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慈寧宮的時候,大皇子趙諄剛好從慈寧宮里出來。
“兒臣許久沒來給皇祖母請安了,恰好今日進宮,就來慈寧宮看望皇祖母了。”大皇子恭聲說道。
大皇子的生母是已逝的慶嬪,慶嬪和德妃是表姐妹,慶嬪死后,大皇子便交由德妃撫養,德妃膝下除了大皇子,還有自己親生的四皇子和二公主,而皇后則只生了三皇子和大公主,這樣一來,德妃的孩子反而比皇后還要多一個。
皇帝頷首,他對這個長子還是很看重的,若非大皇子并非皇后所出,恐怕早就立了太子。
“好,你有孝心,這很好,既然進宮了,也去看看皇后和德妃吧。”皇帝說道。
“諾。”大皇子說道。
皇帝欣然走進慈寧宮,一進去,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三公主也在,她只有六歲,巴掌大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太后坐在玫瑰椅上,面無表情,可是皇帝知道,太后是不高興了。
皇帝笑道;“老大剛走,是不是他惹您生氣了?告訴朕,朕罰他來慈寧宮跪著。”
太后忙道:“老大是個懂事的,你罰他做甚?我是剛聽了清遠侯府的事,心里堵得慌。”
說著,太后指著三公主,說道:“你看,把佳卉都給嚇著了。”
三公主扁扁小嘴,抽抽噎噎地說道:“瑤表姐送給我一只白狐貍毛做的小兔子,還有一只給了她妹妹琳琳…琳琳死了…”
皇帝嘆了口氣,對一旁的女官說道:“送三公主回去吧。”
三公主給皇帝和太后行了禮,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跟著女官出去。
見三公主走了,皇帝才道:“那清遠侯府就是糊不上墻的爛泥,父皇在時,也不是沒有提點過他們,可是您看看,唉,明明是戰功驃悍的將門,偏要學讀書人的那一套,學就學得像一些,可是他們呢,竟學了些上不了臺面的作派。”
太后心頭一動,遲疑著問道:“哀家不會插手朝堂之事,可是皇帝你若是想要處置清遠侯府,也要想想瑤瑤,瑤瑤畢竟還是華家的姑娘。”
皇帝連忙安撫道:“母后,朕來見您,就是想請您出面…”
兩天后,太后在慈寧宮召見了清遠侯府的蔡老夫人和呂夫人、二太太。
一個時辰后,蔡老夫人面紅耳赤、踉踉蹌蹌走出了慈寧宮,一品大妝發飾不見了,若不是只著中衣從宮里出來有傷體面,恐怕連她外面穿的朝服也要被扒下來。
呂夫人跟在她旁邊,竟然沒有出手相扶,而二太太則走在最后面,笑容可掬。
太后竟然當著兒媳呂夫人的面,訓斥了她,并且奪了她的誥封。
離開清遠侯府時她還是蔡老夫人,再回來時,她已是蔡老太太了。
呂夫人身為當家主母,自是也難辭其咎,太后讓她到慈恩寺里抄三個月的佛經。
慈恩寺是大周高宗皇帝為其生母修建,是皇親國戚,勛貴女眷們清修禮佛之地。
蔡老太太既已沒有了誥封,那是不配到慈恩寺里抄經的。
“大嫂放心,你不在的這三個月,弟媳一定替你管好府里的大事小情。”二太太說道。
呂夫人瞪她一眼,冷冷地道:“就不勞二弟妹了,你和二老爺還是在自己家里待著吧。”
分家的時候你不是挺高興嗎?這會兒還想回來管三管四?做夢吧。
按照太后的吩咐,呂夫人連府都沒回,只帶一個丫鬟,直接去了慈恩寺。
二太太雖然老大不樂意,可還是陪著蔡老太太回到清遠侯府,這才知道剛剛太監來宣讀過圣旨,清遠侯降為清遠伯,華大老爺治家不嚴,罰一年俸祿。
二太太得了消息,連二門都沒進,轉身就走了。
紅袖和綠袖攙扶著蔡老太太向春暉堂走去,迎面跑來一個婆子,慌慌張張地說道:“老夫人,大老爺正讓人把您的東西搬出來,說是春暉堂要封了。”
這是連春暉堂都不讓她住了嗎?
蔡老太太氣急敗壞:“這個不孝的東西!”
可是任憑蔡老太太如何罵,華大老爺也沒有露面,還是華四老爺過來,把她安置在一處偏僻的院子。
“母親,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大哥在朝為官,他也難做啊。”
蔡老太太一口濃痰吐到華四老爺臉上,罵道:“你個狗一樣的東西,和你那親娘一般下賤,滾,滾得遠遠的!”
華四老爺跪在地上磕了頭,連忙退了出去,直到旁邊沒有人了,他才用帕子把臉上的濃痰擦去。
清遠侯府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京城,長房的一對兒女原本已經準備議親了,這樣一來,媒人都不敢再登門了。
蔡大爺和蔡大太太又鬧了兩天,一番討價還價之后,華大老爺拿了五千兩銀子出來,他們這才罷休,清遠侯府,不,現在是清遠伯府了,終于恢復了寧靜。
京城的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華靜瑤的心情卻越來越好。
今天,風和日麗,陽光普照,她帶著給父親新縫的幾件夏衫去了折蘆巷。
還沒進巷子,就看到折蘆巷外聚了很多人,還有女子的哭聲傳來。
史丁跑過去,很快就回來了,說道:“姑娘,有位娘子帶著孩子來京城尋夫,可是到了才知道,她相公停妻另娶了,這娘子正在哭訴呢。”
“咦,這里住的都是讀書人啊,這娘子和她相公是哪家的?”華靜瑤問道。
家有美爹獨居,當女兒的不放心,自是就讓史乙把這巷子里的左鄰右舍全都查了一遍。
“就是住在巷口的陳舉人,這位娘子自稱她是陳舉人發妻。”史丁說道。
華靜瑤朝著身后揚起一只手:“小艾。”
小艾飛快地把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遞到她手里,華靜瑤打開冊子,找到了巷口陳舉人那一頁。
陳舉人名叫陳文朝,通州人氏,父母亡故,其妻柳氏,膝下一對雙生子。陳舉人中舉之后,便攜妻帶子住在京城。
陳舉人為人嚴肅,不去勾欄,也不愛去那些詩會茶會,沒有妾室也沒有通房,唯一的愛好就是寫字,他是洗筆巷的常客,其書法在京城學子中小有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