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
“虎——”
“虎——”
三百里外群山之下,震天的呼喚聲響徹城頭。
群山外的曠野上尸骸遍地,無主的馬匹在滿是殘肢的泥地上漫無目的的行走,手中抱著弓箭的黑甲軍士,從尸體上拔出羽箭撿起刀柄,扔到小車上,遇見還在哀嚎的敗軍之將便補上一刀。
雄壯的關隘城墻下堆滿了尸體,城墻插著床子弩槍桿似的箭,有些人還被弩箭直接釘在了城墻上,長梯和攻城車堆放的滿地都是,不少還被猛火油點燃冒著黑煙。
廝殺一整晚的西涼軍,在關隘后的小鎮上搜尋的酒肉吃食,順便把四處躲藏的敵軍逃兵抓出來,拖到關隘下方砍掉腦袋,在關隘的正前方對其了一個‘京觀’。
一萬余顆頭顱堆出來的京觀,足有十丈高,身著黑甲的西涼軍,不時提著幾個血淋淋的腦袋,從無數頭顱上踩上去,把頭顱放在頂端。
晨曦之下,大地成了一片血海,刺鼻的血腥味遠在十幾里外都能聞到。
關隘上方的旗幟被砍斷,換成了肅王的黑色王旗。
身著蟒袍的白發男子,孤零零坐在城門樓的頂端,手中拿著個茶青色的酒葫蘆,看著前方那座剛剛堆起來的京觀,眼神一如既往的無波無瀾。
“王爺,京城來信了!”
城門樓下,軍師岳九樓飛身上了屋頂,站在許悠身旁,把裝著圣旨的紙筒遞給他,同時轉眼望向后方的群山:
“王爺,咱們是不是打的太快了,本以為至少三天才能破關,沒想到一晚上就破了,守軍好像沒多少。”
“沒人不挺好,讓屠千楚繼續打,打到有人為止。”
許悠放下酒葫蘆,打開了剛剛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紙筒,打開掃了一眼,輕輕點頭:
“圣上視本王入手足兄弟…弒君罪不在令兒…削去秦、渭二州…”
許悠站起身來,仔細打量剛送來的圣旨:
“令兒算的還真準,圣上果然是想削本王的藩,下刀不多不少剛剛好,本王想反都師出無名開不了口。”
岳九樓走到跟前掃了圣旨幾眼:
“當今圣上絕非庸人,這一手順水推舟、將計就計,確實狠辣。”
“虧得本王當年還把他當兄弟,呸—”
肅王許悠暗罵了一句,跳下了城門樓,偏頭看了眼城外的京觀,便進入了城門樓內的帥帳,在書案上攤開紙張,稍微醞釀了下:
“老岳,這么寫,圣上會不會一刀把令兒砍了?”
岳九樓站在跟前,仔細琢磨了下:
“砍了正好,王爺師出有名,再打天下就名正言順了。”
許悠提筆醞釀了會兒,便開始在宣紙上痛心疾首,寫下一行行字跡…
轉眼已經是三天后。
陳倉至長安,三百里三道關隘二十萬大玥西軍,幾乎都沒有合眼。
郭忠顯日夜站在鎮虎關的城頭上,等待著千陽關重新打開,西涼鐵騎勢如潮水沖過來的場景。
也曾派了不少斥候越過千陽關查看肅王的行軍動向,只可惜過了千陽關基本上就是肅王的底盤,斥候有去無回,走到哪兒了根本探查不到,只能日夜嚴防死守,等著和西涼鐵騎接敵的那天。
而長安城內,依舊是一片死寂。
許不令被從天牢里押出來,放在皇城附近的一座宅院里救治,因為許不令事先服了阻塞氣血的毒藥,加上鎖龍蠱還在,目前正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裝死。
御林軍雷厲風行,把劉韓兩家直接抄家,砍了劉平陽和韓忠瑜的腦袋,把朝野上下的武官都給清洗了一遍,有參與篡位的人全部斬首,幾乎殺的血流成河。
