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公爵夫人,珍妮弗,我的愛......你在哪里?”
漫天的炮火之中,杜布斯不顧親信的勸阻,在混亂的人群中瘋狂的尋找著,被奔跑的近衛軍士兵連續撞倒多次,都沒有什么感覺。
“子爵大人,也許,公爵夫人剛才并沒有在隊伍里,今天下午我們一直沒有看到她的馬車.......”杜布斯子爵的隨從看著完全丟了魂的自家主人,苦口婆心的勸道。
“對,她剛才一定不在隊伍之中,中午的時候她說有些不舒服,一定是掉在后面休息了,太好了.......”
杜布斯子爵猛然醒悟過來,傻笑的樣子讓手下的隨從都看的心酸,自家老爺只顧著那個迷人的公爵夫人,難道就沒發現自己已經陷入絕境了嗎?
特衛普城位于三水合流的海濱平原上,大小河道近十條,縱橫交叉形成了特殊的水網地形,杜布斯逼著近衛軍連續行軍一天一夜,疲憊的先頭部隊正在慢吞吞的渡河,后面的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趕上來,八千人的隊伍剛好匯集到了一塊前寬后窄幾里見方的小平原上。
猛烈的炮火突然從三面覆蓋了過來,最新式的爆炸炮彈在人群中不斷炸開,把密集的近衛軍戰士砸了個七葷八素血肉橫飛,攪出了血紅色的慘烈顏色。
突如其來的打擊嚇壞了疲憊的近衛軍戰士們,長官的呼喊嘶吼也無法再短時間內讓他們鎮定下來,這支在大陸堪稱精銳的部隊,此時的表現跟三流烏合之眾也沒多大分別。
近衛軍的首領布朗涅上校終于找到了杜布斯,紅著眼睛恨不得把他給掐死,但最紅還是咬著牙問道:“杜布斯,我們必須要突圍了,你是跟著步兵旅一起沖鋒,還是跟著我......留在最后阻擊敵人?”
“沖鋒?阻擊?布朗涅你是被敵人的炮彈炸傻了嗎?竟然讓我去戰斗?你現在必須派人保護我,立刻、馬上的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剛剛回了魂兒的杜布斯好半天才明白布朗涅將軍的意思,當即就憤怒的咆哮了起來。
“很抱歉,子爵大人,總督大人讓你和我一起增援特衛普城,你現在不是總督大人的政務官,你是一名戰士,所以.......跟我一起戰斗吧!如果你逃跑的話,我會開槍的!”
已經因為部下的傷亡紅了眼的布朗涅上校看著杜布斯子爵,獰笑著揮了揮手,身后的戰士們沖了上來,不由分說就把杜布斯和他的隨從擠在中間,裹挾著往炮火最猛烈的方向沖去。
“布朗涅,你竟敢這么對我.......我會到總督面前.......唔唔.......”杜布斯的部下趕緊捂住了自家老爺的嘴巴,生怕給自己也惹來殺身之禍。
自家老爺這些天被那個珍妮弗公爵夫人給迷了魂兒了,竟然看不到周圍那些近衛軍戰士的兇惡眼神,這要是背后一輪黑槍帶下來,自己這邊十幾個人的老婆就可以全都去領撫恤金了。
“侯爵大人,敵人正在混亂之中,這是絕佳的進攻機會,我們現在應該發動進攻,進攻!”
勃倫.卡維爾已經第三次跟夏爾請戰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急切,一次比一次暴躁。
“勃倫,天已經快黑了,這種情況下跟敵人展開混戰,會增加我們戰士的傷亡的,你也是個老兵了,難道這點道理也要我說嗎?”
“可是如果我們現在不進攻,等他們清醒過來之后會組織突圍的,到時候我們的傷亡肯定會更大,我在東線........”
“你那是在東線,現在你是在我手下,是在特衛普,明白嗎?要不我們再打個賭,如果你輸了,以后跟我混怎么樣?”
夏爾毫不客氣的斥責了勃倫.卡維爾,然后又順手給他挖了個坑。
魯莽的戰熊勃倫立刻就退縮了,現在他對于跟夏爾打賭已經有了心理陰影,說什么也不上鉤了。
夏爾笑了笑也沒怎么失望,而是對勃倫.卡維爾下達了作戰命令:“讓你的騎兵部隊沿河巡視,然后你親自帶著你的步兵旅,去北方缺口處充作預備隊,絕不能讓這支斯拜亞軍隊突圍成功。”
“我為什么做預備隊?我的戰士可都是有經驗的老兵。”勃倫.卡維爾很不滿意,覺得夏爾是在小瞧自己,并且想獨吞大量的戰利品。
“不管你參不參戰,軍功和戰利品分你一半!”
