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場苦戰。
經過兩輪連續鏖戰,萬象門十人皆是強弩之末,又人人帶傷沒有得到過休息。
一筠還有五成戰力,慕倥傯更是不堪,強使護手鉞讓他受了內傷,法寶也所剩無幾,否則那人如何能夠以一敵二還不落下風,反而攻多守少。
八名弟子及時結成真武玄元陣拒敵,但對方有煉己境初期修為,明顯比適才那個李堂主又強大很多,他手執一柄長矛背在身后,只單掌發勁,長圓的陣型就被他隨手幾下帶的左搖右晃,如風雨中的樹葉飄搖不定,眼看就要散形了。
不能久戰,慕倥傯和一筠對視一眼。兩人有守護八名弟子之責,此時心意相通。自在萬象門傲立仙洲東部,即便虎落平陽也不是什么人能輕易欺負的。
慕倥傯和一筠隨即變招,兩人身形旋空而起,交替旋轉上升的同時,各自的雙手迅速接連相互拍擊對方雙掌掌心勞宮穴,繼而又轉為互相拍擊對方后背大椎穴。
他們的對手也看出來對方這是要放大招,不能任由兩人運功,他也騰身而起雙掌向上遙擊,火系術法如一條火龍直竄而上。
慕倥傯已經躍到高點,一筠雙掌抵住他的背心猛然發力。慕倥傯掐訣默念:“五雷正心,鳴雷轟電,急急如律令!”第五層五雷鳴光掌悍然發動,迎向火龍。
這不是普通的五雷鳴光掌。
自在萬象門五氣朝元境以上的弟子都修有這門合擊的功夫,名稱取自三疊四洞疊水瀑的疊字,叫做“疊疊不休”,乃是透支功力疊加在一起的一門絕學,理論上可以做到多人無限制疊加,當然實際上人數越多難度越大,面世以來還從沒有過超過七人相疊成功的例子。
雙人疊加,術法威力短時間內暴增三倍,后果是使用者靈力透支后,需要靜坐修煉至少一個月才能修為復原,并且三個月內不能再動用此術法,否則必然傷及道基。
慕倥傯和一筠全力一擊的同時,八名弟子的這一側也到了圖窮匕見、短兵相接的最后時刻。
煉己境敵手掌力猛地一吐,巨大的青色靈力風暴沖出,聯手陣法瞬即被破開,八人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飛跌而出。
煉己境高手輕蔑地一笑,長矛隨手一抖,就向落地距離離他最近的風清雋遞了過去,可能是勝券在握吧,其勢不快。
已經倒在另一側的華瀾庭看的真真切切,目呲欲裂,啊地大叫一聲,奮力縱身前躍,千鈞一發之際擋在風清雋身前,左手也是前遞,卻不是龍頭索,而是中指凸起。
華瀾庭謹慎心細,才剛和凌云宗一戰之后,他為防萬一,就已經從風清雋那里暫時要回了小環戒指。大環中存的是雷霆之力,小環中存的是冰毒,大小環合一才能發出戒指鼓肚中暗藏的雪夜扇掌花冰寒之氣。
如今正好用來救命。
冰寒之氣發出,煉己境敵手馬上全身一僵,所有動作驟停,衣服和皮膚上滿是冰霜覆蓋。
此人心下大驚,慌忙運功掙脫。以他的功力,不出三息就可以脫困而出。
余下六人哪里肯給他三息時間,此時見華瀾庭得手,全都從地上躍起,各挺兵器蜂擁而上。
煉己境高手被筑基境修者在身上打上幾下,即便是兵器,也不會受到多重的傷。
奈何生死之際,六人哪會手下留情,不約而同全部招呼上對方的咽喉、心口、耳門三大要害。
三五八下他還挺得住,但三息之內,六般兵器十二只手三四十下的捅刺切削砍剁,三處要害已然爛了,差點兒就被分尸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同一時間,慕倥傯五雷鳴光掌發出,這次的雷力暗啞無聲,毫無雷鳴之音,但火龍遇之瞬間熄滅,掌力打在沖上來的敵手身前,此人胸口塌陷,后背鼓出,叫都沒叫出來一聲,立時斃命。
這兩人乃是血云魔道宗高手。
當日仙洲中部地宮秘地的會議里,被稱作主上的人除了要求突襲萬象門據點騷擾報復外,還要求確認關懷德的安危行蹤,于是八大護法中的二護法及其親隨被派往月河鎮刺探情報。
兩人來到月河鎮后,遍尋不獲關懷德奪舍的騰霖的蹤跡,以秘法傳音也無回應。兩人想著可能萬象門的人還沒有從霧嵐山回轉,于是小心地沿著道路逆向探察,不意被他們在暗中窺探到了萬象門和凌云宗的一戰。
二護法見萬象門十人處于疲弱之期,覺得有便宜可占,就這樣才有了村莊前的突然襲擊。他倒沒有特別指望獲得多大的成果,只是覺得機會難得,有所殺傷能回去復命邀功就行,造成對方多少損失都無所謂,萬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后落得兩人身死道消的下場。
再說六名弟子屠戮了煉己境高手,正要松一口氣,就聽身后風清雋一聲驚呼,回首一看,大驚失色,只見華瀾庭倒在地上,腹部插著一根長矛,已經透體而出!
