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12月,遠在北京的溥儀剛剛被趕出了紫禁城,這代表和封建王朝兩千多年的統治徹底結束。
不過,在民國諸公的統治之下,人民并沒有過上好日子。
軍閥割據,天下大亂,尸橫遍野,死氣縈繞,華夏大地,烽火狼煙之下,四處妖魔鬼怪的傳聞甚囂塵上,城里那些有識之士登報抨擊,痛罵封建迷信貽害社會。
鄉下野民沒有文化,看不得報,但口口相傳,卻傳的有鼻子有眼。
天黑黑,連一顆星子也無。
薄霧陣陣,四野無人,荒涼一片,只有一間屋舍孤立在道邊。
“鈴鈴鈴、鈴鈴鈴······”
遠處,走來一頭驢,驢上騎著一個人。
人的手里搖著銅鈴,順著四米來寬的土道,朝著屋舍走來。
“天有命,運有時,塵歸塵,土歸土,西天大道,上路了嘿!”
一聲調子多變的號子,在這黑暗無風,自然寧靜的薄霧荒野中,拖著長長的尾音兒,傳出很遠。
黑乎乎的,在這騎驢人的后面,影影瞳瞳,竟不知跟了多少人,隨著那鈴鈴的聲音,一跳一跳,蹦跶著跟騎驢人朝著荒郊野外的破落房舍而去。
“這黃大善人的義莊,快塌了嘿。”
騎驢人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道袍,下顎留著山羊胡。此時食指和拇指掐著自己的山羊胡,抬眼看著破舊屋舍門楣上的一塊牌匾。
黑乎乎的牌匾上,書有四個大字:黃氏義莊。
“黃家遭了難,族人各分散,如今這宗族義莊都快塌了,荒涼至此,黃家算是徹底完蛋了。當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尸骸!
可嘆,可嘆吶!”
已經是五更天,眼見著天快亮了,老道伸出雙手,正了正頭上的莊子巾,拍了拍毛驢屁股,手中搖著銅鈴,走進了義莊。
后面人影,一個個身穿前清深色長袍馬褂,蹦跳著越過門檻,緊緊的跟隨在老道的身后,進了義莊。
跨過前面磚縫里生滿了雜草的破落小院,進了頭頂露天,四壁漏風的屋舍里。
義莊之中,長長停放客死異鄉之人,暫時收容尸體。
如今,房子長年疏于打理,過路之人也嫌這里晦氣,寧愿摸黑趕路都不愿意在這里逗留,缺少人氣的房舍潮濕破敗,木質門板墻壁,甚至都腐爛長了蘑菇,倒是成了一些蛇蟲鼠蟻的安樂窩。
“鈴鈴鈴鈴鈴鈴······”
“諸位老鄉,趕一夜路了,休息一天,咱們晚上再走。”
老道士一邊搖著鈴鐺,一邊神色如常的,像是和人說話一樣,對著僵硬的站在大堂中的人影們打了個道家的稽首。
偶爾月亮從云層里探出頭來,銀色清輝灑在這些身穿前清黑色長袍馬褂,渾身僵硬的人影身上,那慘白面容貼著黃色的符箓,青面獠牙的樣子,格外滲人!
但老道士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搖著鈴鐺,看著這些人影,一個個跳到一排排案桌前,不見他們雙腿彎曲,就直挺挺的跳起一米余高,跳上案桌上的棺材板子躺下了。
就在老道蹲在墻角準備和衣而睡的時候,眼睛無意識的一瞥,忽然駭了他一跳!
悄沒聲的,
一雙眸子,
就在那角落里,冷冷的盯著他瞧。
那人穿著黑色的修身西裝,帶著水晶金絲眼鏡,一派斯文的樣子。手腕上的手表表盤,在這黑洞洞的房間里,閃爍著瑩瑩的光芒,也不知是何寶物。
這樣的一個人,出現在這破敗不堪的義莊里,突兀的很!
尤其是這人手里還風輕云淡的,在細致的剝著橘子吃。
這人,
有病吧?
這穿戴,像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半夜三經的在這里干嘛?
還吃橘子?
還吃的這樣精致?
而且,看他這瘦瘦弱弱,文質彬彬的樣子,看著明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在這陰森的義莊里,也不知道害怕,莫不是讀書讀傻了的傻大膽不成?
或者,是和家里賭氣跑出來的?
又或者,不滿家里安排,逃婚出來的大少爺?
有可能吶,人一生氣,便顧不得怕了,想是肚子里還有一股子氣撐著呢!
只是瞥了一眼,老道腦子里便有著一幕幕大戲拉開,往日戲文里的故事一幕幕浮現,令他的心思都活絡開來。
周揚不知道只是黑暗中對視了一眼,老道就腦補出了一部年度大戲出來。
雖然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試煉世界,眼前這這一幕也著實陰森恐怖,但怎么說,他也是在喪尸圈兒里混的高玩,再不濟也不至于見到這疑似僵尸的東西,就被嚇到。
“啪嗒!”
黑暗中,一個輕微的響聲。
“嚯~哦~”
隨著那輕微的聲響,整個屋舍里,霎時之間,亮如白晝。刺眼的光芒,直刺的老道亮眼流出淚來,驚嚇之中忍不住驚呼出聲。
“道長,你這是僵尸?”
周揚看了一眼用鐵鉤掛在房梁上的應急射燈,這還是他一穿越到這里,就掛上去的。
他的眼睛并沒有受到影響,在這熾白的光線下,穿著油脂麻花的破舊道袍,一副窮酸相的老道士,棺材板上躺著的十四只疑似僵尸,纖毫畢現。
“這到底是個什么世界呢?看這些疑似僵尸身上的深色長袍馬褂,像是清朝,這老道穿著道袍,頭戴道家莊子巾,木簪子盤了個道髻,倒是看不出具體的時代來。”
周揚心中暗自思襯。
“你這后生,嚇老道我一跳。”
見周揚盯著自己,老道士沒好氣的說了一聲。
然后揉著漸漸適應的眼睛,疑惑的看了熾亮的射燈一眼。他還不知道這樣破敗的義莊,什么時候通上電了,而且還安裝了這樣雪亮的一盞燈!
只是這樣一個大燈,應該就很值錢吧。
“你還沒回答我呢,這些是僵尸么?”
周揚一雙眼睛盯著老道士,鍥而不舍的問道。
“當然不,這只是我用秘法煉制的,只能隨著鈴聲控制蹦跳趕路而已。”
老道士看著棺材板上一動不動的僵尸,臉上顯出悲天憫人的神色,眼睛里慈悲之色掩藏不住:“這些都是拋尸荒野,客死他鄉的山西人,由一些晉商找我幫忙,將他們送回家而已。
這動亂的年頭,客死他鄉,還是要送回家下了葬,靈魂才能得到安息。”
“嗯。”
周揚聽著老道士的話,瞇上了眼睛。
順便“啪嗒”一下,關上了應急射燈。
房間里頓時一片黑暗。
老道見周揚沒有聲音,便也不在說話。
只是在黑暗中,一雙眼睛咕嚕咕嚕的轉著,分外陰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