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府外車馬如云,王府正殿內,數百張桌案后坐滿了西涼十二州的官吏名望。
肅王許悠身著蟒袍,坐在黃花梨木大椅上,咧著嘴和財神爺似得擔任喜公公;老蕭杵著拐杖,在旁邊擔任司儀。
大殿內喜慶又不失莊重,正中鋪著紅色軟毯,賓客坐在兩側,皆是翹首以盼。
隨著一聲‘吉時已到’,王府外有煙花爆竹聲響起,穿著喜氣的丫鬟們,簇擁著新娘子出現在了大殿門口。
許不令一襲紅色長袍,站在許悠的旁邊,正了正衣冠,含笑看著四個嬌艷如花的新娘走了進來。
蕭綺身著嫁衣走在前面,步履盈盈不緊不慢,氣質溫婉淑雅,動作行云流水,雖然蓋著蓋頭看不到臉頰,身上的氣勢卻是常年來熏陶出來的,看起來比許不令還要穩重大氣。只是一出場,大殿里的賓客便安靜了幾分,繼而又響起些許夫人小姐的竊竊私語:
“不愧是淮南蕭家的家主…”
“和咱們世子爺真是郎才女貌,般配…”
“蕭大小姐可是有‘國士’之名,咱們世子爺真有福氣…”
賓客們能如此贊嘆,并非全是婀娜奉承。淮南蕭氏橫跨三朝千年不倒,史上出的皇后、宰相加起來估計有三位數。許家再厲害也只是從草根爬起來,傳了三代的家族,在門閥眼中只能算暴發戶,蕭大小姐跑來西涼當世子妃,嚴格來說都算是下嫁。連許悠起初讓許不令下江南的時候,也沒想到許不令能真把蕭綺給拐回來。
蕭綺聽到周邊的感嘆與贊賞,并未露出什么異樣,依舊按照婚禮的流程,不緊不慢的走過萬眾矚目的正殿。而旁邊的蕭湘兒,則是有些緊張了。
蕭湘兒以前入宮當皇后,也辦過婚典,規模比藩王的規格還大,但那時候老皇帝連站起來都困難,就坐在簾子后面,她也是坐在旁邊,迎接百官的朝拜,什么都不用做。
現在按照禮法拜天地,事前又沒練習過,蕭湘兒有點害怕出錯了,規規矩矩的跟在蕭綺身邊,注意著姐姐的一舉一動。
蕭湘兒都有點緊張,鐘離玖玖自然更甚。鐘離玖玖出生南越的深山老寨,又是千里獨行的江湖女子,辦喜事見多了,但這么大規模的婚典,也是頭一次瞧見。她本以為和人家兒女成婚差不多,就十幾桌子親朋好友,結果到了王府正殿,才發現人山人海,連外面的廣場上都坐滿了人。
鐘離玖玖這幾天擔憂徒弟楚楚的事兒,一直和寧玉合湊在一起商量,根本沒來得及向湘兒、紅鸞請教。現在站在這里,完全就是懵的,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只能盯著許不令的靴子,免得拜反了方向。
松玉芙就不用說了,站在三個大姐姐之間,恨不得自己再矮些,讓所有人都看不到,明顯能看到疊在腰間的手在微微發抖,跟在蕭綺后面,只能從蓋頭下看到蕭綺的裙擺,等到蕭綺停步的時候,還差點撞在了蕭綺的背上,臉色更紅了幾分。
新娘就位,許不令走到了蕭綺跟前,大殿中也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老蕭眼中帶著幾分欣慰,正了正衣冠,朗聲道: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王侯級別的婚典,規矩遠比尋常人家繁瑣,賀詞洋洋灑灑一大篇,每個字都是幕僚們仔細斟酌出來的。
許不令其實想把婚禮搞得浪漫些,就和陸姨那樣,一家人在花海里面燒個篝火秉燭夜談什么的。但在這個講究禮節,連帝王公侯的車架用幾匹馬,都不容僭越的世道,按照他的意愿搞浪漫,是對諸多姑娘的不尊重。
而且肅王世子的身份在這里,迎娶世子妃,不可能把附庸與許家的諸多將門、家族拋開,所以該隆重還是得隆重,哪怕冗長繁瑣了點,總比在娘子們心里面留個小疙瘩要好。
老蕭認認真真念著賀詞,先把許家的祖上榮譽講一遍,又把蕭家祖上的榮譽講一遍,然后再感謝皇恩、百姓,一套下來就是小半個時辰。
松玉芙站在眾目睽睽之下,心理壓力太大,漸漸有些撐不住,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一句:
“一拜天地…”
松玉芙驚醒過來,連忙緊緊張張的轉身,對著天地拜了拜。其間還聽到身邊傳來一聲安慰:
“別緊張,放松點。”
聽見許不令的聲音后,松玉芙放松了許多,輕輕嗯了一聲…
王府正殿外,丫鬟家丁來回奔走,賓客們都安安靜靜的看著殿堂里的新人。
三個小姑娘因為和殿里的達官顯貴不熟,不太敢坐在肅王的附近,并未入席,并排排站在王府的一棟高樓上,瞧著大殿中的景象。
祝滿枝滿臉喜氣,舉著望遠鏡,在鐘離玖玖和松玉芙身上來回,嘻嘻笑道:
“快看快看,大鐘腿在發抖,這么多人,肯定嚇死了…小松轉慢了些,許公子肯定在說她…”
寧清夜表情一如既往的風輕云淡:“這么多達官顯貴盯著,換誰都得緊張,你現在就嘚瑟,等你站在那里的時候,怕是連頭都不敢抬,恨不得鉆許不令懷里躲著。”
“切我才不會怯場,我爹到時候肯定在,堂堂劍圣坐在旁邊,誰敢笑話我…”
寧清夜蹙眉想了想,好像也是,只是由此也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不禁輕輕嘆了口氣。若是父母能陪著出嫁,誰會想當一個身如浮萍的江湖女子?
鐘離楚楚站在二人身后,表情要復雜許多,盯著和許不令夫妻對拜的師父,哪怕提醒自己‘沒什么的,該恭喜才對,這是好事’,心還是忍不住的難受,比上次撞見師父和許不令亂來還難受。
駐足看了片刻,鐘離楚楚雙眸中便顯出幾分水霧,可能是實在看不下去了,默默轉過身,走下了樓梯。
寧清夜知道楚楚不好受,偏頭道:“楚楚,你去哪兒?”
鐘離楚楚沒有回頭,只是平淡道:“忙了一上午,有點累了,隨便走走。”
“哦…”
寧清夜思索了下,也不知該怎么安慰,目送楚楚形單影只消失在樓梯下后,目光又回到了大殿中的婚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