原來華瀾庭沖過來擋在風清雋身前并發出戒指中冰寒之氣,但敵人的長矛已經遞出,最終還是在人被凍僵之前刺進了他的左下腹之中。
這時慕倥傯和一筠擊殺對手后也看見了這一幕趕了過來,兩人迅速給華瀾庭檢查傷勢并封了血脈,慕倥傯并掌如刀切斷了身體兩邊的矛身。
一筠說道:“還好,力道雖強但附著的靈力不多,并不致命,但內臟受損要及時救治,體內的長矛也只能回到門中再取出來了。”
慕倥傯想了想,此時十人皆傷,他和一筠動用秘法后也接近油盡燈枯,前面還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十人無法分開行動,好在華瀾庭性命無憂,于是決定集體打坐調息一會兒后就連夜趕路,趕到月河鎮就安全了,這樣也不至于太耽誤醫治華瀾庭。
除了華瀾庭,大家都還可騎馬,但沒人還有力氣縱馬疾馳了。十人走走歇歇,天色將亮未明之時,終于快到了月河鎮的邊緣。
正走著,易流年眼尖,在清晨的薄霧中,前方隱隱約約似乎有十余個人影影綽綽地擋在道路當中,他馬上發聲示警。
慕倥傯心中叫苦不迭,這還叫不叫人活了,如今人困馬乏一隊傷重哀兵,隨便來個結丹境都能要了他們的命,怎么這一路上一波三折,連連遇襲,這還有完沒完了。
強打精神走近一看,慕倥傯長出一口氣,一下子滾鞍落馬坐在地上,原來來者為首之人是自在萬象門的雷罰殿執事許恒川。
血云魔道宗襲擊萬象門據點之后,各地都加強了戒備,許恒川這是一早沿著鎮子外圍巡邏至此遇到眾人。
隨后,許恒川先帶著華瀾庭上山治傷,其他人會在月河鎮修整后再回山。
自在萬象門,營造處。
一罄道姑正在給華瀾庭取出入體的那段長矛,旁邊的人卻是慕倥傯,他不放心華瀾庭的傷勢,隨后就跟了上山來。
見長矛取出,慕倥傯問道:“怎么樣?沒什么大礙吧?”
一罄沒有看他,只是搖搖頭。
慕倥傯大驚:“怎么回事?很嚴重嗎?長矛有毒?”
一罄白了他一眼:“叫什么叫,我說了很嚴重嗎?只是貫穿傷,這在修真界還算不上重傷,長矛上也沒有毒。”
一罄又說:“我是感嘆你這個弟子怎么總是受傷,上回月河鎮受傷后是靈力盡失,自在無極功要重頭煉起。這次傷勢本身倒不算太重,但長矛刺穿了脾臟。你知道,修真者除了專門修煉某一屬性的靈氣外,體內五臟的五行之氣大體上是保持均衡的。如今脾臟受損嚴重,即便傷好后,他的土屬性之氣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易恢復,對他的修行大有影響,你自己看著辦吧。”
慕倥傯聽了拍拍胸口:“師妹,你可嚇死我了,小心臟都噗噗亂跳,不就是五行缺土嗎,總有辦法的,可我五行缺你,你看咋治?”
一罄臉若寒霜:“懶得理你,我看你是五行欠揍,再對我不敬,你去找其他人醫治這孩子吧。另外我看你是動用了疊疊不休功法吧,還是你自己小心吧,修養不好的話,你這輩子都進不了溫養境。我先走了,有事讓其他人找我,我不想見到你。”
一罄走后,躺著的華瀾庭對慕倥傯說道:“慕老大,我怎么覺得你把妹功夫欠火候啊,泡妞泡到這個地步,和您的修為嚴重脫節啊。不過我冷眼旁觀,一罄師姑雖然對您不假辭色,正臉不見一個,笑容更是欠奉,但其實還是關心您的,機會仍在。想來隱情故事很多啊,不過我現在很虛弱,要是說來話長情節曲折的話就以后再講吧。”
慕倥傯聽的臉色發緊,拍了華瀾庭一記,罵道:“你嘴上沒受傷是吧,沒大沒小的,你情圣轉世嗎?要你教!你一個五行不全的小屁孩,要知道我對一罄,那是何止一句喜歡。”
華瀾庭豎起拇指贊嘆:“對你,何止一句喜歡。經典,我記在小本本上。”
慕倥傯繼續說:“不過你小子還算不錯,人的一生中總要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唯美感情,也總要有一次奮不顧身的英雄救美,恭喜你人生過半,我特批風清雋可以出入營造處探望你,祝你早點兒完成人生另一半任務安心西去。”
華瀾庭道:“我是因公負傷的傷員耶,您能不能盼我點兒好,仙途有忌,大師誠不我欺啊。對了,脾臟有損土氣不足一事,我可能有辦法解決。”
慕倥傯看看他說:“行,我不問,知道你身上秘密多,盡快養傷,有問題找我,療傷丹藥我會讓人送過來。先這樣,我也要去療傷了,為了你們幾個,我也是不能更拼了,將來一罄要是不理我,養老可找你們負責。唉,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