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粗大的觸手盤曲在一起,形成一個不斷蠕動的龐大觸手團。
觸手表面長滿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睛,流露著欣喜、憤怒、悲傷、嫉恨等各種情緒,讓人不寒而栗。
一縷若有若無的囈語在柳揚耳邊縈繞,像是陰風的嗚咽,又像是魔鬼的呢喃。
他的意識似乎被切成了兩半,一半是曾經的普通上班族,在下面瑟瑟發抖,一半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神靈,高居云端,無悲無喜。
這兩股意識差別是如此大,以至于越走越遠,靈魂仿佛真的要一分為二。
難以名狀的恐懼和無邊無際的痛苦將柳揚淹沒,就在他覺得自己要徹底崩潰的時候…
空間崩碎,觸手團化為烏有,分裂的意識融合。
柳揚猛地直起身來起來,開始大口喘氣。
“呼哧…呼哧…”
許久之后,他才平靜下來,扭頭打量了一眼,熟悉的環境映入眼簾:一間簡陋的木屋,地面是硬邦邦的黃土地,屋里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連張桌子都無。
伸出右手捏了捏眉心,柳揚喃喃道:“又是噩夢…穿越的后遺癥嗎?還是別的什么?”
說著,他的眼睛中劃過一抹異樣。
柳揚是個穿越者。
曾經的他是地球東方某大國蕓蕓眾生中的一員,剛大學畢業不久,找了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生活就像白開水一樣波瀾不驚。
那天下班之后,一覺睡醒,就出現在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這一個月以來,除了適應這個世界,柳揚投入精力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身體和這連綿不絕的噩夢。
要說這噩夢也很特殊,每次內容都大同小異,長滿眼睛的扭曲觸手、被撕裂的劇痛和難以名狀的恐懼是所有噩夢共同的主題。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但連續一個月,絕不是“巧合”兩個字能夠解釋的。
結合開始做噩夢的時間,柳揚幾乎可以確定,這種情況應該和穿越存在一些聯系。
“難道…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作怪?”
柳揚暗暗思索著。
他屬于魂穿,沒有接受任何前身的記憶,在他前世看過的很多小說中,身體原主人對穿越者都會產生大大小小的影響。
諸多念頭在腦海中不斷回蕩,但很快又被柳揚壓了下去。
空想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唯一的結果是自己把自己嚇一跳。
柳揚取過放在椅子上的衣服,一套深藍色的粗布衣衫,難看且質地堅硬,套在他身上還明顯大了兩號。
沒有在意這些小細節,柳揚拖著虛弱的身體下床,又艱難地挪到門口。
吱扭。
屋門一開,明亮干凈的陽光瞬間灑滿臉頰,讓柳揚禁不住微微瞇起了眼睛。
天空如碧,像一塊巨大的藍水晶,只是幾朵詭異的灰黑色云朵大大破壞了其美感。
“你醒了?”
柔和悅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柳揚扭頭看去。
一道姣花照水、弱柳扶風的身影進入他的視野,女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身樸素的白色長裙,面帶微笑,目光柔和。
“瑾姐。”
柳揚臉上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女子名為李瑾,若不是她將柳揚撿了回來,他早就死在野外了。
“今天感覺怎么樣?”李瑾聲音柔柔的,如同四月春風。
“比昨天又好了一些。”
柳揚揮舞了一下胳膊,笑嘻嘻地說道。
不知道是前身遺留的毛病,還是穿越造成的,從醒來后,他的身體就有些問題。
表面上無傷無痛,身體卻像灌了鉛一樣,剛穿越那會兒,甚至連挪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雖然找不到原因,但好消息是情況一直在慢慢好轉,到這幾天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李瑾放下手中的石頭,用袖子擦了擦鬢角的汗水:“餓不餓?我去給你拿餅。”
“不用了瑾姐,我不餓。”
柳揚連連擺手,然后不給李瑾說話的機會,又問道:“小瑜呢?去訓練了嗎?”
他知道,現在家里的情況很不好。
李瑾姐妹本就只能勉強維持生活,自己的到來就像是一把錘頭,把這個家敲得七零八落。
據柳揚偷偷觀察,李瑾這幾天只吃半塊黑粟餅,甚至連李瑜也減少了分量,分給了自己這個病人。
這種情況下,他哪還有臉吃早餐這么奢侈的東西?
果然,李瑾被轉移了注意力,她搖搖頭:“家里黑粟不多了,我讓她去幫我再去拿一些。”
一邊說,她一邊又將石頭撿了起來。
在她左側放著一個木條編成的筐,里面放著一些拳頭大小的果子。
這就是黑粟,敲開外殼后,里面是黃豆大小的黑色圓球,可以食用,是李灣村最重要的主食。
當然,口感很差。
李灣村普遍嗯做法是將其磨成粉,然后做成黑粟餅,吃起來就像是摻了很多沙子的粗糧,有點劃喉嚨。
黑粟的外殼很堅硬,敲黑粟是李灣村每年最主要的工作。
李瑾就是通過這種辦法,來換取一點口糧,維持三個人的生活。
砰砰…
李瑾開始敲黑粟,柳揚則陷入了思考。
如今他已經有了一定活動能力,該開始想辦法改善一下生活了。
這些天他斷斷續續收集了不少信息,清楚得知道,在這個世界生存,要遠遠比他曾經的世界困難。
但是,要如何做,他一時也想不到太好的辦法。
做生意?這貧窮封閉的小鄉村,幾乎沒有商業的存在,還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階段,哪里有做生意的空間?
學那些穿越者前輩搞發明創造?可惜,作為一個文科生,他不知道如何提取粗鹽,也不會制造火焰,這條路同樣走不通!
“還是從最簡單的做起吧。”
柳揚收斂思緒,想了一下,說道:“瑾姐,我來幫你撿黑粟吧。”
李瑾笑了起來,又連連擺手:“別別,你休息吧,趕緊把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吧,瑾姐,這次肯定不會像之前那樣了…”
擁有成年人心理的柳揚,對于白吃白喝非常過意不去,之前就提出過要幫忙干活。
在他的堅持下,李瑾也同意了,但結果卻比較尷尬,只干了幾分鐘,他就昏了過去。
不過,柳揚覺得自己的身體比那時又恢復了很多,應該可以做些簡單的工作了。
調整了一下呼吸,他正要往李瑾那邊走,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