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一龍一!”
小凈空被龍一背在背上飛檐走壁,在夜風里呼嘯而過的感覺讓他感覺拉風極了。
他非但不害怕,反而興奮得哇哇大叫!
龍一戴著面具,讓人看不見他臉上情緒,可顧嬌能感覺到他心底的放松。
他也很開心。
做殺手的日子里只有永無止境的殺戮,如今雖忘卻了前塵,但這樣的生活未嘗不是一種單純的美好。
顧嬌看著一大一小在夜色里起起跳跳,感慨地說道:“還真是無憂無慮啊。”
顧承風聽了那么久,耳朵都快豎成驢耳朵了,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他倆現在是挺無憂無慮的,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了塵的父親死了,了塵極有可能就是第三任暗影之主,他做了和尚,也沒成個親留個后啥的,凈空指不定是第四任。如果龍一的任務是殺了暗影之主,那一旦龍一恢復記憶,很可能會對他們兩個下手了啊。”
他說著,頓了頓,看向蕭珩,目光里帶了幾絲同情,“你別對自己心存僥幸,你骨子里也流淌著軒轅家的血液,指不定到時候他連你一塊兒殺。依我看,你們還是別幫龍一恢復記憶了,他就這樣挺好的。”
蕭珩與顧嬌同時看向背著小凈空在夜色里穿梭的龍一。
不知是不是二人的錯覺,他的身上有了一股巨大的孤獨感。
一個人不知自己是誰,不知來自何處,不知要去往哪里,更不知帶著怎樣的任務與目的,就好像被全世界排除在外了一樣。
他以為自己就是一名龍影衛時,并沒有這樣的困惑。
可如今他知道自己不是龍影衛了。
蕭珩望著龍一高大孤獨的背影,說道:“他有權利知道自己是誰。”
顧承風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你是不知道他是弒天嗎?能打敗暗魂的六國第一殺手!十三歲年少成名,就已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神!他恢復記憶了,你們全部都得死!”
他看向顧嬌,“你倒是勸勸他呀!你見過龍一出手的,那家伙發起狠來,一個也活不了!”
顧嬌一只手拉著蕭珩溫暖的大掌,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精致的小下巴:“要不,先從教會龍一說話開始?”
顧承風:“…”
太子被帶回了國公府。
顧承風對他不怎么客氣,直接一盆涼水將他潑醒,太子一個激靈,坐起身正要怒喝,就見顧嬌的腳已經抬起來了。
他默默將溜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屋子里只有顧嬌與顧承風,太子沒見過顧承風這張臉,可太子是見過顧嬌的。
他神色一冷,厲聲道:“蕭六郎,你好大的膽子!居然綁架大燕太子!”
顧嬌沒理他,只給了顧承風一個小眼神。
趕緊拎過去吧,煩。
顧承風將太子“帶”去了隔壁屋子。
這會兒夜已深,院子里的人都歇下了,小凈空也在回來的路上趴在龍一背上睡著了。
可國君依舊醒著。
顧承風把人推進屋后便轉身離開了:“你們父子倆好好談,我先走了!”
他轉頭就鉆進自己屋,與顧嬌一起將耳朵貼在了墻壁上。
屋內油燈昏黃,散發著淡淡的跌打酒與金瘡藥香。
國君戴著斗笠坐在窗前的太師椅上,容顏籠在光影中,一雙犀利的眼眸卻散發著銳利的波光。
太子第一眼沒看清,挺直了身板兒倨傲地問道:“你是誰?為何將孤抓來?”
國君一巴掌拍在桌上,帝王氣場全開:“大膽逆子!”
太子被這聲熟悉的厲喝嚇得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父皇?!”
角度變了,他也終于斗笠之下的那臉了。
沒錯,就是他的父皇。
太子小心翼翼地問道:“父皇,是您讓蕭六郎將兒臣抓來的嗎?這是哪兒?父皇為何將兒臣抓來?”
