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洞中,初鳳看著面前這十來個奄奄垂斃的女子,面露不忍,拂袖一揮,將她們的神志暫時喚醒,隨后和她們道明此時的境地。
這些女子俱已真陰盡喪,魂魄已游墟墓,縱然是施法配合靈丹之力救她們,也不過只是茍延殘喘數個時辰,且甚是受罪。
她們一聽明白自身的情況,均是面露哀求之意,求初鳳給一個解脫。
裘芷仙一見此情景,為之哀憐,雙眸不禁淚珠盈盈,偷偷飲淚吞聲不止。
初鳳嘆息了一聲,不忍看那些女子強忍痛楚,哀求一死的神情,遂把手一伸,指尖泛光,在她們的眉心處各點了一下。
那些女子目露感激,先后均是毫無痛苦地死去了。
初鳳用白乙劍在地面上轟炸出一個大穴,云袖一揮,一道金光閃過,那十來個女子便變換了位置,面目安詳,各自安躺在石穴中。
裘芷仙此時已然平復了心情,止住了淚水。
她見初鳳手持一道金色符箓,嘴唇微動,隨后念道:“弟子初鳳,以符為引,敬請東極青華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垂憐,引渡這些難女亡魂往生。”
話音剛落,符箓無火自燃。
初鳳以法眼觀之,見半空中倏地現出一道九色霞光,那十余個女子亡魂沒入其中,轉瞬不見蹤影。
她鞠身下拜,以謝救苦天尊的大慈大悲。
初鳳豎指一點,一道金光閃現,大穴立即不見,恢復如初。
一輪紅日掛樹梢,清光布滿峨眉山,將山中幽景襯托得如詩如畫。
李英瓊獨自一人正在洞前習劍,突然聽見一聲雕鳴。
她抬頭一看,見是一個足有大半人高的大雕,金眼紅喙,兩只鋼爪,通體純黑,更無一根雜毛,雄健非常。
此雕乃是白眉神僧座下神雕,名喚佛奴。
佛奴已有千年道行,精通佛法,深參造化,雖然暫時還未脫胎換骨,也是兩翼風云,頃刻千里。../../
相差一點的法寶法術,休想動它身上半根毛羽,甚是厲害。
李寧已被白眉神僧引渡入山,不知何日回轉。
李英瓊一人在此,孤苦無依,故而承蒙白眉神僧允許,命它前來與其作伴,但是每逢朔望之日,便要回到凝碧崖,去聽兩次經。
佛奴輕輕飛落下來,兩爪下抱定一物,望著李英瓊呱呱叫了兩聲,然后不住地剔毛梳翎,顧盼生姿。
李英瓊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大蒲包,約有三尺見方。
她不知是什么物件,于是伸手撕開一角,蒲包漏出許多白色晶瑩的小顆。
李英瓊拾到眼前,仔細一看,正是自流井的上等官鹽。
這日清晨。
李英瓊將神雕佛奴抓來的兩只野豬和一只梅花鹿剝皮腌制時,猛然發覺所剩的鹽,僅是夠于這一回的腌臘之用,以后想要日用就沒有了。
她急忙跑到后洞存糧處,檢查儲備,發覺無論哪一樣家常日用的東西,都足敷年余之用,惟獨這食鹽一項,已然用馨。
李英瓊方才想起自身在這些日子里,為了討得神雕佛奴的喜歡,一個勁腌制野味,把鹽用得太不經濟,所以以至于在不知不覺中,將鹽用馨。
她望著鹽缸,發了一會愁,又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只得先將余鹽用了再說。
李英瓊一面動手,一面對那神雕佛奴說道:“金眼師兄,我的鹽快沒有了,等過了年,進城去買來食鹽,你再去打野味吧。現在打來,我是沒有辦法弄的啊。”
那神雕佛奴甚是通靈,聽聞此言,倏地沖霄而起。
李英瓊知道它不會走遠,又是司空見慣,所以也未在意,只在下面喊道:“天已快交正午,你去游玩一會,快些回來,我等你同吃午飯呢。”
那神雕佛奴盤旋在空中,只是一個回旋,便轉瞬不見蹤影了。
李英瓊見這個大蒲包看起來足有二三百斤重,何愁日后再沒鹽用。
她為之歡喜若狂,連忙著設法運進洞去。
走出來后,李英瓊對那神雕佛奴說道:“金眼師兄,你真是神通廣大,可愛可佩!但是我父親曾經說過,大丈夫作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妄取別人的東西,下次切不可如此啊!”
那神雕佛奴聞言,只是瞑目不答。
李英瓊見狀,搖了搖頭,便將預備與它吃的東西取了出來,準備給它。
正在她調弄這神雕佛奴之時,鼻尖忽然聞見一陣幽香,從崖后吹送過來。
李英瓊跟蹤過去看時,見原來是崖后一株老梅樹,驟然花開,十分茂盛,寒香撲鼻。
她見此,又是一番高興,便在梅花樹下徘徊了一陣。
直至天色已漸黃昏,不能再攜雕出游,李英瓊便打算進洞,去尋點事做。
她剛剛走到洞口前面,忽然望見相隔有百十丈的懸崖之前,有一個身形瘦小的青衣人,在那冰雪鋪蓋的山石上面,跳高縱遠,步履如飛地直往崖前走去。
李英瓊所居的石洞,因為地形的關系,后隔深潭,前臨數十丈的削壁斷澗,天生成的奇屏險障。
人立在洞前,可以把十余里的山景一覽無遺。
而從舍身巖上來,通到這石洞的這一條羊腸小徑,又是曲折,又是崎嶇。
春夏秋三季,是灌木叢生,蓬草沒膝。一交冬令,又是布滿冰雪,無法行走。
自從李寧父女同周淳、趙燕兒走過之外,從未見有人打此經過。
李英瓊見那青衣人毫不思索,往前飛走,好似輕車熟路一般,心中暗暗驚異。
她心想:“這塊冰雪布滿的山石上面,又滑又難走,一個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虞。自己雖然學了輕身功夫,都不敢走這條道上下,這來人竟是有這樣好的功夫,定是劍仙無疑。莫不是白眉師祖所說那仙緣,就是此人前來接引么?”
