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國祚如何?”
賈平安把妹紙帶溝里去了還不忘自己的來意。
魏青衣看著他,“綿長。”
又綿又長嗎?
賈平安心中一松。
“你為何問這個?”
魏青衣把腳收上來,雙手抱膝。
其實我的腳也很美…賈平安脫掉鞋,頓時覺得冷颼颼的。
“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
他是擔心自己這只蝴蝶把大唐扇的不對勁了。
“星光璀璨。”
魏青衣也不穿襪子,就這么套上鞋子。
“你不冷嗎?”
這是初春啊!
魏青衣搖頭,“從小我就跟著師傅在山里長大,從不懼這些。”
你牛!
一直到了家中,賈平安才想起了魏青衣說的印堂發黑。
“就是淤血吧?不對,應當是水腫。”
賈平安胡亂揉了一陣子,覺得身心愉悅。
“果然,人還是要保持一個好心態。”
“那人是我們的大敵。”
一個商隊停在長安城外面。
幾個男子被駱駝圍在中間低聲說話。
一個四十余歲的男子坐在中間,面頰微紅,他看著眾人說道:“當初吐谷渾叛軍就是他建言滅掉了,隨后我們在吐谷渾多次出手都失敗了,不少失敗他都起了關鍵用處。”
“后來十萬大軍出擊,依舊被破了,大將達賽更是被他俘獲,吐蕃之名被羞辱,大相怒不可遏…”
“格松,吐谷渾也就罷了,西域之敗讓大相痛徹心扉,我們只需拿下了西域,就能堵死了大唐向外的腳步…”
格松微紅的臉顫動了一下,眼中多了些陰郁之色,“是啊!那人堪稱是吐蕃的禍害。此次我們來到了這里…記住了,我們是商人…
那個女人不知曉我們的身份…她若是想著兒子能活,那就只能舍生忘死的為我們效命…”
“她在前面一支商隊,是她主動給錢攔截的商隊,和我們無關。”
眾人點頭,有人問道:“咱們專門針對賈平安來了這么一下,不值當吧?”
格松搖頭,面色凝重的道:“你等莫要輕視了他。程知節等人如今都不出征了,唯一一個有威望,有閱歷的老帥就是蘇定方,可蘇定方多大了?還能征戰幾年?可見大唐名將后續乏人…”
“那賈平安就是大唐君臣看好的名將,弄掉他還剩下誰?薛仁貴?大相說過,薛仁貴此人以武力聞名,可大軍征戰個人的武力能起多大的作用?他能在高麗那邊耀武揚威,可來吐蕃大軍之前試試…”
眾人精神一振。
“大唐武將后繼無人,弄掉賈平安,就是弄掉了一個大威脅。等以后開戰時,李治能派誰去?蘇定方?那么大的年紀了,他能跑幾次?薛仁貴?那正好,給了咱們取勝之機。”
一個男子嘆道:“大相謀劃深遠啊!”
“還有一事讓大相一直耿耿于懷。”
格松瞇眼,“當初贊普去之前,就有謠言說大相會毒殺贊普,大相本一笑置之,可沒多久贊普竟然就去了,隨后國中無數人質疑大相,內亂四起…若是沒有這場動亂,咱們早就奪取了吐谷渾和西域。你等可知這個主意是誰出的?”
一個男子訝然,“李勣?那人陰險。”
“不。”
“長孫無忌?那人毒辣。”
格松搖頭,肅然道:“咱們上次抓獲了唐人的兩個密諜,一番拷打,其中一個說了,當初的毒計就是賈平安出的。”
幾個男人面色一變。
“那人竟然如此…當年他還不到二十歲吧?”
“對,不到二十歲,可就能想出這等毒計。可他如今地位越發的高了,說的話大唐君臣都會認真傾聽…你等說說,有此等人在,對雄心勃勃的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格松冷笑道:“這些年咱們的人不斷裝扮成商人往來于長安和吐蕃之間,漸漸打聽到了賈平安的許多事。你等可知他從十余歲時就一直在說吐蕃對大唐不懷好意…”
“可怕!”
