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意義上全球一起疲于奔命的氣氛下，十一月份不知不覺就即將過半。每天日出的時間，延后到中午十二點，日落的時間，卻提早到下午2點左右。
不足兩個小時的日照，讓本就情緒各種低落的人們，越發地感到焦躁。
而這時候，宗教的意義就逐漸突顯出來。
這天午后三點多，耿江岳剛剛被北城的49號樓送完貨，匆忙回到南城一看，就發現27號樓和25號樓全都在搞集體迷信活動。
尤其是老媽所在的25號樓，數萬光明神教的教徒，不怕死地集中在大樓一樓的禮拜堂里，在耿江岳老媽和安德烈的帶領下，默默做著禱告——安德烈是為了不讓自己海獅城總教宗的身份旁落，被耿江岳的老媽以“圣母”的名號間接架空，主動提出要過來擔任樓長的。
所以安安的媽媽，自然也一起跟了來。
另外同樣在地下待到想吐的，還有熊貓和夢夢。
耿江岳干脆就把他倆安排去了27號樓當管理員，如此一來，南城僅剩下的三幢還有活人的大樓，就隱隱有一種被耿江岳把持的感覺。
25號樓有包括安安在內的安德烈一家三口，老媽和云舒，還有老媽的眾多狗腿子，26號樓的排骨、荷爾蒙、芙蓉酥、小白和七寶，27號的熊貓和夢夢，另外再算上還在住院的小屁孩劉嘉，和照顧小屁孩的楚楚，統統都是耿江岳熟人。
說起劉嘉住院，倒不是這小子被感染了，而是他十來天前被魏關山打傷之后，一直沒好利索。小屁孩硬氣得很，十來天熬下來，愣是難受得不行也不吭聲，而耿江岳也沒功夫對他噓寒問暖，直到昨天大家要集體搬家了，這貨才說自己胸口不舒服。耿江岳果斷把他送到27號樓那邊南城的僅存的醫院一看，片子拍出來后，好家伙，骨頭都長歪了…
據醫生解釋，劉嘉這是典型的受重傷后遇到不懂戰地醫學的超級高手，骨頭還沒矯正，就先被治療術治好。要是長期熬下去，以劉嘉這個發育的年紀，分分鐘有可能傷到內臟。
所以沒辦法，醫生只好給劉嘉做了開胸手術——幸好海獅城還有能做這種手術的外科醫生活下來，不少護士也茍住了命，不然劉嘉這個問題真心不好解決。而就在耿江岳送劉嘉進手術室之前，小屁孩看耿江岳的眼神…怎么形容呢…
大抵應該就是…你特么個臭傻逼！看看你都對爺爺做了什么！
對師父很不敬，然而依然理直氣壯。耿江岳當然很心虛，扔下小屁孩就出門干活，手術成功的消息，還是通過楚楚給他發信息才知道的。
安安家地下避難所的人，基本走了個干凈。
只有馬依依，寧可浪費耿江岳一個寶貴的空間坐標印記，也堅決不肯到地面上來，說是自己娘兒幾個住著舒服，明顯是在跟耿江岳的老媽慪氣。
耿江岳依然理虧，沒法子，干脆把內向得不行的小徒弟咩咩，也順便交給她照顧。
偌大的底下避難所一下子只剩四個人，倒確實也住著不錯。
維生系統勉強修好之后，馬依依他們至少再在下面憋兩三個月不成問題。
唯一不好的，就是完全曬不到太陽。
不過極冬節期間曬不到太陽，貌似也是正常的事情…
“人”的問題解決完畢，耿江岳明顯感覺就沒那么累了。
昨天把安安扔回給她爸媽后，他在我的宇宙里開啟時光，足足睡了12小時，醒過來后感覺全世界都變得異常美好。甚至這會兒站在禮拜堂門口，聽老媽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著極其肉麻的禱告詞，都不再覺得有那么惡心。
他默默聽老媽半哭半念著，心思又很快飄遠。
今天是11月12日，海獅城的食材，大概還夠用半年，電池要是全拆下來，在所有人都不開工的情況下，差不多也能撐這么多時間。
但是等半年之后呢？
哪怕不再發生感染事件，這么多張嘴，他又該怎么養活？
海獅城的各個產業鏈，目前幾乎可以說已經毀得一干二凈。南面倒是還有海港和小島，但是懂得運營這些業務的人，怕是都死得差不多了吧？
