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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留書自盡

熊貓書庫    一世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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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脈案堆成山,五人合力抄謄到太陽落山,也才完成了八成不到。

  心楊揉著發酸的胳膊,道:“平時看公子爺翻這些卷冊,只覺得公子爺辛苦,萬沒想到是這么辛苦。我才抄寫不到兩本,這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

  穆典可面前堆放著整理出來的新脈案,一本本攤開,上面還擺了本小冊子,一邊翻看脈案,一邊往小冊子上書寫著什么。

  趙平好奇,跑過來一看,見穆典可將每本脈案上收錄的病人年齡區段,所在疫區,以及收錄在哪一頁,全都記錄下來。

  這樣常千佛想要看誰的脈案,翻一翻小冊子,查找起來就快多了。

  趙平笑道:“年可真是細心,替公子想得這么周到。”

  就聽見門口有人朗聲笑道:“是誰這么有心,時時想著我呢。”

  趙平抬起頭,見常千佛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眉宇稍顯疲憊,然而心情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忙抄了一本脈案,獻寶似的遞過去:“公子您看,這是年教我們整理出來的。”

  常千佛何樣聰明人物,只稍稍瞟了一眼就明白了,驚喜望向穆典可,道:“這是你想出來的?”

  眸中灼灼毫不掩飾。

  穆典可正為他那句“時時想著我”難為情呢,又見他這幅模樣,不由得又羞又窘,暗怪他不知收斂,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裝作繼續寫字,

  常千佛放下脈案,走過去,看著她寫。手撐住桌緣,彎下腰,鼻息就在耳畔。

  穆典可叫他渾身熱氣烘得局促不安,兩頰紅紅,心想這人到底是怎么了?這么多人都在旁邊看著呢。

  安緹如最是知情識趣,放下筆,甩了甩酸脹的胳膊,笑道:“這寫字可比練劍累多了,橫豎今天是抄不完了,留著明天吧。辛苦蔣了,辛苦心楊了。”

  常千佛這才抬起視線,看著蔣依依笑道“依依也在啊。”

  蔣依依靦腆地笑:“我來給常大哥送果飲,”

  轉身去取食盒,道:“我做了蘋果釀和青葡萄凍,用冰塊鎮著,這會應該還是新鮮的。”

  常千佛不便當面拒絕,示意安緹如上前接了食盒,笑道:“有勞依依了。不過堂中事務繁多,你每日也辛苦,以后就不要專門給我送吃的了。我想吃什么了,吩咐廚房一聲也容易。”

  蔣依依本想說不辛苦,可看著常千佛溫和里透著堅定的眼神,就什么也說不出口了。

  她是個聰明細心的姑娘,兩回來常千佛處,兩回都碰到了穆典可。此時見常千佛手拄著書桌,盡管抬頭與她說話,注意卻一直在穆典可身上,身子傾覆,胸膛都快挨到穆典可的肩上了,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低下頭,眼圈兒刺疼,幾乎流下淚來,小聲說道:“那常大哥,我先走了。”

  常千佛笑著點頭:“好,早點回去休息,今兒辛苦你了。”

  說罷又低頭看穆典可寫字,嘴角噙笑,眼神溫柔。

  蔣依依再怕自己多看一眼,會忍不住哭起來。逃也似地出門,下臺階的時候絆了一下,險些摔倒,淚珠兒終于掉下來。

  跑出許遠,那眼淚才止住。

  路上大堆的人來往,奇的是,也沒有人注意到他,亂糟糟的,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也沒有心情理會,躲到路邊花叢后面,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繼續往前走。

  不斷地有人越過她去。

  一高一矮兩兩人并肩從身后來,步伐甚快,一眨眼功夫就把蔣依依甩到了后面。都走遠了,那左邊的人忽然間一回頭,看見雙眼腫如核桃蔣依依,眉一挑,又大步折了回來。

  楊業回頭叫:“李哲,你干嘛去?走了。”

  李哲背對著楊業揮了揮手,不耐煩道:“你先去,我馬上來。”

  走到蔣依依跟前,也不說話,擰著眉頭瞧她,瞧得蔣依依不自在地往后縮。

  “誰欺負你了?”

  他終于確定,蔣依依這起子抹眼淚八成跟西藥庫沒啥關系。這委委屈屈的小模樣,怕不是遭人欺負了。

  他嗓門一大,蔣依依就有些害怕,生怕說出來李哲回去議事廳跟常千佛鬧,連連搖手道:“沒沒有。”

  “沒有你哭什么?”

  李哲眉更重了。他自從有一次跟蔣凡干架,把蔣凡的頭打破以后,蔣依依看他就跟老鼠看到貓似的,瑟瑟縮縮的小模樣,話都不敢大聲說。

  她怕個什么,自己又不打女人。

  蔣依依低著頭,手指絞著自己的衣角,一對濕漉漉的睫毛閃啊閃,就是不說話。

  李哲把身體的重量支在左腳上,又換到右腳,都換了好幾個姿勢站了,蔣依依還是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李哲終是沒耐心了,道:“趕緊回家去吧,別在外面跑,外面亂得很。”

  轉身就走。

  蔣依依被李哲這一出鬧得也忘了傷情了,看著路邊人來人往地跑動,叫了聲:“李五哥。”

  李哲回頭,挑眉。

  蔣依依生怕他發難,小聲道:“李五哥,堂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哦,”李哲道:“西藥庫的陳管事和朱管事自縊了。有點麻煩,你別進去摻和。”

  扔下這句話就走了,留蔣依依木立當場。

  李哲趕到的時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

  楊平是最先接到消息的,親自去朱陳兩家報喪,安撫兩家人的情緒。又派人去采辦棺材,喪服,白幡等物,準備斂葬事宜。

  趕在瘟疫大盛的時候辦喪事,人財物一時難以到位,后事的安排,乃至各項禮儀流程實施起來都困難重重。天氣轉熱,人也不能久停,因王連臣的夫人還病著,便由楊平和李近山的兩位夫人一起協助由蔣夫人官詩貝,三位當家夫人出面將身后事操辦起來。

  此時楊平,王連臣幾個正在常千佛面前回話。

  西藥庫的倉房前白幡已經豎起來了,滿院子都是人,你哭一聲我哭一聲,一個人哭起來帶動一群人哭,嗚嗚號號,叫人聽了心里凄慌。

  常千佛臉色不太好,端立著聽王連臣說話,右手背在身后,握著兩個指厚的大信封,還有幾張紙沒來得及塞進去,被向晚東南風吹得上下翻卷個不停。

  李哲朝常千佛走去,正好常千佛也抬起頭看過來,也不說話,將手中信紙遞了過來。

  那兩封信準確說來,是兩封遺書。

  朱陳二人被關押在偏房里的這三四個時辰,也不知從拿弄來的筆墨,竟是一人書寫了一封多達三十多頁的長長書信,從回憶昔年美好光景到痛訴如今悔不當初,自言愧對主家栽培與恩遇,無顏茍活于世,只求常千佛善待其家人。

  遺書上淚跡斑斑,情真意切,字里行間可見其當時的痛悔與絕望。

  李哲嘆了一聲,將信紙折好,重塞回信封遞給常千佛,拍了拍常千佛的肩膀:“別想了。這會子知道后悔了,當初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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