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的后頭一樣是有一座巍峨宮殿院落建筑,只是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似乎有衰敗之意,金秀提著燈籠到了宮門前,見到寶藍色的牌匾上頭寫三個豎著的大字,“翊坤門?”
“翊坤門?”金秀念了一遍,這個宮殿好生熟悉的樣子,應該是后世之中來過此地,只是不知道這個時空如今的大玄朝是哪一位嬪妃住在這里,宮門半掩,似乎沒有關嚴實,金秀就在外頭看了看,隨即預備走人,若是要想見世面,也不是這個深更半夜該去的別的地方,就這樣看看得了。
天氣越發的冷了,金秀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這天氣,這氣溫,只怕是又要下雪了,出來這么一會,清冷了一番腦子,倒也是不錯,而且這時候手腳也有些僵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金秀從翊坤門前離開,繞到了宮巷的西南角,突然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事物。
月色掩映的宮巷角落處,似乎也站著一個人,一個年輕人。
他抬起頭,望著翊坤宮的飛檐,一言不發,似乎臉上還有晶瑩的淚珠,這一副場面也只是金秀瞥見一刻,那人察覺到了轉角處來了那么一盞燈籠,似乎還有一個人,頓時就收斂起了臉上悲傷的神色,燈籠一下子又躲了起來,那人不耐煩的呵斥,“什么人,出來!”
金秀也沒有偷偷摸摸出來亂竄的覺悟,故此燈籠點的透亮,自己個又是當街大搖大擺的走著,一下子就被人發現了,原本眼疾手快的想要奪回去,這會子卻被人一下子就發現了,金秀心里頭叫苦,卻又不得不出來,鬼知道是那個人?若是躲開逃跑人家喊起來,只怕是一下子自己就要在紫禁城之中出名了,于是只能是硬著頭皮出來,走到了那人跟前,低著頭行了禮,隨即抬起頭起來,可見到對方,兩人不免都一齊失聲,“是你!”
竟然是那一夜八月十四金秀在胡同轉角的小石臺上遇到的憂郁少年!
金秀驚奇于為何會在此地見到這少年,少年更是驚訝金秀為何在這里,金秀走到了他跟前,借著燈籠的昏黃光芒,看清楚了金秀的樣子,確認了是那一日在大街上遇到的少女,又見金秀穿著宮內衣裳制樣的大氅,微微挑眉,“你怎么會在此地?難道是入宮選秀女了嗎?”
金秀搖搖頭,見到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原本還十分忐忑的心思,也可以稍微平復一些,她聽到少年問自己是不是秀女,似乎潛意識里頭就帶著一絲抵抗心思,忙開口道,“我陪著太太入宮來探望后宮主子,并不是秀女。”
護軍人家宮中有女眷的,有機會都能夠入宮探視,這是慣例,那少年點點頭,“是進來看那一家?”
金秀想想這也不是什么見不得的事兒,于是老實回答,“是舒妃娘娘。”
“離得近,只是你不該出來,”那少年答完了金秀的話,不再理會她,繼續抬起頭來望著翊坤宮那正殿翹起的飛檐,沉思,“趕緊著回去吧,宮規森嚴,若是你被侍衛們抓到,多少是件麻煩的事兒。”
那少年穿著的不是侍衛太監的衣裳,顏色雖然素凈,但衣料華貴,外頭沒有披著大氅,只有一件出毛的坎肩,穿的單薄,卻不見哆嗦之意,可見是穿的皮毛極貴極好,那少年不愿意和金秀說話,金秀卻要主動開口了,“尊駕是在看這翊坤宮?”
“是,”少年的聲音之中帶著些許冷漠,“夜里頭睡不著,故此出來看看。”
“尊駕的親人以前住在這里嗎?”
少年轉過臉來,秋水般的明眸望著金秀,“你如何知道?”
“我看到了尊駕的眼神,就知道您有故事,”金秀溫言說道,“翊坤宮似乎未曾關閉宮門,尊駕,要進去瞧一瞧嗎?”
“瞧一瞧?”少年失笑,“那里面我很是熟悉,到處都熟悉,只是人不在了,到底還是無趣,就算是進去瞧了,也是無趣。”
“風月無情人暗換,舊游如夢空腸斷。”金秀點點頭,“人若是不在了,進去也是無趣。”
“風月無情人暗換。舊游如夢空腸斷?”那少年吐了一口氣,看著金秀的表情不太一樣了,“歐陽修的詞?我以前卻不知道歐陽修有如此錐心之言。”
“翊坤宮我瞧著似乎有是衰敗之意,尊駕思念之人,已經離開許久了嗎?”
“不,”那少年搖搖頭,“才一百多日罷了,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外頭見面的時候?那一日我剛從陵寢回來,算起來,那時候才一個月的時日,我的額娘,”少年又抬頭看著那飛起的屋檐,“過世才一百多日。”
一百多日…翊坤宮,額娘,宮中主位…面前的少年衣著華貴不是侍衛太監之屬,這些一切一切聯系起來,金秀突然想到了什么,“尊駕是十皇子?”
那少年挑眉,望著金秀,“你知道了?”
“你是宮外之人,如何知道的?”
金秀心想我如何不得知?后頭算起時間來,那一夜自己暈倒的時候,正好是繼后南氏過世的時候,再加上納蘭永寧還有舒妃的這些話,一系列的話兒累積下來,終于讓自己個有分析了,“我恰好知道,皇子的額娘,之前就是住在翊坤宮之中,今日又見到皇子您出行自由,又面帶哀傷,故此就猜中了。”
這就是永盛皇帝和繼后南氏如今唯一的所出,十皇子永基,如今十五歲,比金秀大兩歲。
“你很聰明,”永基微笑說道,“若是我皇額娘還在,她必然會喜歡你,她最喜歡聰明的人,算起來,”永基又懷念起過去來,“皇額娘不太喜歡我,說我不算聰明,沒有學到皇阿瑪和皇額娘的好腦子。”
金秀知道了永基的身份,這才想到八月十四日是什么日子,“難怪那一日我見著殿下如此憂傷,原來恰好是殿下額娘過世的周月,又恰逢中秋佳節。”