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又安靜了?”
剛打開大門斜對面就安靜了,堪稱是鴉雀無聲。
陳公看看馬公,“這是…”
大伙兒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有好處想讓我安靜那是不可能的。
“興許剛才是喧鬧吧,如今賈平安該做決斷了。”
剛被賈平安連番手段弄的興奮不已、差點腦溢血的商人們安靜了下來。
還有什么手段?
降價是不可能了。
眾人冥思苦想,卻想不到。
一群棒槌!
賈平安微笑道:“生意該如何做,賈某不想去琢磨,為何?因為賈某只是想了幾個主意就 橫掃了茶葉和酒水的市場,家中的娘子頗為不滿,連日發牢騷說家中再也騰不出地方裝錢了。
這話…
換做是旁人,這些商人就能噴他一臉唾沫星子,再飽以老拳。
叫你吹牛筆!
但這是賈平安。
只是想想,眾人就不禁想到了賈家找不到地方裝錢的場景。
各種羨慕啊!
“太有錢了怎么辦?”
賈平安認真的道:“有人永不知足,貪婪如饕餮。但賈氏不會如此。”
他喝了一杯酒,隨即說道:“我不喜歡錢。”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遍體都是光環。
“留下太多錢財給兒孫并非是好事,兒孫有出息還好,可這等財富對于他們而言就是老天賜予的,不勞而獲…”
這并非是危言聳聽。
所以后世才出現了職業經理人,甚至是職業經理人團隊。
“所以賈氏的目標不是把所有的紅利都攫取在手,而是攜手與合作伙伴們一起掙錢,一起做生意…”
賈平安看到了那些茫然或是欽佩的目光。
我忽悠人的水準又提高了。
賈平安微笑道:“如何與伙伴共同分享賈氏的紅利,我冥思苦想了許久,想到了一個法子。”
他拍拍手。
一個少女走了進來。
這個少女抱著一個木牌匾,裊裊婷婷的走了過來。
木牌匾上蒙著綢布,商人們詫異之余,恨不能一雙眼能發射火焰,把綢布給燒個干凈。
“生意如何做,我說過沒怎么去想。”
賈平安這話說的底氣十足,“可如何與伙伴們分享紅利,如何能讓賈氏和諸位商家長久合作。數十年,乃至于數百年的合作…這個問題讓我想了許久,終于想到了一個法子。”
眾人被吊起了胃口,隨著賈平安起身紛紛抬頭,就像是一群企鵝。
賈平安把牌匾接過來,放置在案幾上。
“以前誰都能來賈氏進貨,賈氏從不拒絕,甚至域外的商人也是如此。”
有人心跳加速…這是要搞大動作了!定然是!
呼吸聲漸漸急促,賈平安都聽到了。
他莞爾一笑,“淡定!”
“以后不會這樣了。”賈平安覺得自己以往忽略了一些問題,但更多是故意的,“從今日起,除去和賈氏簽訂契約的商家之外,賈氏不再對外批發,也就是說,整個大唐能大批拿貨的,必須和賈氏簽訂契約,而這個契約非同小可…”
他微微一笑,“今日在場的諸位都能簽訂這份契約,此后除非有重大變動,否則賈氏只會根據大唐疆土人口的變化做調整,保證這份契約的珍惜性。”
一個個商人的臉都紅的發光。
“對,就是獨家代理權。”
賈平安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挖坑的,把這群商人埋在了賈氏的大坑里。
“大唐的疆域廣大,每一道最多設置兩個代理商,晚些會有人和你等協調…”
他看到了震驚!
這年頭誰特娘的玩過這等銷售體系?
賈氏!
一群自詡精明的商人被震得外焦里嫩。
“代理商是做什么的?”賈師傅小課堂開課了,“一道兩個代理商,你等就是總代理,可下面的州縣不能全數都做了吧?如此你等可以自行在下面的州縣尋找合作伙伴,讓他們成為低一級的經銷商。”
天才般的創意!
此刻所有商人都肅然起敬。
“賈郡公就是經商天才!”