李英瓊正在心中亂想時,那青衣人轉過一個崖角,竟是不見了蹤影。
她見此情景,不由心生失望。
忽然離崖前十余丈高下,有一個人影縱身了上來。
那神雕佛奴見有人上來,只是一個回旋,便已橫翼凌空,在李英瓊頭上飛翔,并不下來,好似在空中保護她一般。
李英瓊定睛一看,見那上來的人身穿著一身青衣,頭上也用一塊青布包頭,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著一柄長劍,面容秀美,裝束得不男不女,看上去甚是面熟。
她正要張口問時,那青衣人已是搶先說道:“我奉了家師之命,來采這凌霄崖的宋梅,去佛前供奉。不想姊姊隱居之所就在此間,可稱得上是幸遇了。”
來人說話之時,便將頭上青布包頭取下,現出螓首蛾眉,是一個絕美少女。
這個少女容貌秀麗,眉宇中隱隱現出一種英姿傲骨,正是那峨眉前山解脫庵,廣慧師大門下,帶發修行的弟子余英男。
李英瓊自那日從城中回來,先是父親生病,無心旁顧,緊接著父女分離,勞苦憂悶,又加上大雪封山,無法行走,早便將她忘卻。
現在獨處空山,忽然見余英男來作不速之,又見人家身具這一身驚人的本領,心中有一種敬愛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李英瓊心想:“自己正感寂寞的當兒,無意中添了這么一個山林伴侶,正好同她結識,彼此來往盤桓。”
于是,她先陪余英男到崖后,去采了幾枝梅花,然后邀其來洞中坐定。
余英男比李英瓊年長兩歲,二人夙緣早定,一見如故,便認李英瓊做妹妹。
二人談了一陣,甚是投機,相見恨晚。
余英男因為沒看見李寧的身影,便疑惑問道:“令尊到哪里去了?”
李英瓊聞言,不由一陣心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眨了眨眼睛,把眼淚忍了回去,然后把李寧出家的始未說了一遍。
聽她說到驚險與傷心處時,余英男宛若感同身受般,也陪她流了幾次熱淚。
漸漸天色已晚,李英瓊掌起燈燭,定要留余英男吃完飯再走。
余英男執意不肯,說是怕師父在家懸望,可是答應李英瓊,待她回庵稟明師父,明日午前,準定來作長談,二人研究武術。
李英瓊見挽留不住,只能依依不舍,將她送了出去。
這時已是暮靄蒼茫,瞑色四合,山頭積雪反映,依稀能辨出一些路徑。
李英瓊見狀,便說道:“姐姐來的這條路非常險滑,這天黑回去,妹子太不放心。還是住在洞中,明日再行吧。”
說到此處,忽然聽見空中傳來一聲雕鳴。
李英瓊又接著說道:“只顧同姊姊說話,我的金眼師兄還忘了給姐姐引見呢。”
說罷,她便照著近日習慣,嘬口一呼。
那神雕佛奴聞聲,便飛將下來,睜著兩只金眼,盯著余英男的臉,不住地打量。
李英男見此情景,笑道:“適才妹子說老伯出家始末,來得太急,也不容人發問。當初背妹妹去見白眉師祖的就是它么?有此神物守護,怪不得妹子獨處深山古洞之中,一絲也不害怕呢。”
說罷,便走到神雕佛奴面前,把手一伸,便要去摸它身上的鐵羽。
那神雕佛奴也是動也不動,一任她撫摸。
就在這時,李英瓊忽然驚聲叫道:“我有主意送你回去了。”
余英男轉頭,以目詢問。
李英瓊莞爾一笑,說道:“不過我還不知道它肯不肯,待我同它商量商量。”
話音未落,便轉頭朝著那神雕佛奴說道:“金眼師兄,這是我新認識的姐姐余英男,現在天黑,下山不便。請你看我的面子,送她回去吧。”
神雕佛奴長鳴一聲,點了一點頭。
李英瓊見狀,面露大喜之色,向余英男說道:“金眼師兄已肯送你回去,姐姐害怕不?”
余英男輕咬朱唇,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我怎么好勞煩你的金眼師兄,怕是使不得吧?”
李英瓊甚是爽朗的把手一擺,說道:“你休要看輕它的盛意。我與它相處了好些日子,也只是背過我兩次,就再也不肯背了。不然我騎著它到處去玩,哪里還會悶呢!你快騎上去吧,不然它要生氣的。”
余英男見李英瓊天真爛漫,一臉的孩子氣,處處都和自己情投意合,心中好不高興,又怕李英瓊笑她膽小,只得點頭答應。
李英瓊這才高高興興的,把草索取來,系在雕頸,又教了騎法。
余英男作別之后,便騎了上去。
那神雕佛奴見她已然做好,立即健翩凌云,將她送走。
李英瓊見神雕佛奴不過轉眼,便已不見蹤影,就轉身回洞,收拾晚飯,連夜將石洞打掃,宮燈掛起,年貨也是陳設起來,準備明日嘉降臨。
沒有一會工夫,神雕佛奴飛回。
李英瓊朝它謝過一番后,也就安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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