“他竟然在那個時候就看出了我們的心思?”
格松點頭,“這等人便是天縱奇才,若是吐蕃出了這等奇才,大相定然會把他視為珍寶。可他是我們的敵人,對于敵人的奇才,毀滅才是最好的法子。”
他看著雄壯的長安城,陰陰的道:“我們來此,便是為了毀滅他。一旦成功,,大相不吝重賞,家中的妻兒也會跟著成為人上人,都努力吧。”
“是!”
“阿耶。”
午飯后,兜兜給了阿耶一個大大的笑臉。
“去睡午覺。”
孩子每天要睡滿四個時辰,這是賈平安的規矩。
“阿娘!”
小棉襖果斷轉向去求自己的母親,嘟嘴道:“阿娘,我不想午睡,我想出去玩。”
蘇荷沒立場的道:“聽你阿耶的。”
兜兜泫然欲泣,蘇荷見了不忍,就說道:“你看看我們都睡的這般早,每日四個時辰…”
兜兜揉著眼睛嚷道:“早上阿娘你還說昨夜折騰到了子時,好累,哪里有四個時辰?”
蘇荷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賈平安干咳一聲,“等你醒來阿耶帶你玩。”
邊上的幾個侍女的臉都紅了。
連云章也是如此。
丟人啊!
蘇荷想死。
“趕緊去睡!”
最后還是賈平安一錘定音。
等孩子走了之后,衛無雙沒好氣的道:“你也是的,什么都當著兜兜說。”
蘇荷叫屈,“我哪有,早上兜兜躲在外面想嚇唬我,我哪里知曉她就在外面。”
“孩子大了,以后要避諱些。”
兩個女人在嘀咕,賈平安覺得滿頭包。
此刻,一個婦人走到了皇城外,問了軍士,“貴人,敢問哪里能告狀?”
軍士納悶,“你有何事?”
婦人嘆道:“我…我要要緊事,不得了的大事。”
軍士笑了,“你這…要不去長安縣或是萬年縣吧。”
婦人問了路,隨即去了萬年縣。
“奴要告狀。”
這個充滿異國風情的婦人并未讓萬年縣的人驚訝,隨即帶著她進去。
長安城中的異族人很多,突厥人,西域人,高麗人…這是一座包容的城市,只要你不干壞事,長安就會敞開懷抱接納你。
衛英剛從外面回來,正好見到婦人跪在了自己的上官縣尉黃麟的身前。
“…那賈郡公在疏勒時,奴就被派去他的住所灑掃,那一日奴灑掃時撿到了一封書信,奴識字,無意間看到上面竟然有一行字,寫著…
老夫為吐蕃大相,今日許下諾言…
奴知曉吐蕃就是疏勒的禍害,于是忍不住就抽出來仔細看…后面竟然寫著…
賈郡公只管籌謀,若是你能去安西都護府任職,能執掌安西都護府,吐蕃就協助你切斷河西走廊,此后安西便是你的封地…贊普答應你可為安西王。”
婦人拿出了一封書信,惶然道:“奴本不敢來長安上告,可上次吐蕃人在疏勒攪動了腥風血雨,奴擔心他們之間勾結,疏勒將會成為尸山血海…”
黃麟心中巨震,“你可知但凡說謊的后果?”
他厲聲道:“污蔑大將,死無葬身之地。”
婦人低頭,雙手按著地面,顫聲道:“奴…不敢說謊。”
黃麟抬頭看了衛英一眼,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插手此事。
“我馬上去求見宰相。”
一個縣尉自然沒資格求見皇帝,甚至連求見宰相的資格都沒有。
“看好她,若是她自盡了,你等也跟著自盡吧。”
黃麟的話讓那幾個在場的小吏緊張不已,大伙兒都知曉一旦婦人自盡的后果…萬年縣將會成為炮灰。
黃麟疾步走過去,低聲道:“別輕舉妄動…”
衛英點頭。
黃麟急匆匆的出了縣廨,衛英緩緩跟在后面,站在縣廨的大門外,他看著這熟悉的街道,以及那些熟悉的人…
“小五!”
