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草向木憶榮丟下一句頗具歧義的話之后,就走進右邊的房間,關門休息去了。
青劍客韓湘子聽到瑞草的話,笑呵呵的看著木憶榮:“在下之前唐突了,不知道憶榮兄與瑞草亭長已經成親,還說要與她結為異姓兄妹。”
“我們并未成親。”
木憶榮丟下這句話,跨步邁進屋,青劍客韓湘子笑呵呵的跟著進來:“沒關系,大家都是江湖兒女,親可以日后再成。”
木憶榮不理會青劍客韓湘子的誤解,坐在桌前,繼續翻看卷宗,將床榻讓給青劍客韓湘子歇息。
青劍客韓湘子也不客氣,像只青蛙一般跳到床上,然后立刻將被子蓋在身上,笑對木憶榮道:“憶榮兄,你可是將床榻都讓給我了,不要后悔,不能半夜突然跳到我的床榻上。”
木憶榮沒有接話,埋頭翻閱卷宗,不知不覺,白駒過隙,他身后的窗戶投進一絲光亮。
一夜未眠的木憶榮站起身,看向躺在床榻上鼾聲如雷的青劍客韓湘子,眼中精光不停閃爍。
昨夜,青劍客韓湘子并未出去過,甚至翻身都很少,看似睡得很沉。劉景山被類似妖怪的東西襲擊,而之后,青劍客韓湘子出現了,木憶榮并不相信他來臨潼縣,只是因慕名榆樹妖怪的鬼話。
只是,青劍客韓湘子與劉景山被襲之事兒是否有關,還沒有任何的證據或是線索可以證明。
這個一身白袍,過于柔美的江湖俠客,來此到底有何目的?
被烏云禁錮許久的太陽,終于重新成為天空真正的主人,無私的灑下陽光。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子,被調適得柔和了許多,繾綣的輕撫著木憶榮的側臉。
側身而站的木憶榮,一邊臉頰沐浴這金色陽光,一邊臉頰隱于黑暗之中。
片刻后,他似陰霾不喜陽光一般,歪頭躲開了陽光的輕撫,轉身朝外走去。
當木憶榮跨出門,腳步聲漸遠時,躺在床榻上青劍客韓湘子驀地睜開眼睛,手中松開緊緊握住的青竹笛。
劉府不知是不是因為劉景山的昏迷,分外的安靜,只見炊煙縷縷升上空中,卻不聞人聲。
劉景山歇息的書房小院兒,更是靜謐出奇,仿若春夏秋冬都不愿來此處打擾一般,隱約間,都能聽到蚊蟲的振翅之聲。
木憶榮跨進書房門內時,垂珠正好端著盆走出來,見到木憶榮,她立刻屈膝行禮。
“劉縣尉可曾醒來了?”
垂珠搖頭,木憶榮點點頭:“我進去看看。”
木憶榮走進屋內,垂珠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也轉身隨著入內。
侯虎與侯猴二人,頂著是個黑眼圈,活像兩只大熊貓,見木憶榮入內,立刻哈欠連天的站起身。
木憶榮拍拍二人肩膀,道了一句辛苦了,然后向二人朝內使了一個眼色。
侯虎、侯猴二人心領神會,全都搖了搖頭,表示劉景山至今還未蘇醒,也并未發生任何異常。
性子直爽的侯虎,瞥了一眼里面,忍不住語帶譏諷,道劉景山實屬膽小,只不過摔了一下,嚇了一跳,結果就跟個娘們兒似的要死要活,到現在還未醒來。
侯虎說這話的時候,瑞草剛好走進屋,他急忙又立即補充更正:“我說錯了,他還不如個娘們兒。”
侯猴抬手,“啪”的一聲,抽在了他大哥侯虎的脊背上:“什么娘們兒,是弱質女流。再說了,那個膽小如鼠的家伙,能和大姐大相比嗎?”
侯虎想起瑞草面不改色的在死尸身上摸來摸去的淡定樣子,以及義薄云天的在被歹人包圍時,淡然說這要掩護他們斷后的樣子,嘿嘿傻笑,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看我這張臭嘴,怎能拿個膽小鬼同大姐大相比。”
瑞草根本不在乎她被拿來與任何人類比較,反正她又不會少塊兒肉。
她只關心,什么時候開飯?
木憶榮連續兩個晚上沒有睡好,再加上案子沒有什么眉目,他不禁心情有些煩躁,語氣不太好的提醒瑞草,不要忘了他們來這里的目的,不要老是想著吃飯。
瑞草正要開口,忽然有一個圓簸箕出現在她的面前,上面堆滿了她喜歡的榆樹錢饃饃。
瑞草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雙眸亮閃閃的看著眉眼彎彎的青劍客韓湘子,十分開心的從其手中接過簸箕:“你人這么好,將來一定能夠娶一個賢惠漂亮的神女當老婆。”
青劍客韓湘子聽到這話,仿若被瑞草恩將仇報了一般表情微微一變,但隨即就被他彎起的嘴角掩藏下去。
“我昨日聽到你愛吃這個,今早便麻煩劉府的廚娘幫你做的。剛出鍋,還熱乎,你快嘗嘗,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兒?”
