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場影響了在場近400官兵未來人生的演講。
這是事實，如果按照還在羅文峪關口翹首以盼的兩位將官的意思，他們現在就離開，不管帶走幾門炮，只要他們回返，做為干掉兩個日軍炮兵大隊，炸毀24門山炮的部隊，迎接他們的將是鮮花和掌聲以及勛章的褒獎。
他們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以不足40的傷亡全殲日寇一個步兵中隊并且擊潰兩個足有1400人的炮兵大隊，任是誰也不能詬病他們沒去救2000米前被日寇死死牽制住的第1步兵營，那就是一個超級陷阱，別說是他們，就是羅文裕關口剩下的3000余步兵悉數出動，也救不了他們。
日軍不光還有3000余步兵以及一個偽軍步兵旅，等到天亮了，他們的轟炸機就會出動，而中國北方的上空卻沒有一架屬于中國的戰機。
那是一個死局。
可劉浪的演講改變了這里所有人的未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因為這場演講，沒了鮮花也沒了掌聲和勛章，因為，他們沒有了未來。
而另一部分人，卻因為這場演講，肩負起戰友們失去的未來，繼續前行。他們終于知道，自己來到這個戰場是為什么。
自從穿上這身軍裝，他們的使命就是，拿自己的未來去換取其他所有中國人的未來。如果連他們都沒了這個膽量，那整個中國，或許就再也不會有未來。
將劉浪寫好的信放進荷包，凌洪就站在決死隊和手槍連列好的隊列之側，站得筆直如松，他是第1營在這里的唯一一個兵，他在這里，就是整個第1營。
“弟兄們，將大家召集起來，是先宣布一件事，這件事想來大家也明白，就是今天晚上這場對于日軍炮兵大隊的破襲戰，我們決死隊大獲成功，我們干掉了所有的日本鬼子，他們的尸體還在長城的北風中被吹硬，我們搶了他們的炮，雖然我們炮擊的技術不怎么樣，但我依舊得恭喜你們，你們不光學會了操控火炮，還把小鬼子打得哭爹喊娘。”劉浪豪邁的聲音響徹山崗。
“別以為我是想當然，看看2000米外小鬼子被暫2師1團1營的弟兄們打得頭破血流都還要硬沖就知道，鈴木美通那個老鬼子恐怕連想拉屎都得趴戰壕里，要不然那熱騰騰的玩意兒被氣浪掀起來砸他嘴里，估計就太丟臉了。”
“哈哈！”士兵們集體大笑。
實在是這位浪隊長所說的話讓人不由自主的腦補畫面真的太美。
當然了，讓他們更開心的是，他們完成了軍令，而且，絕大部分熟悉的面孔還在，他們就站在自己身邊，這更是令人開心的事兒。
“長官！既然這功勞立的這么大，您是不是應該激動一下，比如。。。。。。”站在最前排的老猴子笑得嘴咧的老大，食指和拇指很猥瑣的搓動。
那意思，地球人都明白。
也就甄大壯這貨腸子直一些，在歡笑聲中碰碰莫小貓，“候班長這是啥意思？他想要吃的？”
莫小貓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給了這位個后腦勺傲嬌的沒理會這個傻大個。
太丟臉了，人家候班長這是想打胖長官秋風呢都沒看出來，竟然還是和他莫小貓并列的隊長貼身警衛員。
不過，說起這警衛員，莫小貓更憂郁了，在近身格斗戰中，甭說胖長官普通狀態下都一人抵幾個，就連甄大壯都是連殺好幾個鬼子，他這個警衛員基本都是看戲的，也就他槍法還不錯，也撂倒過好幾個鬼子，否則他沒臉繼續呆浪長官身邊了。
“老猴子，你以為老子家是開銀行的啊！”劉浪卻是笑罵著點點老猴子。“成，既然你候班長開口了，那老子這個敗家子就再替我老爹花點兒錢，話撂這兒，今天之所以能成功，手槍連的弟兄和1團1營的弟兄都出力不少，在場每人，不管死活不管軍銜，10塊大洋。”
說完，劉浪對一邊的莫宣卿道：“把我這個決定記錄下來，等會兒一起傳給暫2師師部，請劉長官將暫2師師部手槍連和1團1營名錄和家庭住址轉交給我父親，順便給我父親帶句話，兒子對不住他，以前讓他操心，現在還要讓他操勞，讓他幫忙照顧兒子戰場上結交了這樣一幫為國征戰的兄弟們的家人！”
官兵們在短暫的驚愕后，紛紛歡呼起來，10塊大洋雖然不算多，但絕對能讓家人美滋滋地過上大半年，而且人家劉浪上尉可是29軍有名的土財主，說給一定會給。
不過，還是有少數聰明點兒的從中聽出了點弦外之音。要不然，軍令都完成了，大家可以撤退了，為何劉浪上尉還要讓劉中將幫他帶話？
這是，仗還沒打完那！
果然，在大家伙兒歡呼還沒幾聲，劉浪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逐漸變得安靜起來，只有邊上的幾堆篝火發出的幾聲噼里啪啦的聲音。
“先前說的都是高興的事兒，可現在，我不得不說件不太美妙的事。”劉浪將目光投向凌洪。“凌洪出列，你來給大家說說你是誰，你又是來干嘛的。”
凌洪大踏步的走出隊列，舉手向重新站得整整齊齊的隊列行禮：“我叫凌洪，是1團1營警衛排副班長。。。。。。”
所有人的臉色都嚴肅起來。
“我們的仗打完了，可第1營的仗沒打完啊！”劉浪在凌洪大略的講過并重新走回他的位置之后，微微嘆息。“按照王營長的意思，讓我們不要管他們，帶著炮離開這里，只要我們撤退成功，就是大功一件。”
“是啊！到時候軍部會據實上報，報紙上也會長篇累牘，所有的中國人都會看到，第29軍所屬摧毀日軍兩個炮兵大隊，殲滅日寇千余，炸毀火炮合并繳獲山炮24門，自己損失數百人。多么振奮人心的勝利啊！全中國的百姓都會為我們歡呼。我們這些成功完成軍部任務并活下來的人會享受各種贊譽。”劉浪肅穆的指指前方。
“可他們呢？1營的600弟兄們呢？他們只能成為那個數百的數字，沒人知道他們是誰，甚至你我都不會知道，我們只知道，他們會死在這片山脈中，甚至，在天亮后將他們包圍的日軍會用最殘酷的方式對待他們，他們會無比痛苦的死去。”
“而我們的背后，還有幾個原本平靜祥和的小山村，我們若逃，追擊的日軍也必然會路過那里，你們覺得，他們會怎么做？”
“我想問你們，你們接受嗎？你們愿意接受，那些替我們擋住日軍回援大軍的同袍兄弟，眼睜睜的在我們面前，成為一串冰冷的數字嗎？你們愿意接受，我們要誓死保護的同胞家園被毀，被屠殺嗎？”劉浪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
火光下，他的雙眉斜飛入鬢，他的眼里，有著兩團火，在跳躍，他的身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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