這原本是震動朝野大事兒,可此時朝野已經被震的發蒙,根本不敢去關心兩個將門世家的死活。都是目不轉睛的望著西北,生怕郭忠顯一觸即潰,肅王的王旗忽然就出現在了長安城外。
連宋暨也是天天坐在太極殿中等待著肅王的回信,雖然料定肅王有退路不會同歸于盡,但沒收到確切消息前,還是有點惶惶不安。
便是在這種所有人坐立不安的氣氛中,城外的避暑山莊發生了一件事兒。
在避暑山莊靜養的太后,得知宋玉和宋暨兄弟相殘的事情后,悲哀憤慨,覺得沒有教育好子嗣,愧對于先帝,留下絕筆后,直接就在避暑山莊自盡,一把火把避暑山莊都給燒了。
這本來也該是一件大事兒,可遇上這個緊要關頭,朝臣和宋暨甚至沒時間去緬懷,只是安排太監和蕭家的人去處理。
至于太后突然自盡,其實仔細想也算合理。帝王家兄弟相殘是遺臭萬年的丑聞,太后作為二人嫡母,本就有管教無方的責任,在宮中受盡孤寂之苦多年,為此想不通自盡謝罪也算貞烈。
太后年紀不大本就沒啥存在感,此時帶來的影響還沒劉、韓被抄家帶來的影響大,第二天基本上就被遺忘了,所有人都在等著西北傳回來的戰報。
只可惜斥候冒死穿過千陽關得到的消息,都是肅王在朝千陽關行軍,速度不快不慢,沿途砍伐樹木搭建攻城器械,明顯是準備攻城。
而因為西北第一雄關千陽關在肅王手上的緣故,朝廷非常的被動,出關直接平叛攻不破千陽關,總不能讓肅王自己把千陽關打開,讓郭忠顯帶著大軍去阻擊肅王。
而即便攻破了千陽關,平原上也打不過以騎兵聞名天下的許家軍,出去是作死,只能在鎮虎關瘋狂挖壕溝修碉堡檢漏,等著肅王過來攻城。
一天、兩天、三天!
終于,在太極宮政變發生的第三天后,一匹飛馬直接穿過了宮門,手上舉著紙筒,背后插著黃旗,直接跑向太極殿。
宋暨從龍椅上站起身來,雙拳緊握。
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的文武百官,頓時躁動起來,看向了跑過來傳訊的役使。等著那倒關乎大玥國運的戰報。
此時此刻,能從西北傳回來了消息,只有三個可能。
一是肅王許悠接受了處罰,退兵割讓秦、渭二州之地,解決了朝廷六十年來的心腹大患。
百官自然都盼著這個好消息,把肅王徹底趕到大西北的不毛之地,以后就不用擔心肅王造反了。這也是最可能的消息。
二是肅王許悠不接受處罰,攻破了鎮虎關繼續朝長安而來。
這就是個噩耗了,三天破鎮虎關的話,后面必然不戰自潰。蜀王、楚王還沒趕到,恐怕真的要準備死守長安等救援了,這還得六王不靈機一動隔岸觀火才有可能守下來。
最后一個可能,就是老將郭忠顯大顯神威,帶兵滅了西涼軍,把肅王許悠斬于馬下。
這個可能和沒有一樣,文武百官寧可相信郭忠顯投誠,都不會相信郭忠顯把肅王砍了。要是許家這么好滅,天子也不用大費周章布局多年來對付。
踏踏踏——
很快,報信的驛使飛奔跑上了御道,沖進了太極宮。
群臣連忙上前,急聲催促:
“戰況如何了?”
“許家是反是降?”
“鎮虎關可守住了?”
七嘴八舌,嘈嘈雜雜,喧嘩聲淹沒了太極殿。
驛使高舉著紙筒,沖到金殿中單膝跪地,在滿朝文武的急切目光中,朗聲道:
“涇源大捷!涇源大捷!涇源大捷!…”
群臣:(_?)
宋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