瑞草拿起一個冒著騰騰熱氣的榆樹錢饃饃,立刻塞進嘴里,津津有味兒的吃起來,并頻頻點頭:“好吃,和百花仙子做的一模一樣。”
青劍客韓湘子看著吃得特別香的瑞草,臉上的笑容就好似母親看到自己孩子學會走路時,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樣 侯虎與侯猴兩兄弟頓時意識到了危機感,雙雙看向木憶榮,暗暗替他捏一把汗。
他們頭兒,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你看,人家韓湘子少俠多會哄女孩子,懂得什么叫投其所好,太有心,會撩了。
青劍客韓湘子從瑞草臉上收回目光,看向木憶榮:“對了,憶榮兄,方才我在廚房聽說,那個婢女小桃醒了。不過,好似被嚇瘋了,已經被龐管家命人關去柴房了。”
聽到目擊劉景山被襲的婢女小桃醒了,木憶榮急忙朝外走去,瑞草端著圓簸箕跟上,青劍客韓湘子也笑盈盈的向侯虎、侯猴二人道了一句“繼續辛苦二位了”,然后也走了出去。
看夠了木憶榮的垂珠,從新端著盆,也要走出去時,屋內另外一名婢女走出,從垂珠的手中端走水盆,三兩步走了出去。
四月的天,孩子的臉。
而五月,明顯從四月那里繼承了脾氣。
明媚陽光像是酒醉新郎的初夜,轉瞬即逝。
鉛塊兒一般烏云化作魔鬼,在高空展開它黑色的斗篷,帶起陣陣呼嘯風聲。
瑞草的榆樹錢饃饃都被風吹涼了,她扁起嘴巴,盡量用身體遮擋頑皮帶走榆樹錢饃饃溫度的疾風。
一個身影,默默幫忙擋在了一側,瑞草仰頭,朝眉眼彎彎的青劍客韓湘子道了一句謝,但隨即似乎覺得不夠誠意,又加了一句:“你長得很好看,像朵海棠花似的。”
瑞草覺得,妖類當中,雖柳仙妖嬈、狐妖嫵媚,但還是花妖最為靈氣漂亮。
所以,稱贊一個人長得像朵花,她認為是最高的贊揚!
他都獻出身軀,幫她的饃饃擋風了,送給他最高的贊賞,說明她還是十分有良心的嘛!
青劍客韓湘子似乎十分喜歡瑞草的這句贊賞,并十分給面子的表示,他要把雅號改成海棠公子,問瑞草覺得如何?
瑞草十分直白的表示,有股風塵味道兒,容易引人遐想誤會。
青劍客韓湘子被瑞草的直率逗笑了,道他這兩日對瑞草的觀察,感覺她對偵案似乎并不感興趣兒,是如何當上了官差?
“奉命。”
青劍客韓湘子聞言語調拉長的“哦”了一聲,接著又笑問道:“是哪位大人如此有眼光,舉薦的你?”
“你喜歡我?”
瑞草忽然冒出來的反問句,令青劍客韓湘子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但臉上馬上又掛上如彎月一般的笑容:“我只是好奇心比較重。”
青劍客韓湘子回完這一句,仿若想起了什么心事兒,不再言語。
一直聽著二人對話的木憶榮,嘴角微彎。天知道,他每次與瑞草說話時,跟不上她步調的時候,是怎樣一種好似生吞了一只活鱉的感受。
現在,某人嘗過了這滋味兒之后,大概會收起自己的殷勤討好。
有種名為嫉妒的東西,已經在木憶榮心底角落處蔓延開來,但他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劉府的柴房,與倉房和廚房并排在一個院中。
廚房在中間,柴房在廚房出門的左手邊,靠墻的一角,堆了一些干柴,旁邊還有一個露天灶臺,在一旁還有一個用來晾曬抹布和干菜的架子。因為陰天,架子上面的東西已經全都被收起來了,之余零星黏在上面的幾片碎干菜葉子。
柴房一扇朝左開的木門,緊閉著。
在門口,有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守著,見木憶榮三人到來,急忙行禮。
木憶榮讓家丁打開柴房門,他要問小桃兩句話,看守家丁有些為難,道小桃精神失常,會發瘋攻擊人。
木憶榮先是道了一聲“無礙”,然后笑著伸手指向青劍客韓湘子:“這是燕周四大劍客之一的海棠公子,有他在,就算是有妖怪,也不會傷到我們分毫。”
家丁根本不知道江湖上面的事情,只覺得這江湖名劍客的外號聽上去,怎么有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兒,好似并不是十分厲害的樣子。
青劍客韓湘子對木憶榮開的玩笑也不在意,眉眼仍舊彎彎的笑著,讓瑞草躲在他身后,萬一若是那婢女真的發瘋撲上來,亦或是有妖怪,就讓瑞草拿他當擋箭牌。
瑞草咬著饃饃,乖乖的站到青劍客韓湘子的身后,她不想柴房內發瘋的婢女小桃,沖出來撞翻她手中的簸箕。
木憶榮似看穿了瑞草的心思,同情的瞄了一眼青劍客韓湘子,心道這位江湖名劍客,若是知曉自己的功能只是用來保護一簸箕饃饃,會有什么感受?
看守家丁見木憶榮堅持,只好按照其吩咐,打開了柴房的木頭門。
迎面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兒,像是打開包子蒸屜涌出的熱氣一般,一下子翻涌著奔騰著沖出,險些將門口的幾人掀一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