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騎。
邵鵬站在窗戶邊,看著進門請罪的賈平安,淡淡的道:“為何這般急切?”
賈平安低頭,“某擔心黃瑤跑了。”
“一派胡言!”邵鵬的臉頰顫抖了一下,“長安城皆是坊市,但凡有陌生人進入,馬上就會追索,他能跑何處去?”
老邵挨了棍子,看樣子是有些痛啊!唐旭干咳一聲,“來人。”
外面進來了兩個百騎。
情況不妙啊!
賈平安尷笑道:“校尉,某…”
“拉出去,十棍!”
我去!
賈平安被拖了出去,一根長凳趴著,接著開打。
——屁股肉要動,要學會挪動肉塊,輪換挨打。
“叫啊!”
邊上的包東在提醒。
打賈平安十棍,就是向小圈子表態:那小子就是個愣頭青,這不回來就被收拾了。
賈平安抬頭,“嗷…”
值房里,邵鵬罵道:“咱替他挨了十棍都沒叫的這般慘。”
唐旭無奈的道:“陛下大概也不想打他,免得掃把星克人。”
“這便是他的免死金牌。”邵鵬有些小羨慕。
晚些賈平安進來謝罪。
“回家吧。”
這是給他提前放假了。
走出百騎,一路遇到的人都投以驚訝的目光。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皇城中的官吏都知道今日百騎的賈文書去門下省拿人,還打傷了門子,堪稱是愣頭青中的戰斗機。
享受了一把被圍觀的待遇后,賈平安回到了道德坊。
楊德利見到他也有些驚訝,“坊正先前得了消息,說是你觸怒了長孫無忌。平安,咱們回華州吧,某種地,你做豆腐,能養活人。”
表兄的膽子還是太小了。
賈平安說道:“某在洛陽破壞了他們對英國公的謀劃,得罪了那些人,他們應當在準備報復。”
楊德利覺得表弟越發的野了,不禁想去想姑母匯報工作,“那就要老實些!”
表兄還是做豆腐,追求王大娘更有前途。
“表兄,在官場上,你越老實就越容易被欺負。”
楊德利兩眼露出殺機,“那就刺殺長孫無忌。”
“表兄你是真漢子!”
賈平安笑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做一件讓許多人都知道的事,這事得得罪那些人,如此他們若是敢報復,那就太明顯了。”
這是他的謀劃。而李治對舅舅的恨意在漸漸增加,以后他想起了今日之事,說不得就是個加分項。
但這樣還不夠保險。
作為一個穩重的現代人…
賈平安隨后去了長孫無忌家外面。
他手中拎著一個麻袋徘徊,把一個準備行賄的官員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門子見了就呸了一口,“我家不收禮!”
長孫無忌早就發財了,哪里會受賄。
聲音吸引了不少人。
隨后有人看了一眼,我去!
“竟然是賈平安?”
他這是何意?
賈平安躊躇許久,這才悵然離去。
消息一散開,有心人把今日的事兒聯系起來。
“陛下,賈平安去了長孫相公家外面,大概是準備賠罪,后來卻走了。”
“知道了。”李治心中已經勾勒出了一個路線圖。
少年莽撞熱血,出手門下省,隨后被百騎懲罰,大概是邵鵬還是唐旭告訴了他今日的不妥之處,賈平安有些惶然,于是就去送禮賠罪。
但少年顯然最后還是選擇了站在正義的一方。
不錯!
鄭遠東得了消息,第一反應就是不對勁。
“某這里已經有了對付他的手段,相公,他這么一送禮,卻不好動了。”
長孫無忌嗯了一聲,“看著辦。”
他的事情很多,不但是朝政之事,還有小圈子里的事兒。一個賈平安還不足以讓他重視。
鄭遠東皺眉,心想這事兒怎么味道不對呢?
什么味?
賈平安一招就卸掉了隱患,心情巨爽。
一進道德坊,他就看到了阿福在田野上撒歡。
一匹馬顯然是被它嚇到了,正在狂奔。
“阿福!”
咬死雞鴨還好說,家里正好打牙祭,可若是把馬咬傷了…
“阿福!小畜生,趕緊回來!”
阿福回身看了賈平安一眼,悻悻的回來。
一只大鵝從邊上嘚瑟的路過,長長的脖子一低,就啄了阿福不可描述之處一口。
阿福咆哮了一聲,側身看著大鵝。
大鵝還想再來。
我去!
賈平安目瞪口呆的看著阿福一巴掌拍倒了大鵝,隨后露出了利齒,一嘴咬去…
邊上看熱鬧的婦人喊道:“梁家的,梁家的,你家大鵝被阿福咬死了!”
“來了。”
一個婦人飛奔而來,見到被阿福咬著的大鵝后,就捂臉悲傷的喊道:“二郎!”
你還能下蛋?那我就能自己生孩子!賈平安臉頰顫抖,“照規矩賠錢!”
