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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我的兒

熊貓書庫    大唐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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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朝歷代都有不少傳說。

  特別是那些大人物,家族為了他們的未來堪稱是嘔心瀝血…

  ——我兒龍傲天出生時天降祥云,有仙人行禮,有神龍下凡!

  ——我兒冷冰寒出生時產房冒出了紅光,香氣馥郁,嗅一嗅年輕十歲,孩他爸只是嗅了一口,瞬間從青年變成了嬰兒。不說了,老娘還得給他喂奶。

  這是家族長輩為了孩子的未來在造假。

  造假之道源遠流長,當然不止一種。

  還有另一種就是此人長大牛逼了,比如說做了皇帝,或是做了重臣,他自家就會給自己吹個牛筆。

  ——出去放話,就說當年朕出生時,有巨虎從山中銜來靈芝,有鳳凰在產房上跳舞鳴叫,有相師路過皇城外,驚呼:這是明君出世!

  史家最喜歡記錄這等神神叨叨的事兒,用于彰顯莊嚴。

  可大伙兒都知道,漢高祖是個閑漢,唐高祖是個阿婆性格…

  現在有人說皇宮方向烏云籠罩,孕育著什么。

  這就是反向操作。

  別人的孩子出生時祥云片片,就你武媚的孩子出生時烏云罩頂,這是啥兆頭?

  這孩子一出生就多了個不祥之人的名頭,李治就算知道是王皇后等人弄的鬼,可依舊心中膈應,這孩子就算是和大位無緣了,順帶武媚也會被冷落。

  “好手段!”

  賈平安在值房里琢磨了一番,旋即出去。

  他去買了些東西,隨后回家。

  明靜正在修煉。

  說是修煉,其實就是打坐。

  “打坐是耗費生命。”

  外面傳來了賈平安的聲音。

  明靜的道心瞬間被破。

  “出來,有好東西。”

  明靜翻個白眼,覺得這位郎君真的太玩世不恭了。

  她開門出來,賈平安當先往書房去了。

  明靜跟了幾步發現不對。

  我怎么和小狗似的?

  這個狀態不妥啊!

  明靜止步。

  賈平安回身笑了笑,低聲道:“那就瞞著吧。”

  他把鴻雁叫了來。

  到了書房,賈平安從桌子底線拿出一個小碗,里面有液體。他從里面弄了一條線出來,然后放在紙上晾干。

  “知道豆腐有幾種點法嗎?”

  鴻雁搖頭,“奴連豆腐如何做的都不知道。”

  那就安全了。

  賈平安弄了一枚銅錢,費力的把表面弄平。

  弄了一半手沒勁了,賈平安抬頭,發現自己有些傻,“來,你接著弄。”

  “為何?”鴻雁覺得自己不該干粗活。

  “不干活沒飯吃。”賈平安活脫脫的資本家嘴臉。

  鴻雁弄了許久,手都被磨破了皮…

  “你看看。”

  不管是什么類型的女人,都愛惜自己的肌膚。若是肌膚白嫩,心中暗爽。若是白嫩的肌膚破了,那個心疼啊!

  鴻雁的眼中有水光…

  “你這只是臭皮囊。”賈平安隨口就是金句:“肉體只是裝著咱們魂魄的臭皮囊,有的能直達彼岸,有的半路就被淹死了。你越在意這具臭皮囊,得道的機會就越低。”

  鴻雁癟嘴:“郎君,帶皮羊肉也好吃,上次郎君說要帶皮吃,奴想著菜蔬也該帶皮吃。”

  賈平安滿頭黑線,覺得自己造的孽不小。

  隨后他在銅板上寫了一個孝字,用浸泡過的線穿起來。

  “你…”賈平安看著鴻雁,“太老實了些,坐下。”

  鴻雁心中一顫,顫聲道:“郎君你要作甚?”

  她退后一步,賈平安起身過來,“坐下!”

  這是要…

  鴻雁渾身僵硬,“郎君…”

  “你想什么呢?坐下。”

  鴻雁坐了下來,渾身僵硬的就像是一截木樁子。

  外面杜賀一臉喜色。

  郎君這是開竅了?

  妙啊!

  他看了邊上洗衣裳的明靜一眼,覺得自己以往錯了。

  郎君這等大才,還俊美,自然是喜歡女人的,可他為何不睡了明靜,反而是選擇了鴻雁呢?

  他不禁想起了皇帝。

  李治的前幾個孩子都是宮人生的,也就是說,還年少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的上了宮人。

  哎!這便是饑不擇食啊!

