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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1 一更

熊貓書庫    首輔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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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燕國盛都忽然響起驚雷。

  小郡主睡前吃多了葡萄,半夜被尿尿憋醒。

  她睜開眼說道:“嬤嬤,我想尿尿。”

  沒人回應她。

  她又在自己的小床上賴了一會兒,實在是憋不住了,她只得自己爬起來。

  小郡主是個很有羞恥心的小長輩,她從兩歲就不尿床了,她決定自己去尿尿。

  可外面電閃雷鳴的,她又有點害怕。

  “伯伯,伯伯。”

  她坐在小小蚊帳里叫了兩聲,依舊是沒人理她。

  真的真的要憋不住了。

  她小臉皺成一團,努力憋住自己的小尿尿,跐溜爬下床,光著小腳丫在地上走:“張公公…”

  寢殿內的人仿佛全都跑出去了,被閃電照得忽明忽暗的大殿中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小小的身子呆愣地站在地板上,像極了一個可憐的小布偶。

  忽然,一道穿著龍袍的身影自門口走了進來。

  他逆著月光,被乍然出現的閃電照得陰森森的。

  小郡主對小小的她而言高大巍峨的伯伯,嚇得一個哆嗦。

  …尿了。

  夜里下了一場雷雨,清晨時分氣溫涼爽了不少。

  小凈空并沒有正式入住國公府,只是偶爾過來蹭一蹭,昨夜他就沒來。

  姑婆與顧琰照例在各自房中睡懶覺,顧小順與魯師父早早地起來練習木工了,顧小順天賦驚人,魯師父已不滿足于教導他簡單的工匠手藝,更多的是開始慢慢教他各類機關術。

  院子里有信得過的下人,不必南師娘做飯,她一大早出門采藥去了。

  國公爺過來與顧嬌、顧小順、魯師父吃了早飯。

  近日不斷有人找國公府的下人打聽消息,還有不明人士偷偷在國公府的門口監視徘徊,應該是慕如心那邊走漏了風聲,引起了韓家人的警惕。

  鄭管事早有準備,一邊讓底下的人收韓家人的銀子,一邊給韓家人放假消息。

  “國公爺養了幾個戲子…成天咿咿呀呀地在后宅里唱。”

  “我看吶,咱們國公爺怕是要晚節不保。”

  安國公對此一無所知。

  全是鄭管事的見機行事,反正安國公說了,能糊弄韓家就好,至于怎么糊弄,你自由發揮。

  吃過早飯,安國公如往常那樣送顧嬌去門口,當然了,仍舊是顧嬌推著他的輪椅。

  顧嬌搬進國公府后,他復健的力度加大,手臂與身體的靈活度都有了極大提高,以前只有手腕能夠抬起來,如今整條胳膊都能微微抬起了。

  雙腿也有了一點力氣,雖無法站立,但卻能在坐或躺的情況下微微擺晃。

  另外,他的聲帶也終于可以發出一點聲音,盡管只有一個音節,可已是天大的進步。

  父女二人來到門口。

  顧嬌抓過黑風王背上的韁繩,對安國公道:“義父,我去軍營了。”

  安國公:“啊。”

  路上保重。

  顧嬌翻身上馬,剛要馳騁而去,卻見一道狼狽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撲過來。

  國公府的幾名侍衛趕忙警惕地擋在顧嬌與安國公身前。

  “是…是我…”

  那人累到失聲,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張公公?”顧嬌看清了他的模樣,忙翻身下馬,來到他面前,蹲下身來問他,“你怎么弄成這副模樣了?”

  張德全蓬頭垢面,衣衫凌亂,鞋子都跑丟了一只。

  他的力氣早已所剩無幾,是憑著一股執念死死地抓住了顧嬌的手腕:“蕭大人…快…快轉告…三公主…和長孫殿下…陛下他…出事了…”

  昨夜國君入冷宮見韓貴妃,事關軒轅皇后的秘密,張德全不敢多聽,識趣地守在院子外。

  他并不清楚二人談了什么,他只是覺得國君進去太久了,以他對國君的了解,國君對韓貴妃沒什么感情,問完話了就該出來了呀。

  搞什么?

  他心里嘀咕著,弱弱地朝里頭瞄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救了他一條老命!

  他看見一個黑袍男子從天而降,一掌打暈了國君。

  他絕不是那種主子死了他便臨陣脫逃的人,可明知自己不是對手還沖上去陪葬,那不是忠心,是有病。

  他拔腿就跑!

