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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失和

熊貓書庫    一世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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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沉默的常千佛開口道:“我來解釋。”

  常千佛畢竟是公子爺、是主,李近山咄咄逼人的怒氣消歇幾分,緘言看向常千佛。

  常千佛抻了抻背,坐直,環視眾人道:“千佛自幼失怙,承蒙各位叔叔照護,千佛心中感激,視各位叔叔如師如父,與叔叔們的子侄雖為異姓、情同兄弟,這些話發自肺腑,并非隨口說一說。

  阿業是我兄長,他不幸遇難,我心中悲痛不弱于各位叔叔。若阿業是為人所害,并非死于意外,那么不用叔叔們開口,我自當第一個揪出兇手,為他報仇。

  叔叔們為著理所應當之事跪我、求我,是要將千佛置于何地?還是叔叔們覺得千佛涼薄寡恩,做事有失公允?”

  他臉沉如水,無一怒言,然而話里的意味卻是極重。

  蔣越羞慚難當,囁嚅道:“我并無此意,我,我只是…”

  以常千佛一貫寬厚的做派,此時早應離座攙起蔣越,好言相慰了。此番他卻坐著未動,轉頭冷冷睨了耀乙一眼,說道:“自然叔叔們不再信任我,有些話由我來說,想來是不妥。良叔久行走江湖,見識閱歷比我深。就請良叔同各位叔叔們解釋一下,明宮對這一類叛主者是如何處置的?”

  良慶依規矩行了個禮,說道:“原長樂宮,也就是明宮的前身,曾有一條宮規:‘叛我者,雖親必誅,雖遠必誅,雖艱必誅’,但因執行困難,名存實亡。

  現如今的圣主爾薩,也即金六公子金雁塵在殺掉殺掉上任圣主佐佐木、奪位之后,更長樂宮為明宮,大力整肅綱紀,修訂以及廢除了原長樂宮的大多數條例,唯這一條一字不改地保留下來。為使其有效執行,在執刑宮中選拔了一批弟子,設立一專門機構,名為鋤奸門,對于叛教和出賣同門者,不惜一切代價、天涯海角必窮而殺之。

  明宮對待背叛者手段殘酷,對于寧死不叛者則想盡一切辦法進行營救。故而明宮弟子大都極為忠誠。倘遇失手,或服毒自殺,或苦撐等待救援,鮮少出賣同門、叛主求生。

  弟子的級別越高,受過的反刑訊訓練便越嚴苛,越不易背叛。”

  常千佛抬眼看了王連臣一眼,王連臣會意,走到耀乙身前,叩腕診脈,片刻后起身,彎腰回道:“稟公子爺,此人的確傷重,不過從脈象上來看,皆為皮肉創,看上去駭人,實則并未傷及筋骨根本,無性命之虞。”

  常千佛看著方顯道:“不知大將軍手下可有擅長刑獄之人,請幫忙一驗,此人被帶來懷仁堂之前,究竟受過何種刑訊?遍身創傷,究竟是何種刑具所致?”

  蘇鴻遇臉上再也掛不住,色變道:“常公子此言何意,是在懷疑蘇某么?”

  常千佛也不否認,淡聲說道:“如蘇大人所言,此人乃天字宮耀字輩殺手,在明宮之中地位甚是尊崇。我想知道什么樣的刑訊逼供,能讓他對同門的救援失去信心,更是無視日后可能遭到的瘋狂報復,替蘇大人走這一趟,坦言自己的罪行,指證自己的上司?”

  蘇鴻遇臉色青白,霍然起身,指著常千佛怒聲道:“常千佛,你什么意思?你這么說,是說本官要害你,特意買通人來做偽證么?”

  拍桌道:“這個人是什么身份,不光是我說的,你也認識。還有,他剛才明明就在袒護穆氏妖女,你難道沒有聽清楚么?”

  常千佛道:“照蘇大人的意思,此人仍心存欺瞞偏袒之意,那么他的證詞可不可信,就很值得商榷了。”

  “你莫要斷章取義,顛倒黑白。”

  “蘇大人強行加罪,是何用心?”

  “你放肆!”

