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鐵英的話剛落音,胡孝民起身就走了。既然喻鐵英提供不了什么情報,他留下來還有什么意義呢?
望著胡孝民離去的背影,喻鐵英感受受以了極大的歧視。可他現在是個階下囚,沒有資格與胡孝民對等談話。
他在中統當特派員時,可以調動潛伏組的力量,特別是命令顧慧英制裁胡孝民。可現在,他的命,卻捏在胡孝民手里。
只要胡孝民點了點,不,哪怕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活不到明天。
胡孝民走后,范桂榮拿起一個本子和筆,坐到床頭問:“喻先生,我是情報處情報一科的科長范桂榮,你能否跟我說說生平?”
這是壓榨喻鐵英最后的一點價值了,讓他交待所有能記起的事情,就像回憶錄似的。喻鐵英口述,范桂榮記錄和整理。
別小看這些回憶,有的時候是一個巨大的寶庫。
喻鐵英輕聲問:“范科長,我能再跟胡處長聊聊嗎?”
他還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運呢?日本人只是把他交給胡孝民,卻沒說怎么處理。也就是說,他今后的命運,已經掌握在胡孝民手里。
范桂榮很有耐心,為了讓喻鐵英多說點,他的態度一定要好:“處座很忙,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轉告。”
一旦喻鐵英肚子里的貨全倒出來了,他也會一腳把喻鐵英踢開。像喻鐵英這樣的角色,在情報處能派個情報組長就足夠了。情報科長出馬,給足了他面子。
喻鐵英猶豫了一下,問:“范科長,我以后是走還是留?”
范桂榮不置可否地說:“你想走還是想留?”
他現在早不是那個只會盯的情報員了,在胡孝民手底下,他是情報處最重要的情報科長。就算資質再普通,歷練了這么久,也有模有樣了。
喻鐵英說道:“我想留在上海,改名換姓,給你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中統方面我認識很多人,應該能弄到些情報的。”
范桂榮一本正經地問:“那就先說說你的生平吧,喻先生是怎么加入中統的?”
如果喻鐵英再顧左右而方他,范桂榮也會合上本子走人。
還好,喻鐵英感覺到了范桂榮的想法,很快進入正題:“我是南大畢業,被特招進中統,訓練了三個月,才開始在黨部工作…”
喻鐵英上過大學,學歷非常高。這也是中統的特色,他們的干部大多受過高等教育,相當一部分還是留洋回來的。喝過洋墨水,見多識廣。
只不過,相當一部分是工科生,沒有搞過特務工作,更不懂政治斗爭。進入中統后,經過系統性的學習,才能上崗。
范桂榮在廣慈醫院一直等到晚上,他寫得很快,一個本子快寫滿了。
范桂榮感覺記得差不多了,他寫了一天,手都酸了,合上本子說道:“喻先生,你今天也辛苦了,明天我再來。”
喻鐵英看了看四周,除了范桂榮外,并無其他76號的人,他很是詫異地問:“范科長,這里不留人嗎?”
范桂榮安慰道:“這里很安全,放心好了。”
然而,喻鐵英一點也不放心。范桂榮走后,他感覺病房太過安靜,靜得讓他害怕。而外面偶爾有腳步聲響起時,又嚇得他心驚肉跳。
76號的人也真是的,自己好歹也是中統派到上海的特派員,級別不應該這么低吧?不就是因為自己的脛骨斷了,沒辦法跑嗎?真要是惹惱了自己,一個電話打給朋友,今天晚上就把自己接走,看他們后不后悔。
這個念頭出現時,喻鐵英突然愣住了,然后臉色變得蒼白。
他的想法,76號也一定知道。為何胡孝民還是沒作防備?那是因為,在胡孝民的眼里,他已經是個廢物,是走還是留,人家根本不在乎。
今天范桂榮給他寫自述,其實就是壓榨他最后的一點作用。如果全部說完,胡孝民不會管他的死活。
喻鐵英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他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眼角的淚水,終于抑制不住流了下來,留下兩道深深的淚痕。
“特派員,還好嗎?”
正當喻鐵英在感慨萬端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焦一誠走了進來。
喻鐵英看到焦一誠,臉上露出驚喜:“一誠,你來得太好了,趕緊帶我走!”
焦一誠淡淡地說:“去哪里?”
特工總部并沒在廣慈醫院留人,胡孝民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進病房前,他已經在四周仔細觀察過,確實沒有異常。
喻鐵英說道:“回重慶,我要回重慶向局座報告。”
焦一誠一臉譏諷地說:“報告什么?報告我貪污,還是報告你投靠日本人當了漢奸?”
喻鐵英信誓旦旦地說:“你說什么?混蛋,我怎么可能當漢奸呢?看到沒有,我一身是傷,這是傷痛,也是榮譽,更是我為黨國所做一切的見證!”
焦一誠拿出一支針管,已經上了藥水,他一邊準備一邊嘆息著說:“以前真沒想到,你的演技這么好,不去當電影明星實在太可惜了。”
喻鐵英緊張地問:“你要干什么?”
他當特派員時,非常高冷,對焦一誠的一切都看不慣。可現在,他成了漢奸,再也沒有訓斥焦一誠的底氣和骨氣。
焦一誠將針管插入喻鐵英體內,一邊注射著,一邊望著喻鐵英冷冷地說:“這是特別的藥水,能讓你早點解脫。接上級命令,制裁叛徒喻鐵英!”
喻鐵英吃驚地說:“什么?”
過度的驚愕,讓他肌肉變緊,同時也忘記了反抗,任由焦一誠注射毒藥。
焦一誠冷笑道:“你當了叛徒,難道沒有一點羞愧之心嗎?”
喻鐵英突然問:“你是怎么知道我叛變了的?”
焦一誠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不管什么時候,他都不能暴露與胡孝民秘密達到的合作協議。只有保護好胡孝民的身份,他才能更加安全。
喻鐵英喃喃地說,聲音越來越小:“憲兵隊的酷刑,誰能受得了呢?我是有苦衷的,我要回重慶申訴,讓局座再給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