再無人認為賈平安只是學識高妙,發明了炒茶和高度酒才發的財。
若是他愿意,就能成為大唐首富。
“每一家代理商賈氏都會發給一個證明。”
賈平安把綢布拿開,立起了木牌匾。
——賈氏實業!
“以后許多人都會知曉,持有這個木牌匾的商家才是正宗賈氏的合作伙伴,他們出售的賈氏貨物才是貨真價實的!”
這個值多少錢?
無價!
這是一波悄無聲息的銷售推廣!
“茶葉,酒水賈氏最好。”
賈平安看著眾人,“可還有問題?”
一個商人起身,“從此后,但凡賈氏有話,楊家照做。”
“李家照做!”
“陳家照做!”
賈平安頷首,“賈氏從不辜負伙伴的友誼,晚些準備酒菜,紀成南。”
“郎君。”
紀成南已經徹底的被征服了,很是恭謹。
“晚些商議各道的代理商,要公平公正,若是不行就抓鬮來決斷。一切弄完了,你好生陪這些伙伴們吃喝。”
“是!”
長安飲食界的大佬紀成南此刻就像是見到師長的小學生。
所有人都微微欠身。
大唐的道只是個地理劃分的單位,并不是行政單位。
就像是后世的什么西北,東北,西南,東南這等概念。
賈平安隨即出門。
賈平安一出來就覺得渾身清爽。
斜對面一群商人正眼巴巴的看著這邊。
“賈平安出來了。”
“關門!”
眾人趕緊回去,裝作是正常的模樣吃喝。
這些人的背后都不簡單,權貴,豪族…此刻他們的目的都一個樣,想看到賈平安低頭。
“晚些賈平安來了記得莫要急切,要矜持。”
陳公叮囑道:“不要丟了咱們背后家族的臉面!”
眾人轟然應諾,隨即端坐好。
“飲酒!”
馬公連聲音都變得端莊了起來。
眾人舉杯。
樓上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破壞了嚴肅的氣氛。
陳公冷著臉,剛想呵斥,就聽下樓梯的腳步聲密集傳來。
在樓上觀察斜對面的一個隨從沖了下來,一跤摔在了樓梯臺階上,順著翻滾了下來。
他暈乎乎的躺在下面,喊道:“賈平安走了,他走了!”
眾人一驚,陳公強笑道:“他不能吧,賈氏那些茶坊和酒坊每日產出那么多貨物,咱們的人去看過,據聞早就堆積如山了,他賈平安難道就能舍得?”
一個商人忍不住起身,“我去看看。”
“同去同去!”
“開門!”
大門第二次被打開。
眾人魚貫而出。
隨即看向左側。
一群商人正走出了長安食堂的大門,對賈平安拱手相送,那態度讓人聯想到了掌柜和伙計。
賈平安在馬背上微微頷首,看到了陳公等人后,他輕蔑一笑,“撒比!”
賈平安隨即吩咐道:“把消息傳出去。”
我要讓那些人痛徹心扉!
高陽正在家中聽取各位管事的匯報。
李朔假模假式的在邊上陪同出席。
“今年田里的產出依舊不錯,去歲的陳糧…”
高陽隨口吩咐道:“都放低價錢賣掉。”
管事納悶,“可以繼續屯著。”
“自家吃飽了,還得兼顧天下。”
小賈當初就說過,為富不仁的事兒咱們不能干!
既然不差錢,那就讓些好處給百姓又如何?
錢二干咳一聲,“照做就是了。對了公主,那些商人說要讓賈氏的生意無人問津…”
賈氏的茶葉生意中有高陽和新城的股子,時至今日那些股子每年的分紅不菲,堪稱是一筆巨款。
“小賈會應對。”
高陽依舊盲目的信任賈平安。
錢二干笑道:“那些人…多是士族權貴。”
他們要聯手封殺賈氏的生意,回頭公主府每年的收益就會少一大截。
高陽皺眉,“士族權貴又能如何,哪日我便抽一個士族看看。”、
這是公主的基操,勿驚!