一個孩子被叫了過來。
“可知曉道德坊賈家?”
孩子十歲出頭,看著臟兮兮的。他的父親是萬年縣的小吏。因為孩子他娘去了,家中沒人帶孩子,就把他帶到了縣廨,讓他在外面自己玩…
這事兒在后世不可理解,在此時卻再正常不過了,連縣令見到了都不會啰嗦。
“知道。”
小五用力點頭,一雙眸子看著野性十足。
“去賈家,就說是我說的,有疏勒婦人告狀…記住了?”
衛英摸出了五文錢遞過去,“趕緊去,回來別自己去市場買吃食,小心拐子。”
“我以后可是要做游俠兒的人,誰敢拐我?”
小五一溜煙就跑了。
衛英笑罵了一句,回身進去。
作為賈平安的岳父,他必須要避嫌。
皇城中,黃麟站在寬敞的街道上不知所措。
“尋誰?”
他在思忖。
宰相就那么幾位,他能尋誰?
李義府?
此人乃是賈平安的對頭,一旦把這封書信送過去,李義府能歡喜的一蹦三尺高,隨后定然會想辦法給他升職。
他站在那里左顧右盼。
升官…還是…
黃麟猛地轉向左邊。
“下官求見英國公。”
他松了一口氣,心中涌起了些莫名的感觸,你說失望也不是,但高興更不是。
晚些有人帶著他進去。
見到李勣時,黃麟有些緊張。
“你說有大事…”
李勣溫言問道。
黃麟點頭,拿出了那封信,“英國公,就在先前一個自稱來自于疏勒的婦人…”
李勣的表情一直沒變,目光柔和。
聽完了他的話后,李勣起身過來,接過了書信,對身邊人說道:“去請示,就說老夫有急事求見陛下。”
黃麟有些驚訝,心想英國公和賈郡公的關系不是非同一般嗎?在這等時候他應當是叫人去告知賈平安,而不是急于進宮稟告。
“辛苦你了。”
李勣頷首,有小吏把黃麟帶了出來。
一直到了大門外,小吏止步問道:“李義府和賈郡公的矛盾人盡皆知,你若是去了那邊,升官發財不在話下,你為何不去?”
黃麟搖頭,“我總覺著賈郡公不是這等人。當時站在前面,我腦子里發蒙,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平靜的道:“那一日高麗滅國的消息傳來,我正好在這里,當時街道上也是這般人來人往。捷報傳來,所有人都在歡欣雀躍,不管是對頭還是冤家,他們都在沖著對方笑…”
“高麗覆滅賈郡公有大功,這樣的人…我若是為了升官發財就去舉報他,我心不安。”
他緩緩走了。
“我心不安?”
李勣得了回報,起身出去。
晚些他出現在了宮中。
“賈平安和吐蕃勾結?”
李治連書信都沒看,“那個婦人什么身份?”
“說是在疏勒時安排給賈郡公住所灑掃的婦人。”
也就是個打雜的婦人。
“有趣。”
李治淡淡的道:“英國公以為如何?”
李勣平靜的道:“真假都該查一查,清者自清。”
李治不置可否的道:“千里迢迢來到長安…不易。是該查一查。此事就交給刑部吧。”
不該是百騎嗎?
王忠良覺得這個次序錯了。
“讓皇后來,罷了,她如今有孕,朕過去。”
李治安步當車,一路到了皇后那里,見她在斥責老二李賢,就笑著打了圓場,“這是為何?六郎歷來乖巧,可是惹了你阿娘?”
李賢低著頭,“阿耶,我只是個幾個內侍玩鬧…”
武媚沒好氣的道:“玩鬧能騎著人?”
