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叮鈴——
駝鈴和馬鈴鐺匯聚在一起,黑城的城門大開,剛剛入夜,晚到了商旅正在進城,幾乎把寬大的城門塞滿了。黑城周邊駐扎的數萬軍隊,城頭上也兵甲云集,不過為了不嚇到進出的商旅,城內的兵馬并不多。
黑城西側的一個沙丘上,駱駝與駿馬并列,兩個人影眺望著遠方。
六百里的距離還是有點遠的,連續四天的長途跋涉,穿越荒無人煙戈壁與沙海,總算是來到了黑城附近。
許不令稍微松了口氣,從馬側取下來了用布包裹的長槊。
身旁的鐘離楚楚牽著駱駝,臉上的疲憊不加掩飾,還帶著幾分埋怨——許不令說帶著她來取玉佩,也不提前說走這么遠,她半點準備沒有,帶著一個水囊就出發了,結果一走就是四天,目及所至全是沙子,若不是分得出東南西北,她都以為迷路了在繞圈子。
沒吃沒喝,不能洗澡。
鐘離楚楚第一天還有心思想方設法勾引許不令,發現許不令是個木頭旮沓后,便也暫時打消了心思,默不作聲的跟著走,有時候口渴又不好意思說,還得輕輕咳嗽兩聲提醒。
若是早知道,她就不跟出來了,為了塊道聽途說的玉佩跑這么遠,實在劃不來。
再次看到城池的輪廓,鐘離楚楚總算是松了口氣,左右看了下:
“這里是沙城?”
許不令搖了搖頭:“黑城。”
“黑城…也是你的地盤?”
鐘離楚楚稍微回想了下,有些莫名其妙:“我好像記得,黑城是北齊的,你是肅王世子…”
許不令提著長槊,輕聲道:“給你找玉佩,玉佩在黑城,便過來了。”
鐘離楚楚眨了眨眼睛,臉色當即戒備起來,看向四周:“許公子,你也太大膽了些,孤身一人入敵腹,若是被發現,咱們就死定了!”
許不令轉身走向城墻,隨意道:“咱們潛入進去,拿了玉佩再離開即可,你一個江湖人怕什么?”
鐘離楚楚想想也是,她本就無家無國,天下沒有地方去不得。許不令武藝這么高,只要不暴露身份,只是去取玉佩的話,應該不會出問題,出了問題也能跑不是。
念及此處,鐘離楚楚沒有再多說,在城外的一片干枯的灌木林旁,把駱駝和馬拴在這里,然后快步跟在許不令后面,來到了黑城西側的城墻腳下。
黑城雖然兵甲云集,但沒有戰事的情況下,城墻上不可能時刻都站滿了人。許不令在城墻下等待了片刻,確定巡視的北齊官兵走過之后,身形拔地而起,幾個大步直接上了三丈六的城墻。
鐘離楚楚待許不令探好路后,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飛快的爬上了城墻,動作還算麻利。
兩個人進入黑城的集市,周邊的行人驟然增多,喧嘩聲也大了起來。
鐘離楚楚的打扮在這邊很常見,走在人群中并未引起路人的注意。不過北齊的男子全是披著頭發,許不令束發太明顯,便找了個斗笠戴在了頭上,提著長槊來到了左親王府附近的一個酒樓內。
酒樓中商旅很多,出門在外大多帶著刀兵,此時正在七嘴八舌的談論著:
“…王爺今天大壽,聽說陛下派了使臣過來賀壽,御拳館的齊國海也跟著,賀鐮也到了…”
許不令找了個靠窗的空酒桌,把長槊靠在墻上,安靜聆聽酒樓中人的交談。
身處異國他鄉,鐘離楚楚還有些發蒙,坐在角落背對著眾人解開面紗,捧著茶碗喝了一大口,才舒了口氣:“這些人都是誰呀?”
“北齊這邊的人物,齊國海號稱北齊劍道前三甲,年輕時還曾去過中原,和老劍圣祝綢山切磋過…”
“結果呢?”
許不令輕笑了下:“結果肯定是輸了,不過祝老劍圣能接招,想來也是一方人物…賀鐮是右親王帳下的門客,和太原、幽州接壤,據說和陳沖打過架,不過勝負我就不清楚了…”
鐘離楚楚點了點頭,幾天都在吃味如嚼蠟的干糧,自然有點膩味,等小二上菜后,拿起了筷子,想了想,又給許不令倒了碗酒:
“吃飯吧。”
許不令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便站起身來:
“你先吃飯,我去把玉佩取來。”
鐘離楚楚按理說該跟著,可這幾天實在走累了,好不容易能坐下來吃頓好的,自然不想就這么急急慌慌,當下眨了眨眼睛:“已經潛進城了,不急這一會兒,明天再去找吧。”
“很快的,就在那邊。”
許不令面帶微笑,提起了長槊,轉身走出了酒樓,還在街邊的燒雞攤子上買了只燒雞,油紙包著提在手上。
鐘離楚楚端著一碗白米飯站在窗口目送,碧綠的眸子里顯出幾分莫名。
朝夕相處了四天,正常來說足夠看清一個人了,特別是孤男寡女的獨處。若是對她有一丟丟的邪念,總會露出點蛛絲馬跡。
可這幾天以來,鐘離楚楚只感覺到平淡,無波無瀾不遠不近,冷的時候會給她蓋件衣服,走累了會停下來休息下,晚上睡覺的時候彼此離的很近,也不會動手動腳。
這種感覺很奇怪,肯定不是對她有企圖,也不讓人討厭。自幼沒有親友,但她還是感覺得出這像是至親知己之間的感覺,沒有什么目的和欲望,該關心的時候關心,其他時候都是平淡如水,不需要什么行為言辭來證明。
念及此處,鐘離楚楚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她的初衷是想讓許不令‘原形畢露’,變成和其他的惡心男人一樣。
目前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許不令確實和其他男人不一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任何時候都不急不緩…誒?
鐘離楚楚正想的出神,忽然發現那個溫潤如玉的白衣公子,右手提著桿長槍,左手提著只燒雞,走到了左親王府守衛森嚴的大門外。
“誒?誒誒!別別別…”
鐘離楚楚瞠目結舌,繼而嚇的魂飛魄散,碗都差點給丟了,急急往出跑,暗道:完了完了,這廝還真是個榆木旮沓,有這么潛入的?這不是送死嗎…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阻攔,就瞧見遠處的王府外已經鴉雀無聲,所有人齊齊看向了提著只燒雞的許不令,都是面露震驚和難以置信。
鐘離楚楚一時間僵在當場,過去怕惹上殺身之禍,就這么獨自逃跑話太沒江湖道義,只能站在酒樓的窗口小心觀望。
“姐姐,你的東西掉了。”
正在鐘離楚楚神情緊繃的時候,背后忽然傳來一道小姑娘的聲音,裙子還被拉了下。
鐘離楚楚回過頭來,卻見背后站著一個小丫頭,穿著江南那邊比較常見小襦裙,腰間掛著個小荷包,扎著羊角辮,兩只大眼睛水靈靈的頗有靈氣,正仰著頭望著他,手上拿著她方才吃飯時解開的紗巾。
“哇姐姐好漂亮呀!”
“哦…謝謝…”
鐘離楚楚勉強露出幾分微笑,抬手接過了纖薄紅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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