國君將太子的疑惑盡收眼底,心里有了數——他對于真假國君的事并不知情。
這說明這件事里,他是沒有參與的。
這個認知多少讓國君的心里好受了些。
國君淡道:“你不必管這是哪里,你只用記住朕接下來和你說的話。”
太子恭敬地說道:“父皇請講。”
國君正色道:“你母親韓氏密謀造發,朕受到她的迫害,昨晚便已不在皇宮了。”
短短三句話,每句都是一道晴天霹靂,劈得太子兩眼發懵。
太子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向國君道:“父皇…您在說什么?兒臣怎么聽不明白?母妃她謀反害您…您是說厭勝之術的事嗎?父皇,請您明鑒,母親是冤枉的!她是被奸人陷害!她心里從沒想過對您不忠…”
國君睨了睨他,語氣沉沉地問道:“那你覺得朕是怎么出宮的?”
太子一愣,沒反應過來國君話里的意思。
是的了。
父皇方才說他昨夜便已不在皇宮。
不對呀,今早父皇還去上朝了,還頒布了恢復他太子之位的圣旨。
國君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道:“宮里的國君是假的。”
太子的心口再次遭遇重磅一擊:“宮里的…是假的…那…”
恢復他太子之位的圣旨也是假的了?
他就說,他怎會翻身如此之快——
父皇、父皇沒有想要復位他,也沒有想要查辦國師殿與上官燕,都是他母親的計謀——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不相信!”
他喃喃地站起身來,用一股無比陌生的眼神看向光影中的國君:“我母親不會做出背叛父皇的事…”
國君直勾勾地看著他:“那你如何解釋宮里多出了一個國君的事?你不會覺得這個時辰,朕是偷偷出宮,玩了一出兩個國君的戲碼來欺騙你吧?”
國君要對付太子、對付韓氏,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煩。
太子瞬間啞然。
可他仍無法接受自己是被一道假圣旨冊封回太子的事實。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飛回云端,他不要再跌下來!
太子捏緊拳頭,咬牙說道:“不…不是…我父皇不是假的…如果真有兩個國君…那么假的那個…一定是你!我父皇最厭惡蕭六郎!蕭六郎目中無人,目無皇權,見了我父皇從不下跪,他還勾結了安國公…這也是我父皇厭惡的對象…另外,另外他是個下國人…憑什么擊敗那么多優秀的上國世家子弟,奪得黑風騎統帥的位置?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父皇無法容忍的事!”
“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才是我父皇,你被害出了皇宮,你也絕不會去找蕭六郎!我父皇最信任王家…他第一個該去找的人是王緒!”
“露餡兒了吧?雖不知蕭六郎用了什么手段,找來一個容貌與聲音都如此相似的人來冒充我父皇,可假的就是假的!我奉勸你不要助紂為虐,否則以我父皇的手段,你會生不如死!”
國君聽完太子的一襲振振有詞的話,并未立刻反駁,而是陷入了沉默。
屋子里陡然靜了下來。
太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嗡了,他只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以及砰砰砰砰的心跳。
“原來,朕在你心里,就是這種人。”
黑暗里,傳來國君失望的聲音。
太子的心咯噔一下,幾乎下意識地要喊出什么,卻又生生忍住了。
國君眼底最后一絲波光也黯淡了下去。
哪怕太子能喊出那聲父皇,他都不至于徹底失望。
看吶。
這就是他力排眾議挑選出來的太子。
這就是他悉心栽培了多年的兒子。
這就是他為大燕挑選的未來國君。
“不用偷聽了,你們過來吧。”
他疲倦地說。
太子一怔。
什么偷聽?
什么過來?
父皇要做什么?
不對,他不是他父皇!
他真正的父皇在宮里!
顧承風邁步進屋,抓起太子的衣襟:“走吧,你!”
與太子的一番談話讓國君心中的悔恨達到了極點,他終是嘗到了眾叛親離的滋味,比想象中的還要難受。
軒轅厲,如果朕當初不曾負你——
可世上又哪兒來的如果?
只有后果與結果。
太子被帶去了柴房,顧承風找了繩子將他捆起來。
太子坐在椅子上,手腳無法動彈,他冷冷地看向顧嬌與顧承風:“你們要做什么?”
顧承風捏著棍子,壞壞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