  鴻雁…果真是大功臣。

  只要開了竅,剩下的事兒就水到渠成。

  回頭去尋媒人?

  杜賀覺得不對。

  到了賈家這等層次,家主的姻緣哪里能讓媒人來決斷?

  要聯姻!

  老帥們的孫女可以看看,交好的崔氏家也能瞅一眼。

  前途無量啊!

  杜賀心中暗喜,覺得老賈家在康莊大道上越走越穩健了。

  里面,賈平安幾番操作,嘟囔道:“臉蛋太滑了些,不好粘粘。”

  明靜一直覺得自己很丑,但幾乎卻格外的嫩滑,讓許多女人艷羨。此刻聽到郎君夸贊,不禁暗喜。

  “這里描深一些,如此看著就是個黑妞。”

  可賈平安只是想給她化妝罷了。

  是我想多了?

  鴻雁沮喪。

  晚些化妝結束,賈平安看著這個肌膚灰黑的女冠說道:“準備一下,去皇城外裝神弄鬼。”

  馬車里,鴻雁想摸摸臉,賈平安干咳一聲,“別弄壞了。”

  鴻雁低著頭,突然問道:“郎君,奴這是去作甚?”

  賈平安說道:“晚些你去了皇城外,鎮定些,把這枚銅錢放在外面,隨后說一番話…”

  賈平安拿出一枚銅錢,“淡定些,放下就走,去平康坊,某在那等你。”

  鴻雁有些緊張,“郎君,這不會是能翻天覆地的寶貝吧。”

  賈平安:“…”

  “就是一枚銅錢,過了今日,忘掉此事。”

  鴻雁是奴隸,生死都掌握在賈平安的手中,這也是賈平安讓她來裝神弄鬼的原因。

  晚些到了皇城外,鴻雁下去。

  她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穩重的女冠,看著三十多歲的模樣。

  她走到了皇城前,心跳加速。

  郎君的那些安排若是不妥當呢?

  那我會不會被弄死?

  她的臉都紅了,幸而被外面的妝容遮掩。

  但想到郎君對自己的寬容…別人家的奴隸可沒賈家的待遇好,而且主家的態度更是天壤之別。

  為了這么好的郎君!

  鴻雁給自己打氣。

  守門的軍士見來了個女冠,就喝道:“止步!”

  “有何事?”另一人問道。

  鴻雁稽首,去掏袖口。

  戒備!

  幾個軍士手握刀柄,盯住了這個女冠。

  鴻雁摸出了一枚被細繩穿著的銅錢,“早上我在道祖神像之前發現了此物,地上有字:此子若是孝順,火燎不斷。”

  她把銅錢放在地上,轉身就走。

  灑脫!

  鴻雁從另一邊繞了回去,她擔心被人跟蹤,不斷的回頭。

  按照賈平安的安排,她進了平康坊。

  郎君何在?

  賈平安說會來接應他。

  可人呢?

  走到一個巷口時,一只手猛地伸出來。

  鴻雁剛想尖叫,卻忍住了,被拽了進去。

  賈師傅就在里面,他把一個包袱遞給鴻雁,“那邊巷口被王老二堵住了,這邊某來堵,你趕緊換了衣裳,里面有濕毛巾,把臉上的擦干凈,黃冠也暫時弄下來,把頭發擦一擦,全是白色的,嘖嘖!”

  鴻雁欲言又止,心想郎君,奴是女人啊!這么換衣裳合適嗎?

  “巷子口不能堵的太久,趕緊換。”

  鴻雁想再進去些,可卻擔心有人從那邊進來。

  最后她就在賈平安的身后更換衣裳。

  她沒發現,自己最信任的就是賈師傅。

  賈平安聽著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沒好氣的道:“不知道進去些?”

  鴻雁面紅耳赤的脫了外裳,“里面怕有人。”

  賈平安想笑,但最后卻是無語望天。

  他在想著那個東西送進宮去的效果。

  那條線是用鹽鹵水浸泡過的,用火一燎就能燃燒,但只是燒外面的那一層物質,里面的線絲毫不傷。

  此子…

  阿姐這一胎一定要是兒子啊!

  至于為何寫了個孝字。

  李治才二十多歲,按照歷史的走勢,他差不多還能再活三十年。

  三十年啊!