勃倫.卡維爾立刻順從的去了,雖然他看夏爾很不順眼,但是夏爾的大方可是出了名的,他說分你一半,就絕不會給你四成九。
尼蘭近衛軍不愧是精銳部隊,在短暫的混亂之后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并且在布朗涅的指揮之下,匯聚在了小平原的中心地帶。
這里距離南、西、東三條河流都足夠遠,河對面的火炮基本上都超出了射程,除非是二十四磅炮發射實心彈,才有可能擦邊打到這個位置,但是每一發炮彈彈跳著過來,都會收割十幾個倒霉鬼的生命。
“上校,我們還有六千多人,不過大家又累又餓,士氣非常的低落。”
布朗涅聚集了手下的軍官,讓他們清點了手下的傷亡情況,得到了一個扎心的結果。
“我沒有時間讓他們休息,也沒時間去安慰他們的情緒,你去告訴他們,如果今夜不成功突圍,那就在這里等著被火炮慢慢磨死吧!”
布朗涅冷冷的看著周圍的旅長、營長,斬釘截鐵的說道:“步兵旅從左翼開始佯攻,騎兵旅在右翼準備沖鋒,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遵命!”
“遵命!”
在死亡恐懼的刺激之下,疲憊的尼蘭近衛軍爆發出了最后的潛力,疲憊的戰士們借著黑夜的掩護靠近了北方的狹窄缺口,準備拼死一搏突出這塊死地。
在剛才被炮擊的時候也有人想過從缺口退出去,但是卻遭到了佛倫斯騎兵的屠殺,現在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也不知有多少敵人在等著他們。
“為了斯拜亞,沖鋒!”
“圣地亞哥!”
“圣地亞哥!”
戰士們瘋狂的吶喊著斯拜亞王國的傳統沖鋒口號,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沖去,前方的黑暗讓他們恐懼,但是后面的人正在擠壓過來,不向前只會被同伴推到、踩死。
尼蘭近衛軍的戰士們越跑越快,幾千人的沖鋒踏出了磅礴的氣勢,好似可以碾壓一切障礙。
“咚...咚...咚”
黑暗中的缺口突然有火光出現,流星一般的火團被打上了天空,煙花版照明彈閃爍的光亮雖然不如光明修士的神光術,但也把正在沖鋒的人群隱隱約約的照耀了出來。
“開槍!”
“自由射擊!”
“砰砰砰!”
斯拜亞人恐懼的炮火沒有出現,卻迎來了密集的排槍射擊。
一串串閃爍不斷的槍火,就像煙花般絢爛,但是這美麗的煙花,卻是眾多近衛軍戰士最后的記憶。
“繼續沖!只有.......兩百多米了,他們的隊形并不密集,而且他們還要換彈,沖上去砍死他們.......”
帶隊的連長雖然感覺敵人的火槍射程有問題,但是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寄希望于黑夜中敵人的火槍手裝彈緩慢,能夠被己方的人海所淹沒。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夏爾惱怒之下加快了步槍的更迭換代,拿出了本用于技術儲備的后裝步槍,使用紙殼定裝彈的后裝膛線槍不論是精準度、射程、裝填速度,都比前裝滑膛槍有了質的飛躍。
后裝槍的射速提高四五倍,膛線讓射程提高至少兩三倍,射擊精度和穿甲為例都提高了數倍,狹窄缺口處的洛林火槍手看似隊形稀疏,但是打出的射擊密度卻讓沖上來的尼蘭近衛軍感到了絕望。
“怎么會這樣?”
留在后面督戰的布朗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密集的槍聲就如一頭巨獸在啃噬食物發出的咀嚼聲,不斷吞噬著斯拜亞勇敢的好男兒們。
而戰士們那瘋狂的“圣地亞哥”沖鋒口號,也變成了凄慘的哀嚎、哀求聲。
“大人,吹號吧!讓戰士們撤回來,我們可以分散渡河突圍,趁著黑夜......還能多活一些人!”
布朗涅猶豫了,如果現在吹響撤退的號角讓戰士們分散渡河突圍,那整只軍隊就會全面潰敗,在佛倫斯騎兵的追殺之下,真能夠逃得性命的人又有多少?
而且分散突圍之后,自己還有能力把這支近衛軍再攏聚起來嗎?就算身邊還剩下三千人,自己也還可以重整旗鼓再殺回來,至少還有翻身的機會,但是隊伍如果全都被打散了,自己就真的成了一個可憐的失敗者。
“騎兵!出擊!”