自從阿福在道德坊里撒歡開始,那些家禽都身價倍增,成了各家的一員。
賈平安一手拎著大鵝,一手拍打著阿福的腦袋回家。
第二天早起起來,兩兄弟在院子里練刀。
“丑東西!”
隔壁的趙賢惠已經兩日沒寵愛過阿福了,心癢難耐。
阿福順著爬了上去,稀粥在等著它。
吧唧吧唧。
這女人大早上就敢勾搭阿福…
賈平安氣抖冷,楊德利卻很爽,“又能省一些了。”
鼓聲起,坊門開。
“賈文書慢些。”姜融殷勤的把賈平安送出了道德坊,回來后,手下的坊卒問道:“那賈平安得罪了長孫相公,怕是活不長了。”
“你懂個屁!”姜融得意的道:“賈文書去送禮了。”
“可不是沒收嗎?”
“沒收…可人情到了呀!”
禁苑內秋風蕭瑟,枯黃或是泛紅的樹葉隨風飄落。
“真美呀!”
包東搜腸刮肚,“某有了。”
“幾個月了?”賈平安隨口調侃。
包東:“…”
前方一個熟悉的妹紙出現。
“賈文書!”
娃娃臉背著背簍招手,小虎牙看著真是可愛。
采蘑菇的小姑娘…
賈平安下馬迎過去,不由分說為她卸下背簍,吩咐道:“背著。”
這便是追求女人的法子嗎?
包東背起背簍,可娃娃臉壓根不看他一眼,而是沖著賈師傅笑了起來。
某怎么像是舔狗,而賈文書像是那個什么…高富帥呢?
一路到了感業寺,照例巡查了一番。今日賈平安甚至還和明空擦肩而過。
有些小激動啊。
回過頭,他沖著蘇荷使個眼色,二人悄然遁了。
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里,賈師傅摸出油紙包,“小蘇啊!”
蘇荷背手,笑的眼睛彎彎,“在。”
“給。”
“呀!這是什么?”
“鵝腿!”
那只大鵝昨晚就被表兄給紅燒了,兩兄弟吃了個肚皮滾圓,好歹賈師傅還記得娃娃臉,留了一只腿。
蘇荷熟練的背身蹲下,腮幫子鼓動…
“好吃嗎?”
“嗚嗚…好吃。”
吃完鵝腿,蘇荷和他坐在漸漸干枯的草地上,雙手抱膝,把下巴枕在膝蓋上,目光中多了憧憬,“真美呀!”
這妹紙是在夸我俊美嗎?
賈平安笑了笑。
蘇荷把目光從那些秋日風景中收回來,“呀!忘記了一件事,昨日我回宮中,無雙說陛下想讓你去干活呢!”
“干什么活?”賈平安脊背一寒,瞬間生出跑路的想法。
“說是什么爪子很煩。”
爪子很煩?
賈平安伸手抓了幾下。
誰的爪子?
回去的路上賈平安又想脫崗,可迎面卻來了百騎。
“邵中官剛從宮中回來,賈文書,速去!”
來了!
賈平安知道是那話兒來了。
回到百騎,有人讓他直接去值房。
“進來。”
邵鵬的聲音聽著依舊平靜。
進去后,賈平安咧嘴一笑,“校尉,邵中官。”
“坐。”
邵鵬自己沒坐,因為屁股那里還疼。
可賈平安卻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這讓他有些不解。
挨打神功是他首創,可賈平安這樣子分明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咱剛被召進宮中,陛下很親切…”邵鵬拱手,唐旭拱手,賈平安拱手,仿佛李治就在屋里。
邵鵬放低了聲音,“長安很大,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很討厭,小賈,你和吏部郎中崔建交好?”
那個G里G氣的家伙?
想到崔建的握手,賈平安不禁面露難色。
“咱在想,百騎要和山東那些人…”邵鵬把兩只手合在一起,“那些人打壓山東門閥,而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這話小賈說的沒錯。咱們需要幫手,明白嗎?”
山東門閥一旦被壓制住,皇帝就少了牽制小圈子的力量。以其說山東門閥是盟友,不如說是皇帝暫時拉來助拳的炮灰。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勣。
“陛下什么都沒說。”邵鵬的聲音有些恍惚,“這都是咱做的決定。”
主動背鍋,這是下級必備的技能之一。
“此事要謹慎,但更要緊的是手段了得。”
邵鵬微笑著,就像是主持婚禮的主持人,“小賈,你的手段咱和老唐都看在了眼里,頗為出色…小賈,你可愿意…”
我想悔婚!
賈平安很想說不愿意,但卻興奮的像是娶到了夢寐以求的女神,恨不能馬上洞房,興奮的道:“某愿意。”
人生有許多抉擇,有的抉擇壓根就沒有給你選擇的余地,只是冷冰冰的通知你:小伙,這事你必須要干。
既然無法反抗,那就微笑接受。
還有三天上架,存稿沒幾章,但依舊想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