  那個孩子一旦成年,李治覺得自己依舊還能再活數十年,在他的眼中,成年的皇子們都是威脅。

  所以這等時候就要突出一個孝字。

  孝順碾壓一切。

  王皇后等人說陳王李忠敏而好學,聰慧的不像話,而且英武過人…

  好話不要錢,但不能用在皇子的身上。

  李治一聽這個兒子英武過人,智商高達二百五,而阿姐的兒子老實,只有一個優點,孝順,他會覺得誰好?

  不管是作為帝王還是從一個老父親的角度,當然是孝順的兒子好。

  而那個智商二百五的兒子就是自己的威脅。

  呵呵!

  賈平安覺得自己太壞了。

  “陛下,皇城外有女冠送來了一枚銅錢,說是早上在道祖神像前發現了此物,地上還有字…”

  “什么字?”

  李治覺得這玩意兒神神叨叨,有些厭倦。

  但老李家當年為了抬高身價,就說自家的祖先乃是道教祖師爺老子。

  所以他必須要保持敬重的姿態。

  “此子若是孝順,火燎不斷。”

  李治覺得有趣。

  “陛下,奴婢查驗過了,并無異常。”

  沈丘飄然消失。

  李治笑了笑,“去武媚那里。”

  武媚已經臥床了,產婆和醫官嚴陣以待。

  一片臨戰的氣氛中,李治來了。

  “先前有女冠送來了這個,說是此子若是孝順,火燎不斷。”

  李治提溜著這枚銅錢,覺得很是荒謬。

  什么樣的線燎不斷?

  “朕覺著這條線點不燃。”

  這等把戲對于李治而言頗為無趣。

  他看向武媚的目光中帶著審視。

  這是誰弄的?

  “陛下,臣妾不知。”

  “武家還沒進京,倒是朕的疏忽。”李治漫不經心的說著。

  這是猜忌上了。

  武媚有些頭痛,她對賈平安了解的比李治還深,一看這枚銅錢就知道是阿弟的手筆。關鍵是,她知曉賈家最近多了個女冠。

  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唯有那個少年在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籌謀奔走。

  她仰躺著,眼角有淚水滑落。

  這個女人在裝哭!

  蕭淑妃犯錯也會哭,哭的楚楚可憐,以求得他的原諒。

  可武媚卻是無聲的落淚。

  李治有些不耐煩了。

  “弄了火來。”

  他不喜歡和哭哭啼啼的女人爭論什么,那么用事實來說話。

  王忠良看了武媚一眼,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倒霉催的,撞到了皇帝的霉頭。

  今日長孫無忌又上疏了,再次建議皇帝早立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奏疏里給出了人選的建議:皇后的假子陳王李忠。

  那奏疏里把陳王李忠一頓夸,什么有陛下英姿,什么敏而好學,謙遜有禮。

  王忠良記得皇帝看完后,嘴角緊抿,眼神深邃。

  這是不高興了。

  他叫人點燃了蠟燭,然后提著銅錢上的線,把蠟燭湊上去。

  武媚偏頭看著,嘴角卻微微翹起。

  就算是被皇帝說成是居心叵測又如何?

  皇帝此刻要對付長孫無忌一伙已經是力不從心了,宮中的兩個女人和他同床異夢,更是讓他身心俱疲。

  他需要幫手。

  只要自己能展露價值,皇帝就不舍下手。

  想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

  李治漫不經心的看著這一幕。

  蠟燭的火頭點到了那條細線。

  火頭一下就竄了起來,王忠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扔了出去。

  銅錢和細線帶著火苗在空中舞動著。

  王忠良覺得自己要完蛋了。

  他手忙腳亂的去抓細線,可旋即想到細線會被燒掉。

  但已經來不及了。

  細線還在燃燒,落地滾動幾下,火苗小了些。

  所有人都覺得這條線沒了。

  火苗熄滅,王忠良拿起銅錢,然后去觸摸細線。

  應當是灰燼了吧。

  李治漫不經心的起身,若非武媚臨產,呵斥是少不了的。

  但就算是不呵斥,他也會在最近對這個女人冷漠一些作為懲罰。

  王忠良捏著細線,手一松,銅錢就在下方搖擺著。

  “沒斷?!”

  李治一怔,“拿過來。”

  王忠良把銅錢拿過來,李治一捏到細線就覺得不對勁。

  沒斷!

  他拎著細線甩動了幾下,那銅錢搖擺,頗為穩當。

  “這…”

  李治愕然,“這竟然能不斷?去,去尋了那女冠來!”