眾管事神態自若。
匯報到了大半時,有人在門外求見。
“鬼鬼祟祟的,進來。”
來人進來,說道:“公主,外面好些人在說,賈郡公先前和一群商人議事,茶葉讓利三成,酒水讓利兩成,今日去的商人將會獨占賈氏貨物的出售權,每道最多兩名叫做什么代理商的,那些商人可以自行在下面的州縣發展自己的經銷商…”
一番話說完,眾人滿頭霧水。
“這是…”管商業的管事最先反應過來,“公主,從此這些商人就牢牢的綁在了賈氏的身上,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等手段…堪稱是絕妙啊!”
“不攻自破了!”
管事歡喜的撫掌笑道:“看似降價兩三成,可這些商人將會發狂般的為賈氏的貨物尋找客人,這每年的銷量怕是要嚇死人了,看似少,實則賺的更多。”
小賈果然厲害,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高陽一聽就暗爽不已,淡淡的道:“慌什么?有小賈在呢!”
錢二后怕的道:“當初那些權貴士族氣勢洶洶的,那些商人就是有他們撐腰才能這般囂張跋扈,換個人早就頂不住了,郎君卻反手手段頻出,讓人驚嘆不已!”
原來阿耶竟然這般厲害?
李朔的眼中多了些崇拜之色。
長安食堂的一個伙計就站在門外說著賈平安剛做的事兒。
“郎君說了,酒水降價兩成,茶葉三成…”
陳公捂著胸口,面色慘白,“他…他不想掙錢了?不能!不能!”
一個商人恍然大悟,“賈平安敢降價如此之多,唯有一種可能,茶葉和酒水的利太多了。”
“是啊!唯有多到讓賈平安無所謂的境地,他才敢這般降價。”
“咱們都算錯了賈氏的生意!”
完蛋!
“若是他降價三成,那咱們的茶葉如何能比?”
“咱們的茶葉沒賈氏的好,那些人愿意買就是因為便宜,如今賈平安主動降價…咱們的還如何賣?”
一群人如喪考妣!
馬公冷著臉道:“去脅迫那些商人,讓他們丟開賈氏,讓賈平安無人幫襯!”
陳公點頭,“為今之計只有如此了,那些人定然不舍,咱們就兩面著手,其一威脅,其二利誘…罷了,利誘無用,賈平安能給的更多,告訴他們…”
陳公的眼中全是猙獰,“若是不肯,小心倒霉!”
“此次出的全是新酒和新茶,全新的酒水和茶葉,堪稱是美酒名茶,比以往的好了不只是一星半點!”
馬公只覺得有誰拍了自己的腦袋一巴掌,耳朵嗡嗡作響,嘶聲道:“全新的茶葉和酒水?”
“免費品嘗了啊!”
幾個伙計弄了個案幾出來,擺著些小杯子,裝著茶水和酒水。
一個商人擠進去,眾人眼巴巴的看著他。
晚些他出來了,只需看看那張絕望的臉,眾人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滑。
“如何?”
總是有人不死心,商人抬頭,絕望的道:“若說咱們的酒水是村姑,那賈氏此次推出來的酒水就是絕世美人…”
眾人的心一直往下落。
“茶水呢?”
商人搖頭,“絕妙!”
“哦…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一個商人罵道:“都是你等的蠱惑,否則耶耶如何會拒絕了賈氏!甘妮娘!”
另一個商人罵道:“耶耶不跟了,這就去賈氏拿貨。”
“你不怕賈氏的人譏諷你?”
“只要能掙錢,別說是譏諷,讓我跪地叫阿耶也沒問題!”
這時一個喝的醺醺然的商人從里面出來,看到陳公等人不禁就笑了,得意洋洋的道:“從今日起,除去我等之外,賈氏不再出貨給商人,哈哈哈哈!”
