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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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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舟社的快船護送蒲離卜在遼國中京道隰州州治海濱縣上岸后,就撤了回去。

  持續的動亂,已經嚴重影響到大遼帝國腹地的社會治安。

  在中京和上京兩道盜匪橫行的情況下,靠自己主仆二人絕對走不到春州鴨子河濼的春捺缽。

  蒲離卜只能先進海濱縣城中,尋找平海軍刺史(隰州設平海軍),欲借人馬護送自己去見皇帝。

  花掉一筆令蒲離卜肉痛不已的金銀后,才借到六個人。

  城中可以護送二人的閑人還有,但人要是再多,就沒了愿意借馬了。

  即便如此,蒲離卜也只是借到了八匹比騾子稍強點的駑馬。

  這還是置有鹽場的“富”州,湊十匹閑置的馬都難。

  可想而知,持續的戰爭和接連不斷的叛亂,已經嚴重透支大遼的國力了。

  隨后,一行八人順大州河一路北上。

  沿途所見,讓蒲離卜產生了強烈的陌生感。

  中京道原本就不多的部族更加稀少,偶爾碰到的部民,看人的眼神都交織著警惕和毫不掩飾的貪婪。

  到達中興府時,蒲離卜等人得到三個驚人的消息。

  一是侍御司徒托卜嘉等人討奉旨討伐耶律章奴,戰于祖州,王師大敗。

  朝廷只能拆西墻補東墻,趕緊又遣漢人行宮都部署蕭特默率諸將討賊。

  二是耶律章奴攜大勝之威,招降納叛,得到了饒州渤海叛軍及中京賊人侯概等萬余人的支援,實力大漲,數日前又攻陷了高州。

  三是皇帝也不在鴨子河捺缽處,聽說已經到了中京道的武安州督戰平叛。

  護送蒲離卜北上的六人畏懼前途危險,鬧著要回隰州,死活不愿再陪蒲離卜北上。

  蒲離卜無奈,不敢逼迫,只能放幾人回濱海。

  一個艱難的選擇擺在了他的面前。

  究竟是要冒險繼續北上,還是向西回到自己的老家北安州?

  蒲離卜猶豫了一整夜后,做出了繼續北上的決定。

  沒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撐起這個慫人冒險的決心,因為可能知道這真相的唯一見證人——陪他北上的老家仆也死了。

  死在黃柏嶺的山賊襲擊上。

  賊人出現的很突然,忠心的老家仆一聲不吭就背著包裹打馬調頭,引走了大半的賊人。

  蒲離卜年少時也是頗為驍勇的,只是多年的酒色生活消磨了其人的斗志。

  但順化城月余的辛苦勞作,不僅使他黑瘦了不少,也讓其人身手恢復了往日敏捷。

  危難時刻,蒲離卜在超強求生欲的支配下,

  竟然砍死了追上來的賊人,搶到好馬后,落荒而逃。

  三日后,歷經九死,疲憊已極的蒲離卜終于找到了皇帝的宮衛。

  行軍大帳中。

  帝國皇帝耶律延禧臉色鐵青的看著宮衛從蒲離卜身上搜出的《東京道南部州府互保協議》。

  良久,耶律延禧才將這份文件丟給帳內的翰林承旨耶律大石。

  “這東西是不是真的?”

  耶律大石回應道:“回陛下,臣需要回捺缽,核對以往留存的印簽,才能確定協議上的大印是否屬實。”

  女直人、渤海人的相繼叛亂,給遼國帶來沉重災難,也改變了很多人的生活軌跡。

  這個富于激情和幻想的年輕人就是其中之一。

  去年,耶律大石終于告別了自己的“青春”。

  他不僅蓄起了胡須,還參加了帝國的掄才大典。

  一舉獲得當科七十三名進士中的的頭名(遼國進士每年一科)。

  首次任職,便做到遼人稱之為“林牙”的翰林學士。

  只是,當初那個激情豪邁的年輕人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古板、嚴肅、勤于王師的“大石林牙”。

  “捺缽?”

  耶律延禧已經幾個月沒有回捺缽了。

  那里不僅有他全套行政班子,還有他的妻兒,實際就是他的家。

  這該死的耶律章奴!

  害得朕兩個月有家不能回,不將你碎尸萬段,難泄心頭之恨!

  平叛事大,捺缽暫時是不能回去了。

  耶律大石重任在身,也不能放他回去。

  “奉先,你說說看。”

  接連的戰敗,使得皇帝對蕭奉先有了一些疏離。

  但顧家的耶律延禧,既然無法割舍皇后蕭奪里懶和元妃蕭貴哥,對二人的兄長蕭奉先自然不可能徹底拋棄,仍將其帶在身邊資政。

  “回陛下,此事應該是真的,且不論真假,遼陽府以南有人牽制叛賊,總歸是好事。”

  蕭奉先比幾年前憔悴了不少,但說話時,還是神采奕奕,給人以信心滿滿之感。

  也許,正是因為蕭奉先的這一特質,才讓耶律延禧將其留在身邊——在恐懼中長大的耶律阿果(耶律延禧小名)此時太需信心了。

  耶律延禧不悅,道:“照你這么說,朕還要賞這些膽大包天的亂臣了?”

  蕭奉先慢條斯理地答道:“臣以為,可以賞。”

  “嗯?”

  耶律延禧瞪著蕭奉先,后者不為所動,仍娓娓道來。

  “東京道北有女直,中有渤海,皆是亂賊,實際上已經徹底糜爛。”

  “南面幾個守臣雖然膽大妄為,但確實保住了一方平安,還牽制了高逆部分兵力。”

  “陛下當前只要提大軍平滅了耶律章奴的叛亂,再揮師東進,打敗女直人和渤海人,互保各州府守臣自會到陣前請罪。”

  “反之,若耶律章奴短時難平,女直和渤海人又趁機西進,朝廷更需要他們來牽制逆賊。”

  女直人叛亂以后,大遼數次聚起平叛大軍,又數次稀里糊涂大敗,國內反被搞得烏煙瘴氣,叛亂越平越亂。

  以至于現在只要提到女直人,耶律延禧心中就有些犯怵,趕緊轉而問耶律大石。

  “大石,你說下!”

  耶律大石恭敬答道:“臣以為,樞密使之言總體可取,但有一點不妥。”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東京道因戰亂而中斷交通,府州互保情出有原,對國也有利,但此風卻不可助長。”

  “陛下當遣心腹之臣為東南宣撫使者,主持此事,既獲此利,又免其害!”

  “心腹之臣?”

  耶律延禧心中滿是苦澀,自己欽點的平亂都統耶律章奴都能叛亂。

  大遼雖大,卻盡亂臣賊子。

  朕的心腹在哪里?!

  “東南形勢復雜,誰能為此重任?”

  耶律大石昂聲答道:“陛下若不嫌棄,臣愿意受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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