邊的桃子掉了下去…她用帕子捂住嘴,雪梨連忙拿來盂桶,昭陽長公主大吐特吐。
“劉伯招供,長子死后,張若溪就將張四太太軟禁起來,次年,張四太太誕下次子,此子同樣生有異狀,竟有一大一小兩個頭顱,張若溪見狀,當著其妻的面,將此子摔死!”
昭陽長公主把朝食連同剛才吃的零嘴兒統統吐完,忽然想起寶貝女兒還在公堂上,公堂上沒有盂桶,想吐都沒有地方吐。
她忙對雪梨說道:“快包些杏干話梅給姑娘送過去,快去!”
“劉伯招供,待到次子死后,張四太太反而不瘋了,就是不說話,整個人像傻子一樣。這樣過了幾年,張家擔心張若溪的子嗣,聽說張四太太有病,便想方設法把他調回京城,可能是換了地方的緣故,回到京城之后,張四太太漸漸正常起來,張家的親戚沒有人發覺她的異樣。”
昭陽長公主松了口氣,這口供終于能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