那幾個反悔的商人面如死灰。
一個商人喃喃的道:“他降價,再專賣,如此那些商人將會成為賈氏的擁躉,此后賈平安想在生意上弄什么,這些人就是他最忠誠的盟友…他不但把錢掙了,順帶還拉了一批盟友,而我們…”
他看看失魂落魄的眾人,“剛才我等得意洋洋,一心等著賈平安主動上門來低頭,如今他揚長而去,我等卻失魂落魄。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生意的歸生意,官場的歸官場,如今官場上的謀劃失敗,生意也一敗涂地,我們得到了什么?為何會變成這樣?”
“皆因那些人在官場上失敗了,于是就想從生意場上來打擊賈平安。”
“如今呢?”
“我愿意低頭。”商人堅定的道:“只要賈郡公愿意繼續合作,我愿意低頭。”
賈平安回到家中準備去釣魚,卻看到了王勃。
王勃很是嚴肅的站在前方,行禮后說道:“我想了許久,賈家的生意最好的脫困法子就是請了皇室摻和進來。”
賈平安笑了笑,“法子不錯,但局限性太大,你只想到了避禍,卻沒想過反擊,這是思維方式不對。”
怎么不對了?
王勃納悶。
“賈郡公!”
“賈郡公!”
賈平安進去沒多久就有人求見。
王勃剛好在,就陪著杜賀見客。
門開,一個商人站在外面,一臉諂笑:“賈郡公可在…罷了,我也沒這個臉面見他老人家,就是想問問…不,還請轉告賈郡公,韓家愿意從賈氏進貨,價錢好說,好說…都好說啊!”
王勃愣住了。
“賈郡公可在?”
來的人越來越多。
杜賀納悶,“這些人…不就是往日從賈家進貨的那批商人嗎?”
徐小魚過來了,笑的格外的得意,“這些人跟著鬧騰,和咱們家翻臉了,如今反悔再來求…呵呵!”
“這樣?”
杜賀一聽就來勁了,矜持的道:“郎君忙著呢!諸位哪來哪去吧。”
說著他就準備關門。
一只手突兀的伸進來,隨即攤開,一錠銀子就在手心中。
銀子?
杜賀的眼中多了異彩。
原先他為官時就是因為貪污受賄栽了,此刻看到這熟悉的一幕,不禁…
“把你的臭錢收回去!”
杜賀義正辭嚴的道:“杜某不是那等人,你看錯人了!”
徐小魚和王勃都用欽佩的目光看著他。
“管家你果然是清廉。”
我的心…好痛!
杜賀覺得自己丟掉了什么很珍貴的東西,心痛如絞。
“趕緊去稟告郎君。”
“阿耶,我幫你踩!”
兜兜還想給賈平安踩背。
賈平安色變,“阿耶已經好了,不必踩了。”
小孩子沒輕重,不小心就能把他的腰給踩壞了。
兜兜不滿的道:“阿耶你怎么能好了呢?”
衛無雙抬頭,無聲的道:“黑心的!”
蘇荷干笑道:“兜兜不得無禮。”
衛無雙和蘇荷正在整理賬本。
“這幾日生意幾乎斷了,積壓了不少貨物,如今夫君重新尋到了愿意合作的商人,那就要趕緊發賣…別的不說,茶葉不能積壓太多了…”
衛無雙凝神想了想,“夫君,原先和咱們家合作的那些商人的背后多有權貴,乃至于有士族…摒棄了他們,他們會不會惱火,給咱們家的生意下絆子?”
“你想多了。”賈平安拿著賬本隨意翻著,“你小看了那些商人的力量,他們一旦攜起手來誰都不怕,而采取代理商制度就是讓他們攜手。”
他抬頭,“當有十成的利潤時,他們敢于出售絞死自己的繩子!至于那些商人,我敢打賭此刻他們正在后悔不迭,為失去了賈氏這個商業伙伴痛徹心扉…”
衛無雙和蘇荷相對一視,覺得賈平安有些輕敵了。
三花急匆匆的進來,“郎君,來了好些商人,說是愿意從賈家進貨…”
衛無雙:“…”
蘇荷:“…”
晚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