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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五年又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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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失職,請相公責罰!”

  王汰單膝跪地,滿臉自責。

  剛才雖然及時止住了鬧事者,但街上閑人眾多,消息必然是要傳出去的,正好又趕上恩相出外的節骨眼上,影響太惡劣了。

  童貫戎馬半生,一直保持著軍中本色,不喜乘坐馬車,出門都是騎馬。

  其人本就生得高大,所乘又是高肩大馬,所以剛才的騷亂盡皆收入他的眼底。

  并沒有什么忠良舍身刺殺國賊的戲碼,這起突發事件根本就是一個提著酒葫蘆站都站不穩的醉鬼胡亂喊話而已。

  自己的元隨反應也極其迅速,未等醉鬼喊完話,便將其人放倒。

  整件事發生到結束也就幾息時間而已,新鄭街上來往的市人甚至有不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件事已經將控制得極好了,真不能怪王汰。

  “起來吧,日頭不早了,繼續趕路。”

  童太傅雅量非常,根本就沒有被這起突發事件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誅國賊?

  自己是國賊嗎?

  不被人妒是庸才!

  只要做事就要擔責,就會被人罵。

  擔子越重,管的事越大,越難做到人人都滿意,越會被更多的人罵。

  解決不了問題,就走極端解決人的,都是極端短視的蠢材行為!

  要是殺了某個人就能讓這天下恢復太平盛世,那這個盛世未免也太廉價了。

  這天下想誅童某的人,何止一個兩個?

  要是見一個,就煩悶一次,那還做不做事了?

  京城乃首善之地,又是靠近順天門的繁忙部位,皇城司安排的探子很多,很快就趕來一人,處理善后事宜。

  王汰留下與其交接了鬧事的醉鬼,趕緊跟上太傅的元隨隊伍。

  童貫剛出城門,便見金明池旁邊有一高鼻尖臉的綠袍官員恭敬地站在道旁。

  “去,喊他過來。”

  隊伍并未停頓,童貫喚了一位元隨,去喊那侯著他的官員。

  “良嗣,你在此專候本官,所為何事?”

  此人正是提點萬壽觀直龍圖閣學士加右文殿修撰趙良嗣,只是與七年前相比,其人兩鬢斑白,頗有些老態,童貫記得趙良嗣年齡尚不足四十的。

  “下官聽說媼相即將出征,特來送行,祝媼相旗開得勝,早日凱旋!”

  去年,因平定京東叛亂并招安李子義有大功,天子屢次加封主持此戰的童貫,先加是少傅,隨即又加太傅,并封涇國公。

  在世國公!

  童貫的成就早已超越了本朝所有宦官和絕大部分的文官,官場中人便敬稱其人為“媼相”,以與蔡京為“公相”相對應。

  “良嗣,在本官面前,不需遮遮掩掩,有話直說!”

  童貫在一眾元隨中間,與趙良嗣隔得還有好遠,后者自不可能說什么悄悄話,再次拱手道。

  “實無要事,下官在此等候,專為恭祝媼相。”

  “哈哈哈,夏人乃是纖芥之疾,平之易爾,良嗣不用擔心,在城內靜待佳音吧!”

  道上人雜,趙良嗣不愿說實話,童貫又有要事在身,還要趕路,便將他打發了。

  生性機巧又人老成精的童太傅,自然知道趙良嗣在此專侯自己所為何事。

  自從京東路形勢惡化后,大宋內憂大于外患,就沒人敢再提北伐之事。

  趙良嗣這個為了滅遼而逃到大宋的遼人,也就失去了“本職”,莫說見到天子,就連求見童貫都難,其人才會在路邊等候。

  他找自己,只可能為一件事——聯金滅遼之事。

  去年底,通過遼國亡人傳來的消息,已經能夠確認遼、金兩國攻守易勢,金國滅遼可期。

  天子也非常想借此良機北伐——這已經不是完成祖宗夙愿,成就不世之功的問題了。

  大宋如今內憂不斷四處冒煙,靠以往慣用的辦法已經快要壓制不住各種矛盾,必須想辦法轉移民眾注意力,為積累的矛盾尋求突破口。

  本來,京東大戰是個不錯的突破口,亂賊不僅能轉移矛盾,賊人為了站穩腳跟,必然會掃蕩京東陳腐勢力。

  朝廷只要能迅速平定賊亂,就能震懾天下人心,再收回一個相對“干凈”的京東東路,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這賊人實在太硬了,不僅啃不動,還崩掉了牙,好在最后還是保住了體面。

  為了掩蓋朝廷的虛弱本質,接下來的淮南西路平叛中,就不得不放任官兵以屠殺恐嚇百姓。

  之后,兩浙路的明教串聯又隨即轉入地下,天子和重臣雖然明知道彼處是下一個禍害,也想調更多西軍到淮南,既防備京東賊人再度鬧事,也好對江南用兵。

  可熙河接連不斷傳來警訊,今日三萬夏人寇邊,明日十大番部東逃,后日又是夏國筑某某城。

  反正就一個意思,夏人不寧,西軍壓力巨大,不僅派不出兵,還要請求朝廷再出錢財甲械支援陜西諸路。

  西軍養寇自重,拿夏國問題影響朝政的小動作并非現在才出現,早就有征兆,只是以前做得沒有這么明目張膽而已。

  這個問題不解決,京東問題、兩浙問題,其他的任何問題都無從談起。

  以當下這種形勢,哪怕金國就快要滅掉遼國,京東賊人也兩敗俱傷再不敢鬧了,朝廷想北伐,也沒有軍隊可用。

  朝廷只有將西軍這個撒手锏切實掌握在手中,才有可能盤活全國這盤棋。

  至于這棋盤中最不穩定的那格——京東東路。

  徐澤應該能勝,而且是慘勝,慘勝后的徐澤,正好可以安排其部北伐,這才是符合朝廷利益的最優解。

  童貫在軍中多年,對戰爭的理解超越了很多人。

  李子義挾大勝之威突襲萊州,都沒能一舉解決徐澤,還讓戰爭陷入僵持狀態,那就只能說明其人的底蘊比不了徐澤,被趕回密州的可能性極大。

  朝廷最要擔心的就是此賊打不贏徐澤后,狗急跳墻,干脆一門心思向西——這更需要朝廷手中有過硬的武力。

  這就是讓天子下定決心,遣童太傅親自趕赴陜西,務必要解決西軍調不動問題的根源所在。

  至于趙良嗣心心念念的北伐遼國?

  自己又何嘗不想!

  五年啊!

  從政和元年算起,兩個五年都快過去。

  自己也六十滿五了,何時,才能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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