不過聽荷爾蒙說，今年出國旅游的人大概有40萬，全都是海獅城真正意義上的精英，那么他把這些精英召集回來，理論上，海獅城應該是能重新運轉起來的。
可萬一他們不肯回來，或者回來后也依然搞不定呢？
要知道，指著他們吃飯的，可不只是一兩個人而已——哪怕是看似沒多少人的南城，算上這幾天他廢寢忘食、披星戴月帶過來的十幾萬難民，再加上各幢樓的幸存者，總人數輕松也突破了13萬。而北城就更厲害了。49幢未被損壞的超級大樓里，雖然因為爆發小規模的感染危機，以及各種內斗，死了些許，但全部加起來，總人口依然多達2907689。
——這個精確到個位的數字，是耿江岳和領著安安，昨晚上剛剛統計出來的。
絕對分毫不差。
而要如何養活這么多張嘴，耿江岳也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心里默默地嘆口氣，聽老媽念咒一樣聽了快有三分鐘，耿江岳慢慢開始有點心理不適，轉頭就一個閃現，離開了大樓。站在遠處的安安，一直沒認真做禱告，老是在偷瞄耿江岳。見他說走就走，甚至都不把她拉進他的領域空間里，忍不住生氣地嘟了嘟嘴。
這個王八蛋，貌似開竅之后，就胳膊也不讓她挽，抱也不讓她抱，連騎馬都不讓她一起坐了，就會把她拎出來再扔回去，說話的語氣都生硬了很多。
雖然明白他就是害臊，可還是…好氣啊！
非要老娘主動把你推倒嗎？
連揉姑娘的勇氣都沒有，算什么男人？
目前還確實不算男人的耿江岳，走出大樓，就打了個噴嚏。
外面的天氣越來越冷了。
尤其是海獅城位于沿海，風力極大，氣溫差多已經快到零下八十度。
耿江岳哪怕出門裹條被子，也依然非常頂不住。
不過眼看著受涼感冒的幾率很大，他還是義無反顧。
前些天忙著各種轉移人口，他還有北城30多幢大樓沒來得及搜刮，雖然不著急用，但物資還是盡快全都搬出來，送到北城難民的手里比較安心。另外南城的變異者打掃工作也老是被打斷，至今連北二區都沒收拾完，想打掃干凈，又得拉上安安，可他現在看到安安又心虛，滿腦子都是馬賽克鏡頭，道德層面上相當煎熬，完全無法坦然面對她…
“唉…”耿江岳心里嘆著氣，抬手看看時間。
才下午三點多，感覺天色就已經跟三更半夜似的。
下意識地，他打開了照明燈外掛。
巨大的風雪中，前方不遠處，忽然有個影子閃過。
耿江岳瞬移上去，發現是團和魏關山很相似的黑影，不用說，八成就是那什么玄體類怪物，一拳過去，直接把這種號稱“只能封印，不能殺死”的玩意兒轟了個稀巴爛。
怪物靈力精華直接漲了100點，不由微微驚訝了一下。
就這破玩意兒，居然也有臉是個“伯爵級”？
呸！什么垃圾！
耿江岳往地上吐口唾沫，口水剛從嘴里出來，就變成了冰渣子。
他哆哆嗦嗦，重新把防寒的口罩戴上。
剛要去空間坐標最北面的96號樓，忽然身邊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是耿江岳？”
耿江岳陡然一驚，飛速退出七八米，抬眼一瞧，發現一個穿得跟北極熊似的家伙，就站在他剛才那個位置的旁邊，心里頓時就有點打鼓。
什么來頭？
居然能這么悄無聲息地摸到他身邊？
打死魏關山后，耿江岳對自己實力的評價，已經膨脹到了一般人沒法看下去的程度，基本已經完全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包括唐威和李太虎在內。
那個北極熊打扮的人，見耿江岳不說話，又微微一笑，在大風中說道：“不要緊張，我沒有惡意，只是恰巧追怪物路過，想不到你比傳說中的還要強啊，我剛剛還在煩惱，該怎么封印那玩意兒呢。出門太著急，家伙都沒帶全。”