布朗涅咬了咬牙,還是下達了冒險的命令。
尼蘭近衛軍騎兵旅的戰士們不顧夜間縱馬的危險,使勁抽打著胯下的戰馬,向著缺口的右翼沖去。
黑夜之中步槍的射程最多兩百米,奔馳的駿馬只需要二十幾秒就可以沖過這段距離,看起來這個冒險的命令也沒什么問題。
只要有一部分騎兵成功的沖入缺口,缺口處的防線必然松動,后續的步兵也就有了沖過去的機會。
“轟....轟!”
但是當密集到不可思議的火炮開始連續轟鳴,奔騰的戰馬一片片接連仆倒,布朗涅終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也許還沒有認識到后裝膛線槍的意義,但是卻知道發射霰彈的火炮,永遠都是騎兵的噩夢。
“我們斯拜亞王國在尼蘭地區最后的陸戰精銳,或許就要葬送在我的手里了。”
尼蘭近衛軍再次回到了小平原的中心地帶,四周的炮聲、槍聲全都停了下來,就是剛才那不斷騷擾的二十四磅炮,也停止了瞎蒙射擊,讓這些士氣低沉到極點的戰士們得到了短暫的安全。
但是北邊傳來的陣陣哀嚎聲,卻在折磨著這些戰士們的神經,剛才的突圍在敵人陣前倒下了太多的戰友,很多人只是傷而不死,哀求著戰友把他們救回去,但是那煙花一般的密集槍火卻讓所有人心底發寒,誰也不敢回去拉往日的兄弟們一把。
偶爾也會有槍聲響起,那是忍受不了痛苦和絕望的傷兵在自己了結生命,這種零星的槍聲,加重了彌漫在尼蘭近衛軍中的悲涼氣氛。
“大人,已經探查清楚了,南邊、東邊的兩條河流水都很深,只有西邊的河水大約沒到人的胸口,勉強可以渡河突圍。”
負責偵查的手下終于回到了布朗涅的身邊,等待著他的最終決定。
但是布朗涅還沒有做出決定,杜布斯子爵卻先尖叫著喊了起來。
“我們還要死多少人?布朗涅,你要葬送掉總督大人的這支軍隊嗎?你難道不知道這是總督大人的依仗嗎?只有西邊的河流可以渡過去,難道洛林人不知道嗎?你想讓他們把我們的戰士當成水鴨子一槍一槍的打死嗎?”
布朗涅抬起森寒充滿了殺意的眼睛,冷冷的問道:“那么你認為該怎么辦呢?政務官大人?”
“談判!”
“跟洛林人談判,嚴厲的抗議他們卑鄙的偷襲,讓那個洛林侯爵像勇敢的騎士一樣,答應跟我們來一次公平、公正的對決。”
杜布斯子爵義正言辭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個堅強的勇士。
“呵!”
“那讓誰去跟那個侯爵談判呢?”
“我!”
杜布斯子爵當仁不讓。
布朗涅定定的看了杜布斯很久,幽幽的說道:“你去吧!洛林人如果能夠給我們公平的戰斗機會,我絕不辱沒斯拜亞人的尊嚴,也絕不辜負總督大人的期望。”
杜布斯子爵站了起來,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像一個慷慨赴死的戰士一樣往北方的缺口處走去。
“大人,現在的洛林人,會接受我們的談判嗎?”
布朗涅搖了搖頭,不報什么希望,如果換做是他,也不會傻到給近衛軍這個機會,不會傻到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
“列蒙,你去準備一下,如果待會兒……就這樣……”
布朗涅的手下愣了愣,悄悄地按照長官的命令去安排。
半個小時之后,杜布斯子爵回來了,他站在了一個顯眼的土丘上面,大聲的宣布道。
“洛林侯爵答應了我的要求,愿意以騎士的方式結束這次戰斗,現在我們先按照他們的指引放下武器走出去,然后等待布朗涅大人和洛林侯爵的決斗結果,如果布朗涅大人贏了,大家就會獲得自由。”
“滾蛋,他這是讓我們投降,我要宰了這個混蛋…”
幾個憤怒的戰士拔出長劍就要沖上去剁了杜布斯,但是卻被布朗涅的手下拉住了。
“我愿意接受洛林侯爵的決斗,但是現在我們有很多傷員正在痛苦的掙扎,杜布斯子爵,希望你代表總督大人去安撫他們一下。”布朗涅陰沉的看著杜布斯說道。
“可以,這是我的責任!”
杜布斯往傷兵那邊去了,但是幾分鐘之后,他恐怖的慘叫和呼喊隨著陰涼的夜風傳遍了曠野。
“你們這是干什么?啊!!!!布朗涅,快來救我……”
“布朗涅……你這是叛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