  許是天不亡他,附近恰巧有巡邏的大內高手,大內高手察覺到了高手的內力波動,施展輕功去冷宮一探究竟,雙方大概是糾纏在了一起,這才給了他逃脫升天的機會。

  他本打算逃回國君的寢殿調派高手,卻驚愕地發現所有殿內的高手都被殺了。

  他大膽猜測,正是國君去冷宮見韓貴妃的時候,有人潛進來殺了他們。

  而殺完之后那人去冷宮向韓貴妃復命,又打暈了國君。

  他一輩子沒走過好運,獨獨今晚兩次與閻王爺擦肩而過。

  他明白皇宮已經不安全,連夜逃出宮去。

  他之所以沒去國師殿,是擔心如果韓貴妃發覺他不在了,一定會猜到他是去找國師殿三公主與皇長孫了。

  他又想到蕭大人搬來了國公府,于是決定過來碰碰運氣。

  他說完那句話便暈了過去,鄭管事一臉懵逼:“哎,張公公,你倒是說清楚陛下是出了什么事啊!”

  顧嬌沉默不語。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鄭管事問顧嬌道:“少爺,他怎么辦?”

  顧嬌給他把了脈,說道:“他沒大礙,只是累暈了,先把人抬進府,我去一趟國師殿。”

  “啊。”安國公開了口。

  顧嬌回頭看向安國公。

  安國公在扶手上寫道:“我去比較好,你正常去軍營,就當沒見過張公公,有事我會讓人聯系你。”

  顧嬌想了想:“也好。”

  鄭管事趕忙讓人將暈過去的張公公抬進了府,并再三對侍衛們耳提面命:“今日的事誰都不許傳出去!”

  “是!”侍衛們應下。

  安國公去了一趟國師殿,秘密將蕭珩帶上了自己的馬車。

  蕭珩抵達安國公府的楓院時,張德全已被南師娘用針扎醒,蕭珩去廂房見了他。

  隔壁顧承風的屋子里坐著姑婆與老祭酒以及偷聽墻角顧承風、顧琰。

  南師娘在院子里曬藥,曬著曬著靠近了那間廂房的窗戶。

  魯師父在做弓弩,也是做著做著便來到了窗戶邊。

  夫妻倆對視一眼:“…”

  張德全將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最后不忘加上自己的想法:“…奴才當時便覺著不妥呀,可陛下的性子長孫殿下想必也明白,事關軒轅皇后,陛下是不可能不去的。”

  這就是馬后炮了。

  他當時哪里料到韓氏會如此大膽,竟在皇宮里謀害一國之君?

  “你聽到他們說什么了嗎?”蕭珩問。

  “奴才沒敢偷聽…就…”張德全仔細回想了一下,“有幾個字他們說得挺大聲,奴才就給聽見了,韓氏說‘臣妾也不想走到這一步,陛下,是你逼臣妾的!’”

  蕭珩頓了頓,問道:“還有嗎?”

  張德全抓耳撓腮:“還有…還有陛下說‘是你?’,‘朕要殺了你!’再往后就沒了。”

  聽起來像是國君與韓氏發生了爭執。

  “姑婆怎么看?”蕭珩去了隔壁。

  莊太后抱著蜜餞罐子,鼻子一哼道:“愛而不得,因妒生恨。”

  又是一個靜太妃,但比靜太妃要狠。

  靜太妃也是對先帝愛而不得,可惜她沒不敢動先帝,只能一個勁地為難先帝的女人與孩子。

  俗稱,撿軟柿子捏,只不過她沒料到莊太后不是軟柿子,而是一顆仙人掌。

  莊太后吭哧吭哧地吃了一顆蜜餞:“唔,對付渣男就該這么干。”

  蕭珩:“…”

  姑婆您到底哪頭的?

  顧承風問道:“韓氏身邊既然有個這么厲害的高手,那她怎么不早點兒動手?非等到自己和兒子被國君雙雙廢黜才下狠手?”

  作為一個鋼鐵直男,顧承風是無法理解韓氏的行為的。

  而莊太后作為在后宮沉浮多年的女人,多少能體會韓氏的心境。

  韓氏早就有對付國君的利器,之所以遲遲不動手除了考慮到整件事帶來的風險之外,另一個重要的緣由是她心里始終對國君存了一絲感情。

  她一邊恨著國君又一邊渴望國君能夠冊封她為皇后,讓她母儀天下,與國君做一對真正白頭偕老的夫妻。

  只可惜國君接二連三的舉動寒透了韓氏的心。

  她將國君叫去冷宮的初衷應該是希望能夠給國君最后一次機會,只要國君便顯出一點對她的感情,她就能再往后等。

  可惜令她失望了。

  國君的心里從來就沒有她的位置。

  認真搞事業的女人最可怕,大燕國君這下有的受了。

  另一邊,去宮里打探消息的鄭管事也回來了。

  他將打聽到的消息稟報給了安國公一行人:“…陛下去上朝了,沒聽說出什么事啊,倒是張公公…據說與一個叫什么月的宮女私通被人發現,擔心挨處罰,連夜潛逃出宮了。”

  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這么一句的張德全:“…!!”

  張德全:“我與秋月對食的事陛下早知道了!我是過了明路的!陛下不可能罰我!我更不可能因為這個而潛逃!”

  所有人嘴角一抽:“…”

  你還真與人對食了啊。

  這件事很隱蔽,除了國君之外,張德全沒讓第二個外人知悉。

  張德全太震驚了,乃至于在屋子里看見這么人、其中還有兩個是在國師殿見過的病人,他竟忘了去驚訝。

  他緊張地問道:“糟糕,秋月落到他們手里了,秋月有危險!”