  有內侍去了。

  武媚不敢置信的看著這枚銅錢。

  “火不是燒起來了?為何不斷?”

  有人說道:“要不…再燒一次?”

  你個蠢貨!

  王忠良發現了比自己更蠢的人,就喝道:“出去!”

  這是在道祖神像前發現的銅錢,燒一次就是對道祖的不敬,再燒一次…

  你覺得自己臉比道祖還大?

  李治面色平靜,可心中卻頗為震驚。

  布匹一旦燃燒,隨后就會化為灰燼,這一點他非常清楚。可一條細線燃燒后竟然完好無損,這是為何?

  難道…

  他想到了那個女冠的話。

  ——此子若是孝順,火燎不斷。

  難道這是道祖的提點?

  若是如此,那么武媚這一胎定然就是兒子。

  若真是兒子…

  李治干咳一聲,柔聲道:“你且好生養著。”

  武媚笑著應了。

  李治出去,叫了產婆和醫官們來,吩咐道:“都要盡心盡力,若是懈怠的,嚴懲!”

  武媚的眼中并沒有感動的情緒,等到了晚上,她把那枚銅錢拿出來,然后尋個借口把人趕出去。

  她艱難的走到了燭臺邊上,再度點燃了細線。

  細線在燃燒。

  隨即化為灰燼。

  武媚捂著嘴在笑。

  那個阿弟!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讓細線燒兩次才會變成灰燼。

  果然是他的手筆。

  皇帝是天底下最迷信的生物,一方面覺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授的帝王,一方面又千方百計想尋找自己就是老天爺私生子的證據。所以歷朝歷代,祥瑞成災。

  有了祥瑞,就證明老天爺對皇帝的認可。

  所以李治見到這等火燒不斷的神跡,瞬間就膨脹了。

  這是老天爺給朕的饋贈!

  但武媚不同!

  她半生坎坷,此刻對神靈并無多少恭敬心,加之她判斷這事兒是賈平安弄的,就覺得有問題。

  那個小老弟善于忽悠人,她于此深知,所以就想試試。

  她把銅錢放在枕頭下,隨即躺下。

  孝順嗎?

  也好啊!

  她安然入睡。

  半夜。

  張天下在門外打盹守候。

  “來人!”

  他聽到了聲音,抬頭,就見值夜的宮人開門。

  “昭儀可是想起夜?”

  到了后期,武媚晚上起夜的次數比較頻繁。

  武媚躺在床上,語氣平靜的道:“去把產婆和醫官尋來,令張天下去盯著產房,不得令人進去。”

  宮人被嚇了一跳。

  “昭儀!”張天下進來。

  武媚說道:“叫人來,扶我去產房。”

  張天下應了,“可要告知陛下?”

  武媚搖頭,眼中有厲色閃過,“我問過產婆,有的會生一夜,陛下辛苦,不必了。另外,看住那些人,產婆和醫官來了也牢牢看住,一句話,我生產之事不可外泄。”

  她冷靜的近乎于冷血。

  “扶我起來。”

  武媚想到了賈平安交代,“扶著我走走。”

  產前堅持走一走,會更好生產。

  “昭儀。”

  一群人覺得這位武昭儀真是瘋了。

  “快!”

  武媚被扶起來,就在產房前來回走動。

  產婆來了。

  制止,未果。

  醫官來了。

  制止。

  未果。

  “這是誰的主意?昭儀不聽我等的,卻去聽外人的。”

  走到了賈平安說的時間,武媚這才上了產床。

  氣氛驟然一緊!

  產房里偶爾有呻吟聲傳來,但更多的是平靜。

  天色微亮,李治那邊也吃了早飯。

  “陛下,武昭儀那邊已經在生產了。”

  “哦!”

  李治起身,“去看看。”

  他一路到了產房外,剛想問話,就聽里面歡喜的喊道:“出來了。”

  “哇!”

  朝陽在天邊露出了一抹,暈染著周圍的云霞,看著氣象萬千。

  “恭喜昭儀,是個皇子。”

  李治心中一喜,看著沐浴在朝霞中的產房,說道:“這個時辰頗好。”

  天邊的朝陽在慢慢爬升,光芒籠罩人間,無邊無沿。

  “弘,廣大也!寬容也!此子有孝順之意,出生時氣象宏大,可名曰‘弘’。”

  宮人在武媚的耳畔說著皇帝先前的這番話。

  武媚的鬢角都被汗水濕透了,她看了一眼孩子,說道:“李弘…我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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