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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毀碑

熊貓書庫    一世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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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攸南一生僅有兩次失態的時候。

  一次是在聽聞金家滅門的噩耗后,他在大漠上縱馬狂奔,飲酒長嘯,癲狂得像失群的孤狼;還有一次,就是今日,散發去履,躺在堆砌如山的酒甕里,喝一口酒,念一句祭文,往地上潑一壇酒。1

  他在半醉半醒里回憶金家往昔的榮耀,懷念那些熱血崢嶸的歲月,真摯深切的兄弟之情…然后他痛罵穆滄平和劉姓朝廷,傾訴這些年來的不如意,以及不被理解的委屈。

  “我何嘗不想做個好人呢…”他喃喃說道:“天下女子那么多,她會害死你啊…認命吧!家沒了,我們就都是無處棲身的孤魂野鬼。”

  王芒聽了一夜駢四儷六的華美悼賦之后,只想對著徐攸南頂禮膜拜了。

  “他怎么可以一直說?”

  還不是言辭乏味,空洞絮叨地反復說,長賦接著短賦,短詩續上長歌,聲情并茂,文采斐然。連牢騷都發成了仄仄平平的長短句。

  傳音陣中偷聽的穆門中人皆一度忘了立場,忍不住為之潸然淚下。

  “徐攸南若是不入魔道,也就沒建康那些才子大儒們什么事了,一家文章足冠天下。”

  譚周竭力維持自己深入人心的平穩風度,如是評價道。

  卻在起身后一腳踢翻了墻角的恭桶。

  不合眼地聽了一整夜廢話,擱誰誰不惱火。

  “繼續聽!一個字都不要漏下。穆四來了再叫我。”

  傷心斷腸人,多情艷陽天。

  翌日暑氣回升,才剛拂曉,草葉上的露水便被焱天光灼了凈無。

  苦菜花和梅隴雪尋來時,徐攸南整個人泡在泥潭里,酒臭熏天。

  “師父,你怎么了?”苦菜花失聲叫道。

  徐攸南在她心中可一直是個賽似神仙的人物,還從未如此失儀過。

  徐攸南醺醺然張眼,看著一輪初升紅日下,滿臉朝氣,新嫩得像新發柳芽似的倆小姑娘,嘴一癟,就又哭了:“菜花啊,師父沒有家了。”

  一直到徐攸南走,穆典可都沒有再出現過,自然用不著去叫譚周。

  沙漏流到午時。田柱將一上午聽來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譚周聽。

  幽屋暗室一昏燈,隔著一重積灰厚重的布幔,補眠已畢的譚周正抱著蘭花俏(日月顛倒,鸞鳳和鳴,請大家自行提煉組四字詞),聞言重頓,身下(求穩)吟(求穩)哦宛轉的女子發出一聲夸張尖叫,手指甲掐進他肩上的皮肉。

  “菜花,不是你的女兒嗎?什么時候認徐攸南做師父了?”

  “疑心病重的老混蛋!”

  蘭花俏叫譚周連著幾巴掌拍得嘶聲連連,玉臂繞過頭,抓緊墻上凸起的石磚,(蘭花俏小姐姐現在慌得一批,還不能得罪這貨,請自行腦補)。

  狠狠啐一口:“她長著兩條腿,能跑能跳的,上哪,拜誰為師父我怎么會知道?嘶我都被你弄到…弄到這個鬼地方來了,還能給誰做奸細不成?”

  “那可難說”譚周獰聲笑,抬起粗壯的上半個身軀,叫油燈投照映在石壁上,像一個龐然怪物。

  “你確定她那兩條腿是用來跑跟跳的?”

  “滾你老東西!”

  蘭花俏抬腳踹過去,叫譚周眼疾手快握住,靈巧地一翻身,一腳踢到他肚子上:“不知所謂的老貨!你行是不行?”

  “我不行”譚周也不惱,笑起整衣:“給你換行的。”

  慢條斯理地系著衣帶,一行繞過布幔,語意平淡得像是在說著喝水吃飯:“別躲著了,你譚爺幾曾虧待過你們。”

  兩道蠢蠢躍躍的身影從石墻后面閃了出來。

  “你接著說。”

  譚周從田柱身旁走了過去,對身后正在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倒是田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油燈照出影影綽綽的布幔,幔上影亂紛纏。女子嬌俏的笑聲,分外刺耳。

  這世上舉凡要要做出點功業的人,都必須要有點籠絡人心的手段。

  想要人對你俯首帖耳,為你賣命,你就得先拿出點什么。

  高明的,如金震岳,又如穆滄平,給人信仰。

  譚周沒有那么厲害,只能許以名利。

  到了這個地方,金銀財富和虛名都沒有用了,那總還有點別的什么,是他們貪戀的。

  他還不至于舍不下一個女人。

  穆典可沒有與徐攸南正面相抗,只在他走后,派人加快了拓碑的進程。

  她只拓碑不毀碑,徐攸南當然管不了她。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石碑上的文字被全部被拓下以后,穆典可直接讓人抬來整桶熱融的綠礬,澆在院中輔砌的石碑上。

  綠礬水能蝕石,一經澆下,碑面頃刻間斑駁百孔。

  徐攸南一方的人有心阻攔,卻也無力回天。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聽完譚周解釋,王芒才知道穆典可用了什么法子來毀碑,心有余悸:“幸好石碑鑿得厚,不然真叫她一桶水化穿了,咱們的計劃可就全暴露了。”

  他著實是是怕了穆典可了,語氣里頭焦灼掩不住:“譚爺,干脆咱們就動手吧。石碑毀了,炸不到金六,殺了穆四,也是大功一件。”

  “鼠目寸光!”譚周冷冷說道:“我傾盡家財,苦心布這么大一個局,難道就為了殺一個穆四?”

  綠礬水在石碑上“哧”“哧”燒融的那一瞬,他的憤怒與焦躁不亞于王芒,但他比王芒穩得住,也冷靜得更快。

  “誰說毀掉了碑文,就引不來金六了?”

  譚周冷冷說道:“一個人表現得越強勢、越張狂,說明她的內心正越恐慌。穆四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毀掉碑文,是因為她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她因此受到了重創,想保護金六,但她卻找錯了根源。”

  王芒還是沒有聽懂。

  “我想殺他們,他們何嘗不想殺我。”

  譚周的憤怒為得意所替代:“穆四已經走進了死胡同。她找不出來的秘密,金六一定會親自來找。”

  “別忘了,她還有一個老死不和的對頭徐攸南…那可是個挑撥離間,煽風點火的行家。”

1老徐的過去第一卷49章俱是帶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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