  方顯回頭吩咐了幾句,很快左右便帶上來一位姓黃的參軍,上前為耀乙察看傷勢。

  蘇鴻遇清流文官,一派儒雅風范,近日與常千佛交鋒,卻屢屢被逼得當眾失態,心中自是懊惱憤怒極了,一甩闊袖,氣咻咻坐下。他縱然不通曉世故,也看得出方顯是偏向常千佛的,事已至此,阻攔不得,只得自己尋臺階下來,道:“就按你說的驗傷,我看你還能顛倒黑白,歪曲事實不成。”

  常千佛冷冷道:“事實就是事實,任誰巧舌如簧,也歪曲不了。”

  方顯喝口茶,打了個圓場:“各位,一驗即明,莫再無謂爭執。”

  為防疑犯脫離視線,有個什么閃失,再橫生枝節,驗傷是當堂驗。除卻那位姓黃的參軍,其余諸人皆無事。

  常千佛轉而看向李近山,道:“暫且不論此人一面之詞可不可信,就算他說的是真的。設想一下,如果我們一早就知道有人想利用杜思勉和吳綠枝兩人的私情大做文章,對懷仁堂不利,以李叔之見,應該怎么做才能杜絕后患?”

  李近山道:“當然是讓小杜跟他那個表妹斷絕來往。”

  常千佛默而不言。

  黎亭沉吟道:“僅是斷絕來往只怕不夠。這兩人有私情是實,即使現在斷絕,譚朗為舊事打上門來也屬正當。只要杜思勉在懷仁堂一日,這個禍患就斷絕不了。”

  李哲道:“這件事怨我。當初四小姐找到我,讓我婉勸小杜離開懷仁堂,資助他另起爐灶,我只當她危言聳聽,并未理會,現在看來,是我太短視,誤會了她。”

  常千佛道:“不僅如此,你還忘了事當從密,大聲斥責于她,從而讓嚴苓將此事聽去。嚴苓甫一被桂若彤抓走,桂若彤和歆紅語便迫不及待地對杜思勉下手,你認為這是什么原因?”

  李哲如被雷劈中,僵在了當場。

  常千佛道:“如黎叔所說,杜思勉是這場大火的引線。他一日留在堂中,禍患就免除不了。可是典可勸阿哲送走杜思勉,阿哲斥她行事過激,寧可錯殺,不肯錯放。及至大禍臨頭,典可沖去熟藥所殺人,我若沒記錯,李叔您又斥責她殺心太重,魔性難除。”

  李近山道:“我是這么說過,那時我們都不知道”

  “您不知道,可她知道!”常千佛揚聲道:“您說得沒錯,典可她是個魔教女子,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在陰謀堆里打滾,步步盤算,步步經營,方才能活到今天。她也最知道這些玩弄陰謀伎倆的人都有些什么手段。

  所以從她知道杜思勉與吳綠枝有私情,知道杜思勉是懷仁堂的人那一天起,她就憂心不安。先是找到阿哲,讓他派人去吳家帶走云央,派人留意杜思勉的動向。在對方有所動作之后,又去金桂院找阿哲,想讓杜思勉主動離開懷仁堂。最后迫不得已,才想到要去殺人。

  她為何會如此被動?處處遲緩,慢人一步?還不是因為她害怕!怕你們嫌她、惡她,說她魔教女子,手段酷烈,殺性難除。

  然而一旦事發,僅憑這么一個目的不明、別有企圖的人在這里搖動口舌,三言兩語,你們便認定她是幕后兇手。

  試問哪一個有心作惡的人,會一再暴露自己的意圖,屢次提醒對方提防自己的?

  是否因為你們先入為主,對她存了偏見,那么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錯,做什么都是惡?是否千佛在眾位叔叔心中真就如此不堪,不辨是非、不明善惡,任憑一女子玩弄股掌之間?”

  廳中鴉雀無聲。

  楊平掩面泣不成聲:“公子爺您別說了。是我這個老糊涂,我誤會了公子爺,讓公子爺您為難了。”

  凌涪拍著楊平的肩,嘆氣道:“老楊你心里的苦,公子爺都知道。你作為一個父親,想抓住兇手,想為阿業討回公道,這本沒有錯,公子爺不會怪你。”

  李近山猶自不服,道:“穆四鬼蜮伎倆,最會算計,焉知這不是她為了事后開脫,故布的疑陣?她只是擾亂大家的視線,她明知阿哲不會趕走小杜,明知公子爺您不會讓她草菅人命!”

  常千佛冷聲道:“果真她如此能掐會算,為何她沒有算到,無論她怎么做,你都不會信任她,一意要誣指她為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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