耿江岳這時才開口，一邊給自己套上天王盾，問道：“你是誰？”
北極熊大哥說出了如雷貫耳的三個字：“朱星峰。”
“是你？”耿江岳用一種“其實老子也算是江湖上有名好的人物”的口氣說道，又問了句，“你來海獅城干什么？”
朱星峰指了指隔壁的大樓，問道：“能進屋說嗎？”
耿江岳想了一下，瞬移到朱星峰跟前，直接把他拉進了我的宇宙。
三分鐘后，溫暖的海灘上，架起了燒烤爐。
朱星峰脫下他厚厚的皮毛外套，收回空間裝備里，好奇地打量四周，笑著說道：“你這個領域，環境比我那個真實世界的小島都好，很稀奇啊。”
耿江岳不由問道：“怎么稀奇了？”
朱星峰道：“一般人的領域，都是跟自身戰斗或者技能、靈力屬性直接相關的，你的這個領域，我卻完全看不出任何戰斗的樣子來，而且空間也太大了。”
耿江岳不由想起魏關山的那個破領域，脫口而出道：“魏關山的空間也很大啊。”
“是嗎？”朱星峰微微一怔，又搖頭笑道，“那就恕我孤陋寡聞了，我跟唐威交手過一次，唐威的地獄巖漿湖，大概也就只有你這里的十分之一大小。”
“地獄巖漿湖？”耿江岳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奇怪道，“領域是地獄巖漿湖，守護神獸是那什么死神，唐威是不是心理不健康啊？”
朱星峰笑了笑，看著耿江岳動作嫻熟地生火烤串，隨口道：“大概吧。”
耿江岳把火吹旺，又拿出烤串、食用油、調料，擺足一副今天就要請朱星峰吃飯的架勢，這時才又把話題拉扯回來，問道：“對了，你來海獅城干嘛？喝椰子汁嗎？”
“喝。”朱星峰應了一聲，又回答道，“主要是來搜集一些數據。”
“什么數據？”耿江岳朝著不遠處的椰子勾了勾手，念動力摘椰子，送到朱星峰跟前，又稍稍一用力，給他表演了一下念動力開椰子。
朱星峰都看笑了，接過椰子，樂呵道：“你這念動力的水平，不比魏關山差。”
“魏關山…垃圾！”耿江岳不屑地說著，又問，“搜集什么數據啊？”
“幻靈界生物感染病例的數據，東華國第一手數據太少了，研究根本沒法做。”朱星峰淡淡回答道，也反問，“你跟魏關山交過手？”
“嗯。”耿江岳一點頭，用殺了只雞的口氣回答，“我把他殺了。”
朱星峰椰子剛端到嘴邊，不由停了下來：“你殺了魏關山？為什么？”
耿江岳道：“他變態了，渾身長觸手。”
朱星峰道：“那應該叫變異吧…”
“不，就是變態。”耿江岳解釋道，“神志是清楚的，還說想搶我的身體，惡心吧？”
朱星峰略微有點聽明白了，點頭道：“嗯…是有點。死得不冤。”
耿江岳把一串滋滋冒著油，能頂老媽一頓飯的烤肉遞給朱星峰，跳脫著問：“那你數據搜集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朱星峰吹了吹烤肉上的熱氣，咬一口，露出對味道很滿意的神色，不急不慢地補充道，“基本上已經可以得出一些比較重要的結論。”
耿江岳自己也拿起一根，邊吃邊聊：“比方說呢？”
朱星峰道：“比方說，我發現靈力值達到1500點的人，不會被受到空氣影響，只要不被咬傷、劃傷，就不會變異。還有，從感染到變異的時間，雖然只有半個小時，但其實在被感染之前，還是存在一段潛伏期的，如果在潛伏期內就能解決問題，那就能阻斷感染，按玄醫的理論講，這叫治未病。還有，靈力值1500點以下的人，靈力值越高，潛伏期就越長，按玄醫的理論講，這叫正氣存內，邪不可干。”
耿江岳不由問道：“你是搞玄醫研究的嗎？”
“不是。”朱星峰道，“我算是幻靈生物醫學專家，玄醫和秘醫對我來說都只是手段的一種，哪個管用就用哪個。不過我只會處理跟幻靈界生物有關的問題，正常的頭疼腦熱、上吐下瀉我就處理不了了，自己病了也得乖乖去醫院。”