“小孩子打鬧就是如此…”
李治一番話后,武媚就讓人把李賢帶出去。
“剛才有人來報…在疏勒為賈平安灑掃的一個婦人來了長安,說是當初為賈平安灑掃時撿到了一封書信,里面寫著…吐蕃大相祿東贊承諾只要賈平安能控制安西都護府,吐蕃將全力協助他為安西王,截斷河西走廊…”
武媚神色不變,“去給陛下泡茶,清淡些。”
李治坐下,仔細看著她。
“別的事也就罷了,獨立為王…祿東贊知曉人的野心不好抑制,卻不知平安對家人的關切。就一個兜兜…只要兜兜在長安,別說是安西王,就算是西域的皇帝他也不會去做。”
武媚譏誚的道:“這等手段倒是不錯,記得平安說過…這叫做什么?造謠生事,制造沖突,最終顛覆一國…他若是敢如此,我拎著鞭子去抽他。”
茶水來了,李治看著里面飄蕩著三片茶葉,不禁臉黑了,“這是茶水?”
武媚看了一眼,“放多了,兩片即可,有個味就好。陛下的病不可刺激太過,茶葉酒水就是刺激之物,還有什么牛筋八腦的東西…海味最好也別吃。”
“那朕還活什么?”
帝王的享受很多種,美食就是最誘惑的一種。
“細水長流。”
武媚舉杯喝了一口茶水,“臣妾如今有了身孕,平安說喝濃茶對孩子不好,臣妾的也只是放了十余片茶葉。”
可朕的只有三片。
李治怒極起身,“朕回去了。”
“陛下慢走,臣妾有了身孕,恕不遠送。”
悍婦!
李治惱火的走在宮中,沒走多遠就見一個女人站在路邊,含羞帶怯的看著自己。等他看過去時,女人羞赧的偏頭過去…
朕記得上次侍寢的嬪妃也是如此,可等上了床后,什么羞澀都沒了。
女人的嘴,哄人的鬼。
李治視而不見的走了。
再走十余步,左前方一個嬪妃背對著他站著,嘴里緩緩吟誦著詩…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這個嬪妃上次呵斥內侍的模樣他見過,說是兇神惡煞毫不過分,那猙獰的模樣,變形的嘴臉,美感全無,丑不堪言。
此刻兇神惡煞變成了嬌柔,變成了多愁善感…
朕信了你的邪!
一路走來,李治少說遇到了五個嬪妃在搔首弄姿。
皇后有了身孕,這便是其他嬪妃的機會,但凡能上了龍床,生下一兒半女的,這便是鯉魚躍龍門了。
若是生了兒子,只要小心養大,弄不好就能逆襲…就算是不能,封王是必須的…等李治駕崩后,新皇若是開恩,有子的嬪妃還能跟著兒子去封地…那便是海空任魚躍,天高任鳥飛…
所以皇帝在這些女人的眼中就是資源,什么英俊丑陋,那有啥關系?俺們只要一匹種馬就夠了。
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后,李治吩咐道:“去泡茶,多放些茶葉。”
王忠良站著不動。
李治大怒,“為何不去?”
王忠良緩緩說道:“陛下,上次賈郡公說過,陛下的病情最好少發作,否則那瘤子容易長大。那些能讓人精神的食物少吃,發物少吃…”
說完他麻溜的到邊上去跪著。
李治捂額,“朕這個皇帝竟然連杯熱茶都不能喝,這是誰家天下?這是誰的皇宮。”
王忠良跪著不語。
“啥?我想割據稱王?”
小五送來消息,把賈平安震的外焦里嫩。
“這特娘的!”
賈平安都被氣笑了。
狄仁杰吩咐道:“這孩子看著機靈,讓曹二弄些香腸臘肉裝著,杜賀叫他們準備一輛馬車把他送回去,送到縣廨的大門外。”
杜賀大聲應了,“這就去。這等污蔑無恥之尤,賈家就該大張旗鼓的告訴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咱們不怕!”
“有些意思。”狄仁杰覺得杜賀的反應很快,就是有時候貪婪的嘴臉讓人不禁聯想到了他原先的罪名:貪腐!
正大光明的把孩子送回去,就是在告訴那些人:這事兒連特娘的孩子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