  眾人一臉同情地看著他。

  張德全問道:“你們、你們這么看我干什么?”

  老祭酒往杯子往前推了推:“喝杯綠茶。”

  蕭珩把點心盤子往他面前遞了遞:“吃塊綠豆糕。”

  顧琰攤開手心:“送你一個翡翠瓶。”

  張德全:“…”

  國君夜里才被韓貴妃打暈了,早上韓氏就放他去上朝,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

  從秋月與張德全的事情來判斷,后宮應該是被韓氏給掌控了。

  可據鄭管事打探回來的消息,韓氏沒被放出冷宮。

  簡言之,這一切都是韓氏借國君的手干的。

  國君為何會聽命于韓氏?

  他是有把柄落在韓氏手里了?還是說…他被韓氏給控制了?

  蕭珩道:“我母親入宮面圣了,等她回來聽聽她怎么說。”

  上官燕經過大半個月的“修養”,早已恢復得能夠站立行走,可為了表現出自己的羸弱,她仍選擇了坐輪椅入宮。

  她去了國君的寢殿等候。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宮人竟然沒準許她進去。

  她可是嫡出的三公主,被廢了也能躺進國君寢殿的寶貝女兒,居然敢攔著不讓她進?

  “你叫什么名字?本公主從前沒見過你。”上官燕坐在輪椅上,淡淡地問向面前的小太監。

  小太監笑著道:“奴才名叫歡喜,是剛調來的。”

  “張德全呢?”上官燕問。

  歡喜笑道:“張公公與宮女私通被發現,連夜潛逃了,如今在陛下身邊伺候的是于總管。”

  上官燕蹙眉道:“哪個于總管?”

  歡喜說道:“于長坡于總管。”

  似乎有點兒印象,從前在御前伺候,只是并不大得寵。

  怎么提拔了他?

  “小趙呢?”她又問。

  歡喜嘆息道:“小趙與張公公交好,被牽連受罰,調去浣衣房了。”

  上官燕一口氣問了幾個平日里還算在御前得臉的宮人,結果都不在了,理由與小趙的一樣——牽連受罰。

  這種現象在后宮并不奇怪,可加上她被擋在門外的舉動就不同尋常了。

  畢竟不管新來的還是舊來的,都該聽說過她近日非常得寵。

  上官燕淡道:“你把我攔在外面,不怕我父皇回來了怪罪你?”

  歡喜跪著稟報道:“這是陛下的意思,不準任何人私自闖入,奴才也是奉旨辦事,請三公主體諒。”

  上官燕最終也沒見到國君,她去中和殿找下朝的國君也被拒之門外。

  上官燕都迷了:“老頭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難道王賢妃她們幾個出賣我了?不對呀,我不怕死,她們還怕死呢。”

  上官燕帶著疑惑出了宮。

  而另一邊,顧嬌結束了在軍營的公務,騎著黑風王回到了國公府。

  蕭珩去接小凈空了。

  事情是顧承風與顧琰轉述的。

  當聽到國君是在冷宮出事時,顧嬌就明白該來的還是來了。

  夢里國君也是在冷宮遭到韓貴妃的暗算,動手的人是暗魂。在韓貴妃與韓家人的操控下,大燕陷入了一場比十五年前更可怕的內亂。

  晉、梁兩國趁機對大燕開戰。

  內憂外患之下,大燕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不僅痛失十二座城池,還折損了無數優秀的世家子弟。

  沐輕塵,戰死!

  清風道長,戰死!

  軒轅七子,戰死!

  本就被長達三年的內戰消耗過度的軒轅軍也沒能力挽狂瀾,最終全軍覆沒!

  在夢里,韓貴妃囚禁國君是六年之后才發生的事,沒想到提前了這么多。

  顧嬌定定地看向蕭珩:“國君,已經不是從前的國君了。”

  蕭珩神色一肅:“此話何意?”

  顧嬌沒說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將夢里的一切說了出來:“他被人頂替了。”

  頂替國君的人是韓氏讓暗魂精心挑選的,不僅容貌與國君十分相似,就連聲音與習性也刻意模仿了國君。

  這是除了暗魂之外,韓氏手中最大的底牌。

  那日暗魂去外城,應當就是去見這個人了。

  蕭珩沒問顧嬌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他相信她,深信不疑,并且不會逼問她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真沒想到,韓貴妃手里還有這樣一步棋。”他神色凝重地說道,“那國君他…”

  顧嬌道:“真正的國君并沒有死。”

  韓氏終究舍不得殺國君,只是將他囚禁了。

  此時的韓氏并不知道,三個月之后,國君會病死在不見天日的地窖之中。

  她終究還是失去他了。

  這也是一切噩夢的開始,沒了國君穩住韓氏,韓氏與韓家徹底發動了內亂。

  “得把國君搶過來。”顧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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