耿江岳不由道：“挺有意思啊。”
“是啊。”朱星峰笑道，“我打小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你呢，什么專業的？”
“我沒專業。”耿江岳道，“前段世界被傻逼坑害，要到開春才能去大學報道，玄科方向臨床醫學專業，王神機給我報的。”
朱星峰奇怪道：“老王對你這么好？PY交易嗎？”
耿江岳一愣：“啥交易？”
朱星峰想了想，看著耿江岳一臉老子不懂但老子想跟你急的樣子，感覺自己好像打不過耿江岳，擺擺手道：“算了，當我沒說。”
耿江岳也懶得追問，又問道：“那你這個數據一出來，問題應該就好解決了吧？”
“也不是很容易解決，最多只能說，是稍微有了大方向。”朱星峰解釋道，“1500點的靈力值，以你的水平，看起來好像很低，但其實已經非常高了。根據國際靈力值測試協會的統計，全球的靈力初始覺醒值的平均值，其實只有101，中位數只有76，初始覺醒值能到150的，差不多已經是前20的水平了，按人群分布來說，非常非常高了。
再根據我的試驗數據結論，這就相當于是說，全球大概只有前20的人口，在完成九轉之后，才能不受空氣傳染的威脅，如果沒有預防藥物的話，估計有85的人口，會自動消亡掉。再加上救援過程中，各種意外情況，180億人，死掉九成，應該不算夸張。”
耿江岳聽到這個數據，不由滿眼驚恐道：“那不是要死160多億人？”
“嗯。”朱星峰也面色凝重起來，“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潛伏期阻斷。不過難也就難在這里了。如果用上一代的解毒劑為基礎，就算我跟王神機合作，估計最快也得兩年時間才能把新藥研制出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這次怪物雖然沒打進來，沒想到還是接近人類浩劫的地步了，接下來提靈丹估計得漲價。有錢人還好辦，抓緊嗑藥就行了，那些窮人家，就算初始覺醒值再高，吃不起藥也白搭。光九轉的256顆藥丸，就是1000多萬聯盟幣，前頭還有八轉呢…”
朱星峰說得唏噓不已，耿江岳忽然道：“說起來，其實提靈丹和阻斷劑，我應該都有辦法，不過就是缺資源。”
“你有辦法？”朱星峰略微一驚，又問道，“你需要什么資源？只要你開口，我什么資源都能幫你聯系到。”
“這么熱情？”耿江岳看著朱星峰，很直接道，“大哥，你今天其實是故意來找我的吧？你想提什么條件啊？”
朱星峰先是一頓，隨即便哈哈一笑，很爽快地承認道：“被你看出來了？不過我也是過來碰碰運氣，你的那個辦法，管用嗎？”
耿江岳道：“我這邊二次感染了一段時間，不過從昨天到現在，一個變異的都沒有。二次感染率，只有0.03左右。”
朱星峰呆住了：“這么低？”
耿江岳掏出兩捆解毒劑，總共二十根，遞上去道：“十根歸你，另外十根幫我交給李太虎。你可以拿回去試一下，能量產最好，不能量產再來找我。”
“好。”朱星峰立馬收好，然后一抹嘴，把簽字插進烤爐，又問道，“還有別的招嗎？”
耿江岳手里亮起一團純度極強的光。
朱星峰眼神驟變，心道這純度是開掛的吧？驚訝問道：“大光明術？”
耿江岳點點頭。
朱星峰猶豫了一下，問道：“能傳給我嗎？”
耿江岳奇怪道：“傳給你？”
“嗯。”朱星峰很認真地點了下頭，“你靈力值應該不我還高，可以直接灌頂，我不白要你的技能，可以向全世界公告，我拜你為師。”
耿江岳聽懵了，想了想，問道：“大哥，請問你今年貴庚？”
朱星峰：“三十六。”
耿江岳搖了搖頭：